憎人面目

    抵近年关,北城的乌鸦都挤在城中心光秃秃的树桠上,一片干枯草色的树丛上挤成一团的黑色扁毛,远远看过去灰蒙一片,规整低矮的胡同和立交桥隐在一团氤氲的迷雾中。

    室外温度低,行人脚步匆匆地钻进厚厚的门帘里。

    陈祈颂淡淡地看着裹成一团的乔宁慢悠悠地挪过来。

    演奏团的暖气很足,室内外温差大,乔宁里面简单穿了一件方便练琴的白色打底杉,外面套了一件外出即穿的黑色的厚款羽绒服。

    厚实的羽绒服软绵绵地堆在身上,把乔宁包裹得只露出一个脑袋,像是一只渡冬的企鹅。

    她说话时,冒出团团白色的雾气。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

    乔宁拧着眉在车边驻足,环抱着手丝毫没有要上车的意思,“我们明明说好了,互不干涉。你别来找我,我们尽量不要同屏出现。”

    她并不想提及上次的事情,只是含糊地一笔带过‘交易达成’的结果。

    乔宁纤长的睫羽簌簌颤抖,心底不确定的一阵心虚,下一秒果然听见陈祈颂戏谑懒怠的声线恬不知耻地把事情挑破,“什么时候说好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的声线沉得发哑,拖长的尾音晕开挑逗戏谑,故意将重音落在‘做’上。

    乔宁抿唇,视线难堪地扫过前排眼观鼻鼻观心的司机,司机默默将车内隔板升了上去。

    “陈祈颂,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

    “怎么没注意了?”墨色车窗再降下一丝缝隙,露出陈祈颂一双好整以暇的漆眸。

    他盯着乔宁,再次冷声重复,“上车。”

    “不。”乔宁后退一步。

    只要待在陈祈颂身边,乔宁就觉得浑身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他带进沟里。

    苏舒说得有道理,她应该把陈祈颂当成老板。

    那种经常爆金币,应该被恭敬地供起来但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老板。

    气氛显得太凝固,乔宁深吸口气,补充道,“我自己坐地铁能回去,你以后别来接我了。”

    乔宁不确定今天陈祈颂是不是来找茬的,她早就跟司机说过,以后不用来接她。

    每天不重样的豪车在演奏团楼下等她,她被编排出不知道段和‘富豪干爹’的隐秘情事。

    就算心硬如磐石,也知道人言可畏。

    片刻,乔宁听见闷闷的嗤笑声。

    再透过漆黑车窗落过来的视线多了几分不悦的凌厉意味。

    陈祈颂的表情隐隐有崩盘的意思,唇线绷紧,没再分一道眼神过来,徒留冷硬侧颜。

    很快地挑眉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下了最后通牒,“乔宁,你不上车,我就上楼。”

    他长臂懒折,臂弯搭在车窗边,竹节般的指节落在太阳穴边轻点,从眼尾分来一道戏谑眼神,微笑道,“该怎么自我介绍呢……你哥还是你的新婚丈夫。”

    陈祈颂脸上挂着泛泛的笑意,漆眸却未沾染丝毫欢愉,冷冷地和她对视。

    像是无赖地抓住人的小辫子,就要无耻地一直揪着玩下去。

    “……”乔宁对上他眼神,气得厉声下了定论,“陈祈颂,你不要脸。”

    陈祈颂未置于是否地‘嗯’了声,冷眸看着乔宁上车摔上了车门。

    他挑眉,抬手抓住她关门的手腕,拉着她滑坐到他面前,带着她左手覆着薄薄茧子的指节轻轻落在他的眉宇间。

    乔宁的指节在他的摆布下滑过深邃的眉宇,修挺的鼻梁,无意间略过眼下的小痣,最后落在薄唇上。

    乔宁惊愕地感受热气喷洒在掌心,掌心挣脱开,虚虚扫过陈祈颂的脸。

    乔宁收回手,瞪着面色依旧冷峻淡漠的陈祈颂,“你干嘛!”

    陈祈颂不依不饶地抓住她的指节,眉宇挑起丝玩味的笑容。

    “你摸到了,这不是脸么。”

    “?”乔宁愣怔,搞不清楚陈祈颂吃错了什么药。

    绯唇翕动,想骂他有病,又怕这人发神经又用诡异的办法自证。

    乔宁咬着唇,闷哼一声,尽可能地缩在后排的角落。

    乔宁说,“我们要去哪里。”

    “跟我去个聚会。”

    “我不想去。”乔宁语气拖沓。

    陈祈颂没分给她一道眼神,似乎对乔宁的抗拒早有预料。

    当面锣对面鼓,永远朝两个方向跑本就是他们相处的常态。

    陈祈颂对此的态度一向兴趣盎然。

    乔宁已经做好了准备和陈祈颂互呛几声,让她在斗嘴中消磨点屈服的怒火,最后败给陈祈颂当牛做马。

    但这次,陈祈颂似乎兴致不在。

    良久,他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沉哑的闷哼声从喉管中滚出来,陈祈颂甚至没侧过一点侧颜。

    扯散了几颗西服的纽扣,凌冽目光落向窗外,低沉的情绪留下一片空白。

    窗外街景陷入更加沉寂的傍晚,冬天的黑夜没有火烧云过度,只剩一片空蒙灰寂。

    车内安静压抑的氛围,在车窗的框景中,将陈祈颂侧颜的剪影晕开一圈落寞。

    陈祈颂不说话就是表态。

    车子依旧一刻不停,保持着原有的稳妥速度朝聚会的重点飞驰而去。

    “就是普通的聚会,跟几个朋友聚聚。”

    车子快要抵达目的地,陈祈颂淡淡地开口介绍。

    他回国几个月,私下说话的时候语气又带上几分熟悉的京腔,懒怠慵懒。

    他拉开车门时,对乔宁补充道,“他们都带着家属,你可以跟那些姑娘玩。”

    乔宁点头不情不愿地‘噢’了声。

    腹诽。

    刚才还把她强行‘掳’过来的人,马上要到人前就会考虑她的感受了。

    装什么呢。

    乔宁听陈祈颂含糊的话音。

    他说的朋友,多半是北城那圈纨绔富n代程以陌等人。

    自中学毕业起,她不知见过程以陌身边有过多少女人。

    从清纯小白花到娱乐圈的小明星,程以陌从来都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装模做样的样子不知骗过多少姑娘。

    乔宁不免为这位被程以陌俊美面目和油腔滑调欺骗的姑娘们惋惜。

    思绪还未走远,她抬眸,正对上程以陌那张表情浮夸的脸。

    程以陌颇具狗腿子的自觉,陈祈颂的司机一报位置,他早早等在门口。

    一整天养尊处优地在暖气范围内活动的大少爷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私人酒吧的大门口,瑟缩成一团。

    “诶哟我去!你俩还真在一块儿!”

    看见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程以陌两步并作走到乔宁面前,艳色的大花衬衣刺得乔宁头晕目眩。

    “之前颂爷跟我说和你结婚了,打死我都不敢信啊!”

    “颂爷,乔宁抓住你什么把柄了?”程以陌表情夸张得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们不是见面就掐架吗?为毛掐着掐着掐到一张床上去了!!”

    程以陌嘴上没个把门,什么红的绿的到他嘴里全成了黄色。

    乔宁听不下去,拧眉冷声道,“程以陌你能不能闭嘴。”

    乔宁越说,程以陌就越来劲。

    陈祈颂表态之前,在程以陌眼里,颂爷和乔宁结婚,纯粹是他整蛊的计划。

    虽然这事玩得大了点。

    但放在陈家太子爷一贯的嚣张任性的性子上,倒也说得通。

    反正把程以陌丢到北城结了冰的护城河上严刑拷打一顿,他也绝不能认颂爷还能和乔宁结婚。

    “诶说你两句你就急,乔宁你婚后被整得很惨吧。”程以陌脑子一转,找到了解释一切的办法,“确实没什么事儿比嫁给死对头还让人绝望。”

    “我说颂爷为毛今天都要带上你,我看你今儿个就是被请来表演舞狮的。”

    程以陌挑眉下了定论,“一会有的是你跳脚的时候。”

    乔宁呵呵一笑,懒得和这厮纠缠,冷冷吐几个字,“脑子不好使,怪不得程爷爷连一点创业资金都不愿意给你。”

    陈祈颂并不避讳在她面前谈合同,乔宁在新房里偶然见过好几份程以陌递上来的投资合同。

    想要找刀子往他心口捅,对她来说不要太简单。

    乔宁中学时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温吞柔和,就算被人欺负也从不急眼。

    最多偷偷躲起来哭,回去之后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还能对着人笑。

    程以陌鲜少见到她这副样子。

    白皙的脸蛋紧绷着怒色红晕,纤长睫羽一瞬不瞬,漂亮的脸蛋带上几分攻击性。

    他气得不行,“乔宁,你!”

    “不冷是吧?”刚才还在和别人交谈的陈祈颂侧偏首,扫过来一道凌厉眼神,“进去说。”

    乔宁冷哼声,心不在焉地跟在陈祈颂身后进去。

    她快走几步,跟上陈祈颂的脚步,低声问道,“他们都跟你说什么?”

    从陈祈颂下车开始,不少人围着他寒暄。

    和以前交换眼神硬着头皮跟着他没话找话地谄媚不太一样,这些人似乎有了和陈祈颂交谈的话头。

    乔宁搞不懂今天聚会的主题,心惴惴不安地悬着,担心陈祈颂今天带上她是挖了坑。

    “想知道?”陈祈颂侧偏首,含着玩味笑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么关心我?”

    “我这是关心你吗?”

    乔宁一阵无语。

    陈祈颂从善如流,借着她说话靠近的距离,抬手落在她的腰间,自然地揽着她走。

    他挑眉道,“真不知道你就猜吧。”

新书推荐: 步步深陷 竹马将军是命定宿敌? 拿着HE剧本闯进末世局 女囚,但是神明小号! 成为反派的早死亲妈后 穿书后,暴虐邪神非我不娶 刺杀失败后,刺杀对象亲自送 炮灰女配拐到男主后 在游戏里弑神 欲见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