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慕容凝和宫九渊来到漠东城时,上官音和傅淮序一脸忧愁,尤其是上官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容凝问:“上官小姐这是怎么了?”
“陛下得知了漠东城一战的消息,下了圣旨,凌将军无圣意私自动兵,景安王知情不报,现在派来了浊公公押送他们二人回京受罚。”
“他是疯了吧?”慕容凝口直心快,可她说的也没错,若不出兵,是要这一城人陪葬吗,让他们陪葬吗?
宫九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个理由。
他没有杀掉慕容轩,而凌逸尘也在漠东军中深得人心,自古帝王多猜忌,他又是凌家遗孤,不能保证他就一点怨言都没有。
“宫九渊,你给点反应啊?”
“你们先行一步,我和凌将军跟着浊公公走就好了,不过走之前你们几个先去办个事。”
“什么事?”
“把漠东那位李城主拿下,带回天都,再带一份联名书,顺便问无篝王殿讨一份谢书,这些东西怎么用问寻竹便好,他会告诉你们的。”
几人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浊公公也过来了。
“殿下,得罪了,请吧。”
宫九渊点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股文雅气息,可慕容凝却看出来了他不似表现出的那么温文尔雅,他内心宛若一头凶兽,平静的外表下随时可以撕碎。
他憋着一股劲……
而剩下的人也兵分三路开始搜集宫九渊刚刚说的东西。
慕容凝千里传音,无篝很快便让人送来了一封信,而上官音也聚集百姓写下了联名状,傅淮序则是去抓了李寻维。
回天都的路还算顺畅,漠东城城主被抓一事并没有传回天都,漠东城的一切事务暂时由左言打理,右言也是跟随傅淮序一起回天都。
“傅淮序,你回天都不用跟宫里那位请示?”慕容凝自从知道傅淮序就是陆阮惜收的弟子,就直接叫他名字。
“小爷我回天都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慕容凝一脸赞叹的表情和语气:“还得是我们永安侯府的小侯爷狂。”
“小爷我狂可是有背景的,我祖父是跟随先帝征战沙场的战友,我祖母是最尊贵的护国长公主,我父亲是永安侯,我母亲出生名门,是帝师之女,试问天都,谁敢对我不敬。”
傅淮序正说的起劲,慕容凝毫无征兆地将他踹了一下:“哦?你看我敢吗?”
傅淮序小声嘟囔:“小师叔,你就不能温柔点嘛。”
慕容凝没理他,她觉得傅淮序还挺有意思的。
就在这时他们途径的路上却遇到了一个人,他一身黑衣,身子底下却有很多血,慕容凝没有丝毫犹豫就上前。
男人却突然拿出刀抵在慕容凝的脖子处,傅淮序吓的连忙上前:“你这人做什么?”
马车也停了下来,上官音掀起帘子问:“是出什么事了?”
在看清楚那人后她的手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认出了底下的人是陛下身边的影卫,他穿的衣服是影卫特有的材质和样式。
尽管有些害怕,可她还是下了马车,她在慕容凝跟前低语:“他是影卫的人。”
说完忍不住去看他,皎潋见状毫无感情地挣脱开就要走,慕容凝指示傅淮序:“拦住他。”
傅淮序也不废话,直接拿出鞭子挡在了他面前:“想走?没那么容易。”
皎潋脸色不太好,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眼见两人气势不对头慕容凝上前,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你中毒了,从伤口蔓延到体内,你不到天都必死无疑,这是解药,可保你不死。”
皎潋收了解药。
“多谢。”
他走远后傅淮序说道:“你救他做什么?影卫干的都是杀人的活儿。”
“我是医者,只救人不问来路,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慕容凝上了马,上官音见状也上了马车,等到他们赶到天都的时候却在路上听了件事情。
有两个百姓议论:
“你说这凌将军,本来满门就被抄斩了,如今剩他一人也因无圣意出兵被打入了大牢。”
“听说过几日就要问斩了。”
“这凌将军无辜,景安王也被牵扯了,听说在牢里受了不少刑,陛下至今没有要放他出来的意思。”
“咱们的陛下登基后多少忠义之士受了牵连,雁州陆家,青州云家,就连上官家如今也已是人微言轻了。”
“好了,不能妄言,咱们说说就行,可不能传入他人耳里。”
几人听到后没有做什么反应,傅淮序看着慕容凝的表情似乎也不太好,马车里的上官音也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
到了上官府后,慕容凝和傅淮序并没有进去。
“王妃,小侯爷,再会。”
“再会。”
“再会。”
这边的傅淮序看上官音离开后问慕容凝:“小师叔,要去永安侯府坐坐吗?我让人提前收拾出来了。”
慕容凝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不了,得空了再去,我先去王府。”
毕竟王府里还有朝瑶和云裳。
经过商量,云玖已经被秘密送去了北洲,就在慕容轩的那支队伍里。
她要做的事情很凶险,云裳愿意跟着她,她自会尽力护她周全,但是云玖是她唯一的弟弟,慕容凝得确保他的安全,这也对得起云裳和云家。
云家一生清白,唯一的子嗣她希望能够好好活着。
只是回到王府,就发生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寻竹一脸难为地站在门口,朝瑶和云裳的脸色也算不上太好。
慕容凝疑惑:“何事让你们这么难为情?”
朝瑶和云裳都行礼:“小姐回来了。”
“嗯。”
慕容凝看寻竹,寻竹说:“王妃,毓秀郡主在王府里,砸了很多东西,吵着闹着非要见您。”
慕容凝一点没在乎,她又问云裳:“云裳毓秀郡主见我做什么?”
云裳在天都也有几年了,大概是了解的,而寻竹,女孩的心思他估计不太能把握,宫九渊是个冰块,他的侍卫又怎么会什么都懂呢。
云裳答:“毓秀郡主是定国公之女,前几年春宴时在林子里迷了路,最后被王爷所救,这几日解了禁足,一直在王府,说要见你,云裳不敢拦。”
慕容凝饶有深意地看了眼里面,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她特意留意了一下,朝瑶不懂打理的事,云裳倒是把王府打理的不错。
朝瑶路上问她:“小姐,景安王和那位将军的事……”
慕容凝明白她的意思,朝瑶是担心慕容凝会被牵连。
“不用在意,自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
进去大厅后她就看到毓秀郡主坐在当家人的位置,她也没生气,淡定地进去站着。
毓秀郡主名唤苏晚晚,她看着进来的慕容凝像个兔子一样站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景安王妃?”
“我是。”
“九渊哥哥怎么会娶你这么随意的人。”
“你是想说他瞎了眼?我也觉得,他眼挺瞎的,不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妹妹呢。”
苏晚晚被气坏了:“你……”
慕容凝也懒得陪她玩,她直接示意云裳:“送客。”
云裳行礼送客:“郡主,请。”
谁料苏晚晚竟然直接动手扇了云裳,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大厅里的人齐刷刷看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进了景安王府就以为能摆脱自己的下贱了,一个妓女也配赶本郡主?”
云裳把委屈咽了下去,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不想慕容凝直接握住云裳的手腕,将那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凭什么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容凝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玩味:“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晚晚撇过头,慕容凝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平视自己:“我是景安王亲选,陛下亲封的景安王妃,乃是皇亲国戚,怎么,你是要藐视圣威吗?”
苏晚晚没再说话,她气呼呼地出去。
等她出去后云裳神色微讶:“小姐,会不会不太好?”
慕容凝轻握起她的手,语气坚定:“你是清廉之臣的后人,况且陛下圣旨一下,你现在是我的人,再有人如今日这般打就是了,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不能让你白白受了欺负。”
云裳抿嘴,抬眼尽是泪水,语气也带着哽咽:“谢小姐护着云裳,云裳已非清白之身,感念小姐不嫌弃,还带我如此好。”
慕容凝不以为然,她并不认同她的话。
“云裳,记得,清白与不清白于女子而言都是浮云,心怀善念,不清白又如何,心怀恶念,清白又如何,我的人,堂堂正正抬头做人,没人敢瞧不起你。”
“是。”
云裳看着慕容凝的眼里尽是钦佩,这样的话她许久没有听到了。
闺阁之时家里教的是礼义廉耻,成为庆王侧妃后,宫中嬷嬷教的是各种礼仪,学的是各种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之类的知识。
她被贬为妓时想过自杀,可云玖性命垂危,云家清白未证,她不能就此算了。
女子清白压的她喘不过气。
慕容凝离京这段时间她也因此饱受非议,她没有反抗,就好像大家说的都并无差错。
可听了慕容凝的话她意识到,她错了,清白与不清白自在人心,她若心怀善念,足够爱自己,他人的言语又算的了什么呢?
苏晚晚出来后跟身边的婢女说:“我要回去告诉父亲,让父亲杀了她。”
婢女劝道:“郡主,她毕竟是景安王妃,不能闹的太僵。”
苏晚晚愣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她只是现在是,日后我一定让九渊哥哥休了她。”
苏晚晚有些娇纵无理,或许是娇惯长大,她总觉得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得得到,她说话自然也不会顾及很多。
“郡主,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住在王府了,本郡主一定要赶走她。”
后面呢,苏晚晚总是去打扰慕容凝。
慕容凝吃饭时她总是说一些酸话,慕容凝吃什么她就去抢着吃那个菜。
无论慕容凝做什么她都要阻拦,慕容凝种药草她就去踩,慕容凝在自己房间研制药草,她就来捣乱。
慕容凝睡觉时她便敲锣打鼓。
后面实在忍不了了,朝瑶问她:“小姐,我去教训她。”
慕容凝拦住了朝瑶:“不了,一个小孩而已,没必要和她计较。”
慕容凝本来睡着,她坐了起来,看着朝瑶和云裳:“你们收拾收拾,我们换个地方住。”
两人虽然疑惑却也还是照做,出王府时经过苏晚晚,慕容凝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寻竹追出来时大喊:“王妃,你这是去何处?”
“你们伺候王府里的那位,我出去逛逛。”
说完就头也不转地走了。
走在街上朝瑶问:“小姐,我们去哪儿啊?”
“永安侯府。”
永安侯府,傅淮序此时正在练鞭子,慕容凝进去后气定神闲倒了杯酒喝了起来,朝瑶和云裳就守在她身后。
“终于喝了口正常的酒。”
苏晚晚居然在她的酒里放虫子!
傅淮序将鞭子收了起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挑眉看着慕容凝轻笑:“怎么来我这儿了?”
“那个毓秀什么郡主在王府和我闹腾,我就出来了。”
慕容凝转头看朝瑶和云裳:“你们两个也坐。”
“小侯爷。”云裳行礼。
朝瑶没行礼,傅淮序眼眸微闪:“你怎么不行礼?”
“小侯爷怕是忘了在冰峰的那段时间了吧。”
慕容凝来了兴趣:“什么事,说来听听。”
傅淮序顿时不好意思了,脸都有些红了。
“我当时拜师的时候太差了,我师父就找的朝瑶姑娘给我当对手,我当时不及她,挨了不少打。”
慕容凝拍着桌子扶着腰笑,一时间气氛竟然活跃了起来。
“哈哈,你怎么这么菜。”
傅淮序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可还是和慕容凝对损:“小师叔,我可听说你是剑宗历来最废柴的弟子,笑我你好意思?”
慕容凝理直气壮,直接起来揪住他的耳朵:“你说什么!你想挨打是吗?我告诉你,我是废柴,你就是大废柴,赌城输了那么多银子给我,还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小师叔,我错了行不行,疼死了……”
慕容凝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就放开了他。
傅淮序头靠近慕容凝,一脸真诚:“你不会要在我这儿住吧?”
“我们都住,我可以教你赌术和画符。”
“真的?”
“当然,君子一言,说到做到。”
就这样他们住了下来。
上官府这边,上官音一直跪在书房外她回来后请求上官震救救凌逸尘,可上官震却犹豫了。
他们有各自的立场,上官震觉得陛下忌惮上官家,上官瑶又被软禁了,此时求情无疑于是把上官家推上风口浪尖。
而上官音觉得此事因她而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凌逸尘丢了性命,宫九渊被连累。
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上官震依旧不为所动,上官桦担心不已:“阿姐,你身体不好,不能再跪了。”
上官音骨子里有股倔性,她挪开了上官桦要扶她的手:“不行,我不能看着别人因我而死。”
“阿姐,别再为难你自己了,圣旨已下,没有机会了。”
“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会放弃。”
上官桦看着她额头的细珠和发白的脸色,他也跪了下来:“孙儿请求祖父救凌将军一命,了姐姐一桩心愿。”
“孙儿请求祖父救凌将军一命,了姐姐一桩心愿。”
“孙儿请求祖父救凌将军一命,了姐姐一桩心愿。”
眼见无果,上官音起身就出了府,直奔景安王府,却被寻竹告知没了慕容凝不在。
她又去了永安侯府,果然见到了慕容凝。
慕容凝,傅淮序正在喝酒,其余的人也已休息,见到门口的上官音似乎有些意外,而上官音也并未扭捏,直接说明了来意。
“见过景安王妃,小侯爷。”
“上官小姐来所为何事?”
“还请二位施以援手救凌将军一命,还景安王一个公道。”
“凌将军乃忠义之后,可我凭何救景安王?”
上官音也是回答的滴水不漏:“一凭你是景安王妃,二凭他在漠东一战中有功……”
“就凭这?”
慕容凝是故意的,她要看看上官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凭他入狱是因为你。”
慕容凝眼神中带着深意,她看着上官音,似乎要把她看透:“因为我?上官小姐想清楚再说。”
“王妃身份不凡,得北洲王殿重用,将身边的两大护卫之一派到你身边,又与剑宗大师兄和大师姐关系甚好,和无睫公主是同窗,而陛下临走前给景安王下了一道旨意,那便是杀了北洲王殿,他没有完成,此次入狱不过随便一个理由,王妃可明白?”
这是上官音的猜测,这些年狱地交由宫九渊打理,干了不少事,大多不能摆到明面上。
她姑姑求了圣旨,可陛下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让宫九渊护送慕容轩回去的目的就是让他找机会杀了他。
曦月神石当时还降下了一道预言:天亡中朝,自北而来。
那有绝世之才的慕容轩绝对不能活着。
慕容凝走近上官音,突然拿出匕首抵在她的脖子处:“上官小姐,太聪明的人不会活的长久的,你说对吗?”
“我只是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你若信我,我不会与你为敌,甚至我会与你为友,祁王与我有过节,安王与我不相熟,庆王已死,他们谁登基我都不会好过,我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你若信我,我们合作,我不会让你失望。”
上官音脸上有股倔强劲儿,或许她只是身体看着柔弱,她的心底很坚韧。
慕容凝收了匕首,向她伸出了手:“从今日起,你做谋士,我做剑,你棋下何处,我剑指何处。”
上官音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与慕容凝相触,慕容凝扶起了她。
“可有对策?”慕容凝问。
上官音点头:“我祖父会出面求陛下,届时我们只需一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