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不悔

    大卫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欲|望，而这些填不满的沟壑正是能推翻维兰德先生的必要条件。

    维兰德先生喜欢好名声，喜欢披着人皮伪装善良，那他就如他的愿，将吉莉的身份摆到明面上，让维兰德先生能够在大众眼前扮演好爸爸，也让人们习惯首富女儿吉莉的存在，让维兰德先生想要杀鸡取卵时，能够有所顾忌。

    当然，光是名声这一个关键点，并不能阻挡维兰德先生对于长生的渴望，想要让他完全放弃掠夺吉莉的器官，唯一的方法只有找到比异体|器|官|移|植更有效的续命方法！

    大卫为此做了两手准备：

    一来，他频繁接触考古学家伊丽莎白·肖博士和她的男友霍洛威博士，这两人宣称他们在多处古代遗迹中发现了古老外星种族“工程师”，并在积极寻求合作，进行长途太空旅行寻找人类真正的造物主“工程师”。

    大卫敏锐地预判到这项计划对维兰德先生吸引力：如果人类不是“耶稣制造”，更不是“猴子升级”，或许他们能从外星人身上发现长生的可能。

    二来，当吉莉刚满10岁时，大卫就将她打包好，送去常驻欧洲的古老贵族家庭：阿什福德家。

    阿什福德家族的现任家主：亚历山大·阿什福德是遗传学方面的天才，在克隆领域极有建树，甚至有内部传闻，他曾成功培养制造出过克隆人。

    一个和自身器官完全匹配的克隆人当然优于混杂有母亲血脉的女儿，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卫相信维兰德先生不会不懂。

    他太过理智，所有安排都从最绝理性和绝对利益角度出发，却忘了考虑到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感情。

    出发当日，吉莉紧紧环抱住他的腰，用脑袋抵他手心，声音中带着哽咽：“别送走我。”

    “吉莉会很乖的，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想留下来，不想和你分开。”

    她才十岁，说不出什么富有诗意的漂亮话，每一句都真挚无比。

    眼泪一点点渗透布料，流经肌肤，最后淌到心里。

    大卫难得沉默。

    他示意专机飞行员稍等片刻，带着吉莉转身去了厨房。

    吉莉很少来这里，但……她泪眼朦胧看向牵着自己的人，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他别送走她，就算是让她每天辛苦刷盘子也是可以的！

    大卫同厨师长说了什么，对方立即点头，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尖刀刺入腮部，又用力一拧，掰断了鱼头。

    鱼尾啪嗒啪嗒拍打案板的声音停止了。

    吉莉下意识往大卫身后缩了缩，但下一秒，就被生化人拎出来，特意让她站在身前，能够清晰地看见厨师长的每一个动作。

    汩汩鲜血染红案板，鱼被刮鳞、抽筋、去腮去皮、拔刺……经过一道道工序，最终切成漂亮的刺身送到吉莉面前。

    “……大卫。”吉莉又攥了攥大卫的手，小声嗫嚅。

    大卫示意厨师长可以离开，等依旧飘荡着鱼腥味的厨房只剩下两人时才开口：“吉莉，我以为你会明白，如果你不去，我们俩就都会成为维兰德先生餐桌上的鱼肉。”

    他将鱼肉端到吉莉面前：“你想和它一样吗？被去皮抽筋，被肢解，最后成为他的盘中餐。”

    “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大卫……”

    吉莉不做选择，只是喊他名字，宝石般的眸子里弥漫水雾。

    就如同她还是婴孩时期那样，对他表现出极强的依赖。

    大卫不敢看她朦胧的眼。

    只怕多看一秒就会让他再也舍不得放手。

    他移开视线，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开。

    女孩的抽噎停止，眼眸低垂。

    “好，我走。”

    她又猛地抬眼，深深看向大卫：“你不要后悔。”

    说完，她没有给大卫任何挽留的机会，决然走向私人停机坪。

    大卫很想告诉吉莉，他的情感系统中根本没有装载名为“后悔”的情绪，但在看到连自己给她准备的各种生活用品她都没有带走，而是直接甩在机场时，还是不受控制地攥紧拳头。

    这不是后悔。

    他告诉自己。

    他只是在愤恨，在痛心，明明自己已经为她铺设好了最正确的道路，她却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这不是后悔，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