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表哥！”
姜竹君捂着嘴，一时也顾不得君臣之别，直直落下泪来。
伊尔夫那坐在龙椅上，手中转着一柄匕首，猛然射到江阮言脚边。
江阮言步子一顿，抬眼看向她。
“夫那姐，你这是做什么？”
伊尔夫那跳下龙椅，刹那间便来到江阮言身边。
她附身拔出匕首，挑起一缕江阮言的发丝，贴在她耳边：“如你所见。”
“你挟持她们又有什么用？”
江阮言拨开她的手，故作镇静，轻笑道。
“怎么没用了？”
伊尔夫那摇了摇手中的铜铃，调笑。
“这不是，有用的很吗？”
“我的铜铃。”
江阮言瞪大了眼睛。
“不要！”
然而为时已晚。
一阵风吹过，熟悉的少年再次站在了她们面前。
“终于出现了，狐。”
伊尔夫那像Q流程一般，又把铜铃抛回给江阮言。
眨了眨眼：“放心，我可不像Chrysaor。我从来不抢新人的东西。”
“就是你，召唤吾？”
少年歪了歪脑袋，鲜红的眸子闪烁，银白色的发丝垂落。
“呵。”
伊尔夫那和海里斯对视一眼，一齐攻向少年。
“星阔！”
又是熟悉的人，姜竹君的心一提，呼吸乱了拍，小腹也开始隐隐抽痛。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揪住衣裙。
双眸噙泪，看向江阮言。
“竹君！”
江阮言跑到姜竹君身边，攥住她的手。
“去……屏风后面。”
姜竹君抽着气，声音断断续续。
“好，好。”
江阮言没见过女子生产，此时六神无主，只一个劲说好。
胡星阔以一敌二，将二人打得节节败退，却听见姜竹君的痛呼，忍不住回头，眼神片刻清明，面露焦急。
一时不察，胸口中了一剑。
江阮言努力把姜竹君往屏风的方向拉，一双修长的手宛如救星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鹤眠。”
是褚屿温。
他的身后还跟着吴闻湘，和一脸恨意的姜老爷。
他递给江阮言一个安心的眼神，直接将屏风搬来把姜竹君围住。
江阮言抬手，用衣袖轻轻擦着姜竹君脸上的汗珠。
“竹君，我的竹君。”
姜怀瑜神色慌张，奔跑的步伐带动裙摆拖曳。
褚屿温见状退到屏风外面，将空间留给三人。
那边胡星阔见姜竹君有救，神情一凝，招式凌厉。
“老华！”
伊尔夫那一抹嘴角血迹，冲着华山富大喊。
“问出来了吗？”
华山富一甩拂尘，对谢毓行道：“还不快说！胡家三娘的尸身在哪？”
谢毓行冷笑一声，不作回答。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姜怀瑜从屏风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她满脸悲怆，双手上血渍淋漓。
连声音都哽咽了：“阿行。你就说吧，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竹君，竹君她快不行了……”
趁着伊尔夫那和海里斯盯着谢毓行的功夫，胡星阔挣开二人的束缚，一个闪现就来到了姜竹君身前。
他握住姜竹君的手，语气温柔却颤抖：“卿卿，我在，别怕，我在呢。”
姜竹君伸手拂过他的眉眼，唇色苍白：“星阔，对不起，是我姑父对不起你们。”
胡星阔使劲摇头：“我错了，是我错了，卿卿，你好起来，我们做一对普通夫妻好不好？”
江阮言不忍再看，也不愿打扰他们互诉衷肠。
她来到外边，恰好见谢毓行指了指龙椅后。
伊尔夫那眼睛一亮，一脚踹开龙椅。
看得海里斯眼神复杂，这女人，一如既往的野蛮。
龙椅后，是一个暗格。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小小的玉盒里蜷缩着一具狐狸的尸身。
毛色光洁，躯体却略显干瘪。
“三娘。”
姜老爷见着三娘的真正尸体，面露苦楚，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找到的一瞬间，伊尔夫那就毫不犹豫地点击任务提交的按钮。
“恭喜玩家367895号成功找到‘她’，支线任务‘她’已完成。”
“请玩家输入皇后的药引以及副本中出现的狐妖数量。”
前者自然无需犹豫，至于后者……
伊尔夫那的视线扫过屏风后艰难生产的身影，果断地输入“3”。
“恭喜玩家367895号成功脱离副本，当前评级为A级。”
众玩家脑海里都响起电子播报声，第一位通关的玩家会被全屏通报且有概率触发奖励提升机制。
“再见了，新人。”
伊尔夫那剥开一根棒棒糖，不羁地叼在嘴里，身形渐渐消散在江阮言面前。
“Alecto！”
海里斯咬牙。
一个不留神竟然让她成为第一个通关的玩家了。
气归气，他也是毫不留念地提交了任务。
“太子和姜竹君只有兄妹之情，姜竹君确实怀有身孕。”
这是他的回答。
若不是他的支线任务也有必须找到“她”这一条，他早就离开这破世界了，哪里还轮得到Alecto。
随着玩家一个个脱离本世界，谢毓行等人脸上的了然大过震惊。
只有江阮言和褚屿温还在。
赫伯特倒是在脱离世界的最后一秒冲二人说了句华国话：“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你……卿卿唤你。”
胡星阔满脸悲怆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对江阮言道。
江阮言和褚屿温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屏风后。
“小姐，怎么了？”
身下不断流血的姜竹君听见江阮言还唤她“小姐”，便拉着江阮言的手。
声音断断续续：“你答应过我，‘下次，下次，可一定要陪我啊’。”
江阮言瞬间泣不成声：“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闻言，姜竹君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知道你不是荷香，但到底你做过我的荷香。”
江阮言神色不忍。
“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好不好？”
泪水顺着姜竹君的脸颊滑落，在衣襟处凝成一汪。
——
此刻的胡星阔已恢复清明，他从姜老爷手中夺过玉盒，声音颤抖：“姑姑，侄儿不孝，现在才来接您回家。”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从玉盒中脱离，在空中逐渐显露。
“姑姑。”
“三娘。”
这俨然是胡三娘最后的一抹灵魂。
她将这灵魂，留给了自己的亲人。
“星阔。”
胡三娘笑的温柔。
“不要为姑姑伤心。”
“姑姑是天生地养的九尾，遭此一劫也不过是魂归于天，身归于地。”
“不要为姑姑报仇。”
“能看到姑姑这一段留言的星阔想必已经是大狐狸了吧？”
空中的胡三娘轻笑一声。
“姑姑相信星阔能成为族中第二只九尾，姑姑也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叫姜怀安。”
姜老爷不可置信地盯着空中胡三娘的身影，三娘说，她喜欢的是他？
“错了，都错了。”
姜怀安止不住流泪，缠着黑布的右手掩着脸，好似不愿被胡三娘看见他如今样貌。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看不见。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只有吴闻湘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胡三娘的声音继续，只是灵魂又淡了些。
“星阔，姑姑从不后悔出来闯一闯的决定。怀瑜亦是我的朋友，若我生命的消逝能换得她生命的延续，我是乐意的。”
她的眼神暗了暗：“哪怕谢毓行不派人围剿我，我也心甘情愿。他是个好皇帝，好夫婿。怀瑜嫁给他，我很安心。”
“星阔，姑姑已经活得够久了，没必要再去和别人争什么。只是可惜。”
又是一声轻叹：“生前最后一段时光没能侍奉父母和二位哥哥身前。还有怀安，对不起啊，终是没能成为你的妻。”
姜怀安使劲摇头。
三娘，三娘，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星阔，不要沉溺在仇恨中，姑姑的死不过是顺应天命。”
随着胡三娘最后一句话落地，她的灵魂如漫天星子般散开，又如柳絮般飘向四方。
或许就像她所说，魂归天际了罢。
“姑姑，晚了，都晚了。”
胡星阔喃喃。
为了找到姑姑，为了能够接近这龙气浓郁的皇宫，他早已和那什么系统做了交易。
一切都晚了。
轮回数百次，他早就不能成为九尾了。
白狐一族也顺应天道，消散的消散，隐居的隐居。
现在他的九尾，不过是怨气与执念凝结而成。
他能做的，只有保护住他白狐族王室最后的血脉。
也是他和他爱人唯一的……血脉。
想到这，他快步走到屏风内，俯身擦去姜竹君脸上的汗与泪。
“竹君，你放心，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手起刀落，他斩下了自己最后的两条尾巴。
一条放在姜竹君小腹，一条递给褚屿温。
“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
褚屿温神色复杂，却还是伸手接过。
姜竹君的小腹开始渐渐变小，一团灵气从她的腹部钻进狐尾，狐尾团成一团悬在空中。
胡星阔咬咬牙，口中吐出青绿色光球。
“救救我的孩子吧。”
和他的话几乎同时出现的是这一方天道的惊雷与江阮言耳畔的电子音。
这次的电子音与以往不同，少了之前那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恭喜玩家11111111号解锁隐藏身份——经营者。”
包裹着那团灵气的狐尾遁入虚空，青绿色光球没入江阮言的手腕。
刹那间，她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条手串，一颗青绿色的玉珠在其正中。
“客栈001号已解锁，当前住客一位，请玩家为客栈命名。”
“就叫‘晏河’吧。”
江阮言犹豫片刻答道。
“叮——‘晏河’客栈已载入，载体——灵魂十八子，载体名‘欲珀’。”
“天字号房住客一位，住客名曰‘狐灵’（沉睡中）。
已缴纳房费：狐妖丹一枚（已化作载体其一）、慈母泪一捧。”
电子音刚落，姜竹君衣襟前一捧泪凝成一团蓝色光雾化入江阮言手腕上那颗青绿色玉珠。
“小心——”
褚屿温见那雷直直冲江阮言劈来，忙用力一扑，险险躲过。
“这方世界即将崩塌，任务已经完成了，快走。”
褚屿温将自己那条狐尾纳入腰间布袋，拉住江阮言跃往时空缝隙。
江阮言在最后一刹回头，见胡星阔拥姜竹君入怀，落下珍视一吻。
身后的世界在坍塌，他们不为所动。
崩塌处白光乍现，仿若朱曦，破碎世界的碎片似雨点般飘落。
“下太阳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