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跟着她。
安瑜芝敏锐地注意到了身后有道沉稳的脚步声。与她略显急促的行走频率不同,他的节奏较为舒缓,却是在牢牢地跟着她。他极为从容不迫,一直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心怦怦直跳,混杂着紧张和期待的情绪一直不敢向后看,直到终于走到了休息室门前。
她拿门禁卡把门打开,进去之后刚想关上时,一只手突然扣住了门框让她无法再推动门。然后就是那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闪身上前把她完全笼罩住,那股冷冽强硬的气息正朝她铺天盖地袭来。
是他来了。安瑜芝在过去的一周里想他想得心都快枯萎了。她知道全载羽在看到那条新闻后绝对会来找她的,只不过她也知道就算他来了结果也不会有变化。
但是至少他真的来找她了。
“你……”
语音未落,她的脖颈就被他的左手揽了过去,那极其强烈的气息被无限放大,等她意识到他正在做什么时,已经深陷欲望的情海之中了。他的攻势太过猛烈,她被吻得氧气都快供应不上大脑了,只能任由他掠夺走自己的唇齿清白。他的右手在把门关上后顺势攀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那块纤细柔软的地方,让她几近无力地沦陷于他的□□里。她的手也跟着身体一般酥软,右手轻飘飘地拉住他的手臂想示意他冷静一点,却是被一下攥住了手腕,接着就跌入了更深的情欲之中。他像是把压抑了一周的情绪尽数宣泄在她身上了,以此来纾解这份苦闷。
全载羽亲得尽兴了,终于肯放过她那两瓣柔软。他松散地靠在后边的门上,把她一同圈进自己怀里。她被吻得晕乎乎的,有气无力地贴着他的胸膛。
“这是我的答复。”
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安瑜芝很清楚他在回答什么,也很喜悦他能答应与她发展一段感情。如果没这些破事就好了。如果没有这些事,她一定会主动地凑上去延续那样热烈的吻。
不过她还是清醒地推开了他,尽力让自己站稳脚跟。她拂去凌乱的发丝,眼神也渐渐从意乱情迷的浮影中挣脱出来。
“全载羽,我想过了。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安瑜芝双臂抱于胸前,话语冷淡地同他陈述这句话。
“哪里不合适?”
又是那种洞悉无遗的语气。他像是知道她全数的底细却仍是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她在那样觉察了一切的目光下感到无处遁形,之前独自一人演练过的画面此刻在脑海中找不到一点片段。
“我现在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有你给不了的优渥生活。”
“嫁给那种人也是你想要的生活?”
“只是嫁个人而已,我没什么做不到的。”
她如此随意地对待婚姻关系,全载羽现在应该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了。安瑜芝故作云淡风轻地笑着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她原以为全载羽会被她这话气得转身就走,但他只是平静地伸出手又环上了她的腰,她看不出来那是种怎样的情绪,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没好好解读过他的感情。不等安瑜芝再继续想这个,她的手中突兀地被塞了一张卡。她侧首一看,是一张银行卡。他沉重地附身下来,侧脸贴着她的耳旁,她居然听见他说出那样弱势的话。
“芝芝,我能给你更好的。”
“你等等我好不好。”
安瑜芝从来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他把所有选择权都交代给她了,只求她能给予一点点的怜惜。她多想结束这场闹剧,然后毫无顾虑地跟他走,再也不回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现在她依然得冻结那颗滚烫的心,不留情面地打压他。
全载羽知道她太多破绽了,她一旦情绪波动太大,他就能清晰地意识到她不过是在逢场作戏。所以她必须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斩钉截铁地消磨他的意志,摧毁他的防线。
所以她的话是那样冷漠,她的笑意是那样讽刺。
“那我要等你几年呢?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全载羽,我的青春也只有几年。”
“我现在只要嫁个人就能唾手可得的东西,干嘛还要等你来给我?”
这话说得太狠,又太现实。连安瑜芝自己都被这句即兴发挥的话震惊到,更别说此刻神色凝重的全载羽了。要不是他极其了解她的内里,那可真就这么被她诓骗过去了。她如果真的那么在意身外之物,当初就不会做下给他渔场地产的决定。
到底是什么让他的芝芝寸步难行。全载羽热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打算再进一步劝解她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安小姐在吗?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这酒店的隔音似乎不太好,他们都听到了这位女服务员的问话。大概是安瑜芝去了太久,安常盛等得恼怒了才找人去休息室问她什么情况。
而现在,全载羽有个很好的机会查明安瑜芝是否还在乎他。他像是又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主导位,悄悄在她耳旁抛下了一句很简短的话,让她听完后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喊人啊。”
安瑜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破这个局。她要是喊了,他们的关系就暴露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她要是不喊,全载羽一定会觉得她还留有余情,他会想尽办法去撬她的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仍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听到服务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依旧紧抿着唇没有声音。全载羽挑了挑眉,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安瑜芝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极具温情地问她:“芝芝,谁逼你了?”
谁逼他的芝芝要这么坚决地和他翻脸。只要她肯告诉他所有的难处,只要她能信任他一点点,他就绝对会把她从那片苦海中解救出来。
只见她拍掉了他的手,用那么疏远而又不耐烦的口吻道:“没人逼我,你怎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他被她散发出的这股戾气怔住了。
“你很喜欢我吗?”
她又突然这么问道,那全载羽当然是郑重地点点头,从鼻音里传出一声“嗯”。
安瑜芝似是在嘲讽他没有自知之明而嗤笑了一下。
“好啊,不过我现在确实没有多少时间陪你,你可以等我结婚了稳定下来了,再来找我联系。”
然后像条媚人的毒蛇一般说着蛊惑人心的话,她的指腹极其暧昧地划过他硬朗的侧脸。被这话应激到的全载羽一下就钳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拽得生疼。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太用力了,于是尽力克制住了这股突发的冲动。想把她甩开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最终松开了那细白手腕。
安瑜芝见她的话达到了效果,也不在乎手腕上刚留下的红印,继续乘胜追击道。
“我马上要结婚了,再留着这个也不太合适,你看着处置吧。”
她把那枚紫藤花戒指还到全载羽手中。他的眉眼再无一分一毫的细腻情丝,冰冷的墨色眸光对她只剩陌生与遥远。他自嘲似的摩挲着这枚戒指,最终释怀地把它抛出,让它孤独地落入了垃圾桶中。
“不用了,我也不需要。”
全载羽最后抱有一丝希望地瞥了眼安瑜芝的反应,她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个结果,面上毫无波动。
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走到这一步,他们算是玩完了。她怎么都不肯信任他,那他还有什么留在这儿的必要。全载羽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但是安瑜芝也是真的一点脸面都没给他留。他们心灵共鸣的时刻好像不存在,他们相互依赖的瞬间不存在,他们互诉衷肠的光阴好像也不存在。他哪怕再理智,也无法撇清因她那句话而产生的浓烈的悲痛情感。就像是一切都回到了初始之地,却比原本的荒芜更阴暗更悲哀。
“那你应该都清楚了,我结婚之前不能再和你见面了。”
安瑜芝慵懒地撩过发丝,满不在乎地说道。
“嗯,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说完他就转身转动门把手,刚跨出一步时,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他的心又燃起了一点光芒,只要她说一句挽留他的话,他就能当刚刚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直到她讥讽地说:“这张卡你要不还是自己留着吧?你应该挺需要的。”
他才熄灭了所有火点。
“就当还渔场的钱了。”
全载羽说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但这时他的脚步与来时的步伐大相径庭,他走得仓促而又沉重。
安瑜芝在确认他走后,才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垃圾桶。她不顾形象,不觉脏乱地挑拣着里面的东西,最终几乎把整个垃圾桶都翻遍了才找到那枚依旧亮闪闪的戒指。
她托着戒指的手止不住颤抖,她的呼吸急促地快要喘不上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泪水埋没。
安瑜芝只觉她在恍惚间已经被夺走了全部的灵魂,抽光了所有的意志。她像是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凉,瘫坐在那儿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要分不清刚刚的一切是真是假。
她怎么可能会对全载羽说这么绝情的话呢。
可当她看到侧面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时,才发觉一切都荒唐地要命。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再也没有勇气这么说了。失去他的瞬间,她能感觉到钻心剜骨般的痛楚在心底里生根,她一正面直视它,它就会疯狂生长,把她刺得遍体鳞伤。
她再也没有勇气重来一遍这样的痛苦。
就在她艰难地收拾好自己的状态后,刚想出门面对更艰难的处境时,突然收到了安常盛发来的消息。
“订婚取消了,自己打车回来。”
安瑜芝快步赶到大厅,看着空无一人又一片狼藉的场所不明所以。但好在她不用备受交换戒指的煎熬了。
她终于是松了今天这一天以来的第一口气。
早在全载羽出酒店大门时,就看到有一支车队停在门外的大道上。为首的一辆车窗户是打开着的,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年见他出来了,把手伸出窗外用力挥舞,大声招呼道:“全哥,这里!”
谷林轩带着一众弟兄在等全载羽的消息,听说他是要去带回被订婚的女朋友,但是现在却只见他一个人出来。
全载羽在出来的时候就褪去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处的扣子也被烦躁地解掉了两颗。谷林轩一时间不知道还该不该按原计划行动,于是他朝刚上车来的全载羽问道:“全哥,计划还继续吗?”
全载羽上了副驾驶后就颇有些疲惫地单手撑着头,一想到安瑜芝可能还会面临被胁迫的情况,他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愿意看到她戴上别人的戒指的。所以他还是点点头。
“继续。”
听到他的回答,谷林轩立马朝对讲机喊了一声“行动”,然后就是从车队上下来一批魁梧大汉,他们大多都拿着棍棒武器,活像一群来索命的牛鬼蛇神。
那帮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保安的防守,直冲酒店大厅。安常盛被这群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他寻思着他也没惹过道上的人啊。
但是他还是好声好气地上前去问话:“你们几位是……”
“你就是安常盛?”
带头的是一个最为彪悍的壮汉,他凶神恶煞地问道。
“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那就对了。上啊,把这儿砸了!”
顿时整个大厅内响起玻璃破碎的尖锐声音,宾客们都被他们这激进的行为吓得惊慌失措,到处逃窜。那个“未婚夫”也在人群中消失不见,生怕受到一丁点儿牵连。
“你们干嘛呢!”安常盛本想叫保安上来管管这群为非作歹的人,没想到连保安都被他们全撂倒了。
“我倒要问问你呢,欠的钱还一分没还就在这儿大张旗鼓地办订婚宴是几个意思啊?”
“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
那大汉直接掏出一张欠条,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安常盛欠了一个高利贷机构整整一百二十万。安常盛看着签名日期,突然想起了之前有个情儿好像有让他签过什么文件来着。他当时只想着快点干正事,那小情儿只不过一个小城市的丫头,谅她也不敢要很多钱,反正自个儿家大业大也就稀里糊涂地签了,最后他对她没兴趣了就再也没去见过她。没想到她居然让他背了这么大的一笔债务!
“你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马上把这个债务还上,你先让他们停手行不?”
安常盛汗流浃背地跟壮汉商量,那人凶狠地瞥了他一眼,最终摆摆手让那些兄弟们停下。
“你给我听好了,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还不上你就等着睡大街吧!”
“一天有点太少了……我今天也才刚知道这事儿,能不能多给点期限啊……”
“那就三天,不能再多了。而且你要是再敢办这种会,我见一次砸一次!”
“哎哎,大哥大哥,我再也不办宴会了,能不能宽限到七天啊?”
“哼,算你识相。那行吧,七天之后我来收债,这笔数目一分都不能少!”
安常盛再次被女人狠狠宰了一刀,心中的恨意无法言说。这笔钱的支出对于集团来说着实是个巨大的损失,他得赶紧出国找下亲家筹集点资金补上这个空缺。还钱不着急,他一辈子都这么顺风顺水地过来了,就算他其实对集团管理半点不通,父辈留下的资产和人才都够他再富裕十辈子了。安常盛狼狈地冲出大厅,坐上车就直奔本家,全然不管安瑜芝状况如何。
“全哥,天太晚了,你要不先回我家睡一觉,明早再走好了。”
“嗯。”
南峤是个极其繁荣的城市,这儿的夜晚能比白日更明亮。到处都闪烁着霓虹灯的绚丽光芒,可是在全载羽眼里,都不如云湘夜空中满天的繁星美丽。他仍然在纠结那句“婚后联系”的话。他把他们的感情放到了最纯净最崇高的位置,以至于他对她有一点点的埋怨。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明明他们可以圆满地在一起,可他现在连原谅这句话的余地都没有。
全载羽累地闭上了眼,自甘陷入一片无底的黑暗。耳边响起汽车开动的轰鸣,人群嘈杂的声音和一些义愤填膺的叫喊。什么都太混乱了,就像他刚置身于末日之中。
没有了芝芝的世界,确实也跟末日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