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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火打劫

    原本只是翻滚火星的离火墨骤然沸腾。

    暗金色的液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剧烈地涌动起来,无数细密的、形如上古符文的天然火纹在墨液中疯狂闪烁、明灭!

    流火笔通体赤光大放,笔杆内的火焰纹路奔腾如龙,笔尖凝聚的赤芒暴涨,仿佛握在手中的不是一支笔,而是一截刚从熔炉中抽出的、烧红的烙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狂暴的意念顺着笔杆,狠狠冲击着宜清绮的识海!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握住笔杆的右手青筋毕露,指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识海中,那几张繁复扭曲的上古符箓图谱疯狂闪烁,一股源自血脉、源自传承的强烈冲动驱使着她——画!

    将这股力量,将这焚尽万物的符意,宣泄出来。

    目标,正是她早已铺在身前,咬牙买来的、品质最好的火属性符纸——“赤焰云纹纸”。

    “焚天爪…” 一个名字在她心底咆哮。那形如燃烧利爪、撕裂虚空的符箓形象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摒弃了所有杂念,调动起体内炼气八层的全部灵力,火木金三灵根中,火灵根的光芒炽烈燃烧。

    甚至,她下意识地运转起了昆仑门最基础、却也最中正平和的《引气归元诀》心法,试图以昆仑心法的堂皇正大,来驾驭这笔墨中蕴含的狂暴古意。

    灵力混合着心法运转特有的清正气息,汹涌灌入流火笔中。

    轰!!!

    笔尖触及符纸的刹那,仿佛点燃了一座沉寂万年的火山。

    赤焰云纹纸根本无法承载这恐怖的力量,瞬间化作飞灰!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撕裂一切意志的赤金色爪痕虚影,裹挟着流火笔的赤芒、离火墨的暗金本源以及昆仑心法的清正灵气。

    三者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失控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起,如同一条被强行拼凑、却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狂暴孽龙,猛地从笔尖炸裂开来!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狭小的石屋,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山体都掀翻的恐怖爆炸。

    轰隆——!!!

    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宜清绮胸口。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巨象迎面撞上,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重重撞在后方冰冷的石壁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石屑、粉尘、碎裂的家具如同暴雨般砸落。

    烟尘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

    当宜清绮艰难地从碎石堆里挣扎着爬出来,咳着血,茫然四顾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石屋靠内的半边,连同她简陋的石床和桌子,已经彻底消失!

    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边缘还冒着青烟和丝丝暗金色火星的巨大豁口。

    冷冽的山风正毫无阻碍地从豁口灌入,卷起漫天烟尘。

    豁口外,是昆仑外门连绵的石屋屋顶和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咆哮就从屋外由远及近:

    “哪个混账东西?!大半夜搞什么鬼?!拆房子吗?!给老子滚出来!”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石门被人一脚踹开,碎成了几块。

    一个肥硕的身影怒气冲冲地挤了进来,正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外门执事——王执事,外号王胖子!

    他一身油腻的执事袍被气浪掀得歪斜,肥脸上沾满了灰尘,绿豆小眼里燃烧着被惊扰美梦的熊熊怒火。

    王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被陨石砸过的景象——消失的半边屋子,巨大的豁口,弥漫的烟尘,还有那个站在废墟里,衣衫褴褛、嘴角带血、手里还死死抓着一支红光黯淡符笔的狼狈女弟子。

    “是…是你?!”

    王胖子显然认出了这个不久前才因“资质平庸”被重点关注过的新弟子。

    他脸上的肥肉气得直抖,指着宜清绮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她脸上:

    “宜清绮!又是你!这次…这次你他娘的想把整座山都炸平吗?!你想死别拉着老子垫背!”

    他气得在原地直转圈,指着那巨大的豁口,声音拔高了八度:

    “看看!你自己看看!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宗门财产!懂不懂?!损坏公物,该当何罪?!”

    宜清绮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内腑的翻腾,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王执事息怒。弟子…弟子修炼不慎,一时灵力失控,绝非有意……”

    “放屁!” 王胖子粗暴地打断她。

    绿豆眼凶光四射,“灵力失控?你一个炼气三层都不到的废物,失控能搞出这么大动静?骗鬼呢!说!是不是在搞什么邪门歪道的禁术?!”

    他狐疑的目光扫过宜清绮手中那支一看就非凡品的符笔,又扫过地上碎裂的玉钵残留的暗金色痕迹,那精纯狂暴的残余气息让他心头莫名一悸。

    “弟子不敢!” 宜清绮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冷光。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确系练习画符时出了岔子,所用材料…有些特殊,故而威力大了些。弟子愿承担一切损失,修复房屋。”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 王胖子嗤笑一声,肥脸上满是轻蔑。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简和一支特制的符笔,刷刷刷地快速书写着:

    “损坏宗门石屋半间,连带内部设施,影响恶劣!按门规,罚没三月灵石供奉!罚你明天到废弃丹渣场劳作!并限你一月之内,自费将房屋恢复原状!”

    他顿了顿,绿豆眼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故意拉长了调子,

    “念你初犯,修复费用嘛……给你算便宜点,八十块下品灵石!一月之内交齐!否则,执法堂伺候!”

    八十块!

    宜清绮的心猛地一沉。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修复半间最简陋的石屋,材料加上人工,五十块灵石顶天了。

    王胖子这是摆明了要敲骨吸髓。

    她刚刚到手的财富,在购买了流火笔和离火墨辅材后,本就所剩无几,这一下一月内需要支付80块灵石!还要被罚没三个月的供奉!

    一下子就负债了七十块下品灵石。

    巨大的屈辱感和经济压力如同两座大山,狠狠压了下来。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碎石上。

    但人在屋檐下,实力低微,她没有争辩,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声音艰涩:“弟子…遵命。”

    王胖子满意地将写好的罚单符箓“啪”地一声拍在仅存半截的门框上,符箓灵光一闪,烙下印记,算是生效。

    他肥硕的身躯挤出门洞,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宜清绮一眼:

    “给老子安分点!再搞出幺蛾子,直接送你进执法堂地牢!”

    王胖子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石巷尽头。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间只剩一半的残破石屋。

    冷风毫无遮挡地从巨大的豁口灌入,吹得宜清绮破旧的衣衫猎猎作响,也吹散了些许弥漫的烟尘。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

    只有那紧握的、指缝间渗出鲜血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屈辱与冰冷刺骨的恨意。

    七十灵石!一个月!

    怀里,小松鼠从她破烂的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黑豆眼里满是担忧,用小爪子轻轻扒拉着她的衣襟,“吱吱”地叫着,声音细弱。

    宜清绮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她低头,看着小松鼠担忧的眼睛,又看了看门框上那张散发着冰冷灵光的罚单符箓。

    愤怒和无力如同毒藤缠绕心脏,但外祖母临终前枯槁而坚定的面容,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再次清晰地浮现。

    “活下去…绮儿…补全…”

    沙哑的嘱托在死寂中无声回荡。

    她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宜清绮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

    眼神重新变得沉静,沉静得如同古井寒潭,深不见底。

    她默默地开始清理废墟。

    动作有些迟缓,牵动着内腑的伤势隐隐作痛,但她一声不吭。

    将还能用的碎石搬开,把碎裂的家具残骸堆到角落,用一块巨大的油毡布暂时堵住那个狰狞的豁口,勉强遮风。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

    她盘膝坐在冰冷的地上,开始调息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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