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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妻◆◆柒

    次日清晨。

    轻柔的阳光透过窗棂,院内已然忙碌起来了。

    “荷香,荷香。”

    江阮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姜竹君的笑靥。

    她推了推江阮言,示意她起身:

    “丫头们要进来了。”

    江阮言连忙下床穿戴好,立在一旁,用珠串卷起青纱床帘。

    这一切,真实真切。

    让她再次认清现实——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囿于安宁平静日子的普通调香师了。

    她现在。

    是,玩家。

    想到这。

    江阮言借着姜竹君被丫头婆子们伺候的功夫,也随着丫头们一起出门打水。

    去耳房洗漱的时候,还顺便打开了系统面板。

    本想着随便瞅两眼,却没忍住几乎是惊诧出声。

    “什么?!”

    她什么时候接了这个所谓的支线任务?

    还是“她”这个一听就不简单的名字。

    天地良心,她原打算先苟过这八天再做打算的。

    现在让她去探索姜老爷的书房?

    单独靠近书房的侍卫都能被姜老爷处死,何况她这个本就为姜老爷所不喜的“丫鬟”呢?

    似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面板上1.2%的字样忽然跳了跳,闪烁成黑体加粗。

    怎么办呢。

    或许系统觉得尤为不够。

    在江阮言再一次尝试着划动面板时,最底下忽然又多了几行鲜红的小字。

    恍若蚁虫,不断扭曲着:

    任务结束倒计时——161小时……

    请玩家11111111号注意,倒计时结束时,若任务进度不足60%,系统将有权力进行处罚。

    祝,好运。

    “嘀嗒——”

    一滴冷汗从江阮言额角滑落,砸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很快晕染开。

    ——

    “荷香?”

    姜竹君歪着头看向低头踱步而来的江阮言,语气中似有不解。

    “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可是昨日奔波累着了?”

    想到她的“家世”,姜竹君又是一阵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荷香的那一刻起,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她。

    而且。

    她抚住自己的胸口,这里总是跳的很快,可是见到她的一瞬间却好似平静了下来。

    “没事的,小姐。”

    江阮言抬起头,强露出一个笑来。

    或许这就是无尘方丈说的投缘罢。

    想不明白,姜竹君索性不再去想。

    ——

    用完早膳,姜竹君的房门再次被叩响。

    “小姐。”

    进来的是一位嬷嬷。

    她紫红色的缎织长裙上印着攒心菊的暗纹,头上却是只盘了个利落的发髻用银篦簪住。

    这样恰到好处的打扮不难看出是个有身份的。

    “胡嬷嬷。”

    姜竹君站起身。

    胡绥点了点头,行的礼标准而板正:“小姐安康。”

    “不知您来是?”

    姜竹君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小丫头把凳子给胡绥端去。

    胡绥却摇头拒绝:“胡绥谢小姐赐座,但不必了。”

    她鹰隼一般的眸光投向侍候在一旁的江阮言。

    “胡绥受老爷吩咐,前来教导这位新来的丫头。”

    “胡嬷嬷,荷香不需要学这些。”

    姜竹君意欲拒绝。

    胡绥拧眉:“跟在小姐身边的丫头怎么能没有一技傍身?规矩,能力,一样都不能少。”

    见姜竹君还要开口,江阮言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姐,荷香愿意跟着胡嬷嬷学。”

    闻言,胡绥那双淡淡的远山眉才舒展开。

    倒是个懂事的。

    “那小姐,这…荷香,奴婢就带走了。”

    见姜竹君面露不舍,胡绥到底还是心软了。

    “小姐放心,荷香晚上还能回来伺候您。”

    “劳烦嬷嬷了。”

    江阮言走到她的身边,屈膝行礼。

    低头,掩去眼底的波涛汹涌。

    系统越是针对,她便越要用力活着。

    且走着瞧,她江阮言,绝不认输。

    ——

    “见到主子要行蹲礼,逢年过节要行跪拜礼。”

    离姜大小姐所在郁竹苑所隔甚远的院子里。

    胡绥正站在槐树的阴影处,手执竹枝,一板一眼地教导江阮言礼仪。

    烈日高悬,树上的蝉鸣声不绝于耳,连叶片都被晒得打绺。

    汗水浸湿黑发,顺着脸颊滑落。

    江阮言眯着眼睛,忍着几欲从眼睫上滚落的汗珠,险些就要晕倒在这样浓烈的阳光下。

    “好了。”

    胡绥总算发出了让此时的江阮言觉得恍如天籁的声音。

    “休息。”

    “呼——”

    江阮言立时三步并作两步栽倒在树下,眼前一片发黑。

    “哼。真是娇弱。”

    一片冰凉沾上了她干裂的唇瓣。

    江阮言努力睁大眼睛,发现胡绥正不知何时蹲在了她面前,手里还捧着一碗绿豆汤。

    “还愣着做什么?莫不是要老身喂你不成?”

    胡绥眼一横,江阮言赶紧接过瓷碗,一饮而尽。

    “老身这样对你,你可怪我?”

    江阮言连忙摇头:“我知晓嬷嬷都是为了我好。”

    “老身当年伺候三娘小姐的时候,也是经过了这样的训练。”

    她看着天,江阮言看着她。

    碧蓝的天空下,两个陌生的人,此刻却挨在一起。

    “那年我十七,三娘小姐十三。”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风光?”

    她抚着衣上的银丝暗纹,语气略带苦楚:“谁承想,当年我不过只是个吃不饱饭的流民。”

    “是小姐救了我,我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她看向江阮言,眼里尽是了然:“丫头,你骗不了我,真正的流民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我……”

    江阮言要解释,却被打断。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流民,我也可以猜到你的目的。”

    胡绥声音淡然,却又流露出一丝疯狂。

    “我只要你向我承诺,你,会让三娘小姐解脱。”

    三娘?

    又是这个名字。

    先前吴闻湘也特意提过。

    这胡家三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江阮言若有所思,同时毫不犹疑地起誓:

    “荷香发誓,定会让三娘小姐解脱。”

    胡绥却摇了摇头:“不,我要的是‘你’的发誓。”

    江阮言一惊,这胡绥简直敏锐得可怕。

    “好,我发誓,一定会努力让三娘小姐解脱。”

    胡绥似笑非笑,终是点了点头:“我会帮你。”

    于此同时,江阮言脑海里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叮——”

    “支线任务‘她’,当前进度5%。”

    ——

    是夜。

    回到姜竹君身边的江阮言还在回想白日发生的一切。

    胡绥说会帮助她,她真的知道她要干嘛吗?

    她又会如何帮助她?

    想起她答应后,胡绥那胜券在握的表情,江阮言的心里忽而升起隐隐不安。

    “荷香,你怎么了,是不是白天太累了?”

    姜竹君翻了个身,握住江阮言的手。

    “要不然我明天再去求求父亲好不好?”

    “小姐,没关系的,荷香愿意学,只要能留在小姐身边。”

    江阮言学着梦里荷香的语调回复。

    “荷香,谢谢你。”

    姜竹君目光炯炯。

    “对了,小姐。你为什么给我取名荷香呀?”

    “因为……”姜竹君有些腼腆,“那是父亲最喜欢的花。”

    “我妈…母亲也最喜欢荷花。”

    江阮言陷入回忆。

    她记得。

    六月的黄昏,家中总会浮着荷花的清香。

    母亲站在书桌前插花,父亲就在一旁捣香。

    季夏的晚风微微吹动胡桃木的门帘,一派祥和静谧。

    那时候的她,只需一个微笑,便能惹得父母为她展颜。

    “我母亲?”姜竹君垂下眼睫,“最喜欢梅花。”

    ——

    拂晓时分。

    江阮言准时来到和胡绥约定的地点。

    出乎意料的,是一座安静到甚至可以称作荒凉的院落。

    “请问有人在吗?”

    江阮言站在院落里,踩在溢出小径的青草地上,震落一地晨露。

    “胡嬷嬷?”

    没有回应。

    静待片刻后,江阮言转身准备离开。

    或许是她记错了地点?

    就在这时,院内忽然狂风大作,好不容易亮起的天空又归于一片黑暗。

    江阮言下意识后退一步,扭头就跑。

    奈何天公不作美,那风颇为强势地将她推回原地。

    屋内也传来了一阵歌声:

    “奴在树后,枝叶如盖。

    那良人非如意,竟有娇妻在怀——”

    走也走不了,江阮言摸了摸袖中的小布袋,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她小心走上前,推开那扇老旧到不似姜府物什的木门。

    “吱呀——”

    门开了。

    “咳咳。”

    江阮言捂住口鼻,清咳两声。

    哪来这么大的灰尘。

    又是一声“吱呀”。

    门自己关上了。

    “唰唰唰——”

    霎时间,门内燃起数支红烛,照亮了整个房间。

    意外的是,屋内并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只是梳妆台上静静地躺着一张面具。

    红烛点亮时,歌声戛然而止。

    不过江阮言还是捕捉到了那歌声的来源——正是面具。

    “这是……”

    江阮言探头去看。

    赫然一张——狐狸面具。

    也是当她的视线触碰到面具的一瞬间,场景开始变化。

    这是江阮言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了时光的倒退。

    蛛网灰尘飞速消失,架子上的红烛变得崭新。

    这里俨然恢复成了一间…闺房。

    ——

    “小姐小姐,这只簪子好不好看?”

    江阮言看见了青年时候的胡绥。

    她正拿着一只并蒂莲玉簪,比给梳妆台前的少女看。

    那少女玉骨冰肌,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下,眼眸如水,唇瓣如莲。

    正可谓“此女只应天上有”。

    “不好不好。”少女鼓起嘴,从妆奁里拈出一枚昙花钗,“簪这个吧。”

    “好的,三娘小姐。”

    原来她就是胡家三娘。

    江阮言恍然。

    果真如吴闻湘形容的那般,美若神妃仙子。

    “希望他会喜欢。”

    铜镜里,映着的是少女羞涩的脸庞,胜过一切金银玉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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