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他担心我见到妖物会害怕，才急着让你把妖物拿走？”柳雾声音有些轻。
沈四见祝辞恙正同沈三说着什么，没注意这边，偷偷点点头。
“最初不让我参与书院的事……”
“也是。”沈四很快回答。刚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不过，先前以为姑娘是普通人，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参与此事。”
护国寺那事后，柳雾起初是真的对祝辞恙没有任何怨言。她总不可能将自己不小心摔倒，恰好又碰上地板裂开、佛像倒下一系列倒霉事情归于他身上。可在之后几次碰面后，柳雾便忍不住将这件事推到他身上，甚至怀疑是不是祝辞恙做了什么，才导致她用不出任何力量。
“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柳雾语气不明，就像是仍有些不确定，所以不知该是什么情绪。
“因为……”沈三刚开口，便看到陈安姝凑过来，当即止住话头。
“表姐。”陈安姝走近柳雾，“爹爹如今可是无事了？”
柳雾正想说无事，但想到祝辞恙起初说的失察之责，又有些不确定。她示意陈安姝去问沈四，对方毕竟是神异司的人，比她更清楚。
沈四听到陈安姝询问，淡淡道：“抱歉，此乃神异司机密，不可随意告知旁人。”
柳雾下意识偏头望去，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四拒绝回答，她一直以为沈四是有问必答的人。
“可是要等圣上定夺？”柳雾猜测道。
“不必，小侯爷可决断。”沈四回答。许是察觉到柳雾视线，他也看了过来。对视几瞬后，又说：“英国公有帮忙，自是无事。”
柳雾放下心，如此一来，这事便算了结。毕竟书院剩下的事……有祝辞恙，有神异司在即可。
陈安姝就像没听到英国公无事一样，只是愕然地看着沈四。她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是不可随意告知旁人，现下便直接说了出来。
回到客舍后，沈七已经在屋内等着。先前他只能和神异司的人在山底候着，给他急得不行。事情解决的消息一传来，他便背着药箱跑回书院内。
英国公伤到腿骨，沈七给他开了药，做了处理，叮嘱短时间内不宜挪动。因此，英国公今晚还是在书院住下。
陈安姝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她打算留在书院照看英国公。
柳雾寻了人送信，正打算回去找陈安姝时，被沈三叫走了。她跟着沈三走到祝辞恙所在的主屋，见祝辞恙似乎已等候许久。虽不明白如今寻她作甚，但还是坐下。
“沈二传信回来了。”祝辞恙道。
“嗯，我知道。”柳雾淡淡道，先前回来时她便听到了。
祝辞恙等了一会儿，见柳雾并未开口询问，只能继续往下说，“山长请求圣上换人解决书院之事。”
“换人？”柳雾惊讶，“为何？”
安京城内，不，甚至是整个大安境内，都找不到比神异司更合适处理此事的。
“山长说——我给沈三下令，将要处置整个书院。”祝辞恙说着，笑了一声，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憋不住了。
柳雾秀眉微皱，“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对自己和沈七下过手的杨平，祝辞恙都没有取其性命，怎会处置整个书院？
祝辞恙又嗤笑一声，“山长的确是这么说。”
若山长说的是实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两人化形成你二人的模样，在山长面前演了这一出戏。”柳雾道。
祝辞恙却是摇头。
“不是演戏？难道是真的？”柳雾问。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祝辞恙色一僵，随后挤出这一句话。
柳雾回答得果断，“不是啊。”
祝辞恙面色缓和许多，“先前我也是这样认为，可转念一想，其中存在诸多问题。那后来的化形比管事修为高上许多，凭他之能，完全可以自行避开守卫，离开书院，并不需要演这一出戏。况且，若不是我撤了守卫，他们抓到人后，想带进来也得废不少功夫。”
“你的意思是，最初只有管事等人在书院中，而那名化形不在。”柳雾接道，“他们想办法逃出书院，将消息递给 化形，让化形去抓人。”
“也只是猜测。”祝辞恙语气变得有些重，“我总觉得，化形与管事像是一伙，又不像一伙。”
“此话怎讲？”
“书神夺取交易者性命时，我虽进行阻止，可那些人还是受了影响。神异司来报，那个时候书院内还有数名学子、小厮受到影响，只不过没有彻底被夺去性命，现在仍处于昏迷之中。”
柳雾回忆着当时的情形，“那名化形并没有受到影响。”
更甚者，在危急时刻，他直接唤了书神。比起管事，他好似更熟悉书神……
“况且，最初时他并没有出现，是在管事将要被我抓住时，才现身。”祝辞恙道。
这一点柳雾也觉得奇怪，明明这两人同时出现胜算会更大。毒素仍在体内肆虐，让她异常疲惫。她越想越不明白，索性放弃思考，“人呢？”
只要抓到人，这一切问题都能解开。
“他死了。”祝辞恙道，“不是被夺去性命，而是在被抓住时服毒自尽。”
“什么？”柳雾惊讶。她记得去抓人的是方扯云，那人修为高深，怎会让人有机会自尽。
“是死士常用的手段了，牙下□□。”祝辞恙解释，“方扯云将那人绑了，并未检查牙下。”
柳雾面色渐冷，“死士？”
若化形是死士，那他的主人是谁？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他们都知道，这事变得更为棘手了。纵观整个书院，无人有能力养出此等死士。也就是说，在书院外，有人参与了此事。并且，这人为了隐藏自己，一直在暗地里观察，并未打算出手。只在露出败象的关键时刻，才决定出手。
“我会派人去查。”祝辞恙冷冷道。
柳雾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柳姓之人会不会同死士一样，都是听从于背后那人。这样，柳姓之人只是将东西留下，并未直接参与书院一事，也有了解释。
在柳雾低头思索之时，祝辞恙再次开口。
“山长……在宫中晕倒了，至今未醒。”
柳雾猛地抬起头，望向祝辞恙，“什么时候晕倒的。”
祝辞恙：“约莫是同一时刻。”
“同一时刻……”柳雾喃喃道。
她虽然不信，可事到如今，众多证据都指向山长。山长极有可能也同书神做了交易，而他非要离开书院，甚至是请求圣人换人，也都有了解释。
就在这时，沈四抱着一个木匣走进屋内，身后还跟着一人。他走近祝辞恙，将木匣打开。
祝辞恙挥了挥手，并未看里边的东西，而是看向来人，“监院有何事？”
来人便是书院监院。
监院一袭青色衣袍，眼底青黑，一看便是操劳过度，近些日子都未睡好。他先是同祝辞恙问了声好，随后低着头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小侯爷，如今书院可是无事了？学子可还有性命之忧？”
现下与书神达成交易的学子，不是已经丢了性命，就是陷入昏迷。祝辞恙倒是能给一个确切回答，“放心，学子已无性命之忧。”
监院长吁一口气，“那便好。”
“只不过书院内依旧不太平，我会安排学子们暂住别处，届时还需监院协助。”祝辞恙继续道。
“定会好好配合。”监院立刻回道。
监院又问了昏迷学子状况后，便提出离开。自始至终，他都低着头，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
“果真如先前探听到的一样，监院同学子们的关系十分要好。”沈三看着监院离去的背影悠悠道。
沈四再次将木匣递给祝辞恙，同时解释道：“我来时见他在外踱步，看样子十分焦急，这才带他进来。”
柳雾是第一次见到监院，只觉得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原以为，监院是同山长一样有些严肃的读书人，可现下看来，更像是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的老实人。
祝辞恙并未在意他们的对话，他看着手里的东西，神情愈发严肃。
“这是什么？”柳雾有些好奇。
祝辞恙放下手里的东西，示意沈四拿给柳雾。
柳雾拿起一看，赫然是今年入围考学名单。名单上记录着参与考学的学子名字，最下方则是山长的印章。她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问题，疑惑地看向祝辞恙。
“姑娘可继续往下翻。”沈四率先开口，他就站在柳雾面前，清楚地看到柳雾只看了名单。
柳雾依言往下翻看，神情也变得严肃。
名单后是学子在院内考试的考卷，上边还附带着评级。柳雾看到，有几名学子的评级明明很高，名字却未出现在名单上，反而是评级略低一些的学子名字出现在上边。
“居然真的有问题。”柳雾道。
沈四收好木匣，“神异司的人还在继续寻找，但不一定能找到别的东西。现在这些……许是考学刚至，书院内又早早被神异司控制，这才来不及处理。”
但有这木匣，已足以派人正式调查此事。
柳雾叹了几口气，决心去看望英国公，顺便问问山长之事。英国公与山长少时相熟，比这屋子里的人都要了解其为人。
见柳雾要走，祝辞恙突然开口，“柳姑娘！”
柳雾看向他，“何事？”
祝辞恙却是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不定，最终望向沈三。
“有，有事！”沈三接话，一副憋了许久的模样，“我二哥！”
“沈二？”
“对。”沈三道，“姑娘可知二哥为何突感疲惫，只能在宫中歇息？”
柳雾并不意外，淡淡道：“沈二提前恢复，自是会有代价。他这几日都会十分疲惫，让他莫要过多担心。”
所有东西都是守恒的，想要获取什么，便要付出对应代价。
“原来是这样。”沈三道。
“若是无事，我便……”
“有，有，有！”沈三又说。
柳雾皱眉，示意他直说。
可沈三却也变得犹犹豫豫，不知在想什么。
“就知道你们会拦着她。”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紧接着，方扯云慢悠悠走进屋内。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柳雾身上，带着笑意，眼神温柔，“所以我自己来了。”
柳雾不解地看着对方。
在方扯云走到柳雾身前时，祝辞恙也出现在柳雾身旁。
柳雾觉得四周的氛围变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后退。可她刚一动作，方扯云便向她迈了一步。同时，祝辞恙伸出手，拦下方扯云。
“我又不找你。”方扯云对祝辞恙说道，“我找柳雾。”
柳雾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我们认识吗？”
“认识，我们很熟。”
柳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