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的密林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更显诡暗,偶有几只惊夜的鸟飞过。
密林深处的木屋内,一位身着玄衣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灯下写着什么,笔锋下荧荧白光闪现。
而此时,只听“砰”得一声,白荼拖着被东皇重创的身体,踉跄得撞开了木屋的门:“快,把精魄拿来!”
“叔父,你这是怎么了?”玄衣书生惊愕得看着白荼,虽然他不喜这个长辈平日的所作所为,但二人同出静兀山,在这凡间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白荼一把夺过书生的笔,盘膝而坐,手中结印催法。笔内不断涌出的精魄之光朝着白荼身体而去,此前血流不止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玄衣书生眉心微皱:“叔父,你以凡人精魄提升修为,已是违背天道……”
“好了斩儿,你别忘了,这搜魂取魄之事,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白荼打断他的话,委实不愿再听到这喋喋不休的劝解。
白斩闻言,眸色微暗,若不是为了小宛,他何至于此:“罢了,待精魄取完,我自会离去,届时,还请叔父信守承诺。白荼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袖中的手紧了紧:真是迂腐不堪。
白斩走入木屋内室,痴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目光坚定而温柔:“小宛,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
东方破晓,日出云散,东都的一天又热闹起来。
东皇在这已经呆了三天,好在东都的茶不错,她喜欢得很,抿上一口:“小乙啊,你昨日所说,这人间的活神仙,吾很想见识一下,去会会如何!?”
东都城门往西是一座浮生寺,寺内有一座浮屠塔。原本此寺香客稀少,僧人寥寥,算不得求神参拜的好去处。可自从那位“活神仙”来此出摊卜卦,了人心愿后,这寺庙便香火鼎盛起来。
“师傅,你看,就在那。”东皇顺着敖乙所指望去,入眼是一位墨发玄衣的书生,面色极白,眉浓而深,鼻高而挺,举手投足间儒雅自成。
“小乙啊,你去求一愿,如何?!”东皇双臂环胸,勾唇瞥了敖乙一眼:“为师以为,像你这般年纪,当是踌躇满志,心有凌云才是。”
当东皇看着敖乙在白斩摊前接过一张泛着黄泉水迹的玉笺,不禁秀眉轻蹙,转瞬间便已按住了敖乙正预下笔的手:“先生勿怪,舍弟顽劣,并无所求;倒是我,可否向先生求一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倒是白斩,很快回过神来:“无妨,姑娘请。”
“听闻先生十分灵验,不知小女子实现夙愿后,该如何报答先生。”
“姑娘言重,这一纸契约即是银货两清,无需再报。”
“既如此,那,便先谢过先生了。”东皇提笔点墨,落字行云,不多时便将写好的玉笺放入白斩的盒歙中,“还望先生能早日看到小女子所求。”
自从浮生寺回来已经三天了,东皇正抚着杯沿,有些失神也有点担心,自己写的“夙愿”何时能被看到;不过好在,她下笔所书之物,自是能知晓其去处。细细想来,这玉笺被黄泉水所浸润,若是被写上生辰八字,那?!东皇一个激灵,玉手结印于胸前:“乾坤开镜,天地传音。”一息,眼前虚空中便出现了北凉墨的身影。
“哟,原来是东皇啊?你用这乾坤水镜唤我,所为何事?”
“吾想要由东都入幽冥的所有死魂之命薄。”
“……”北凉墨神色略显凝重,但却并未多问,“好,容我几个时辰,传镜与你。”
客房朱窗半开,沁来丝丝凉意。敖乙推门而入,“师傅,这是我在城里寻的新茶,用仙界的碧泉水而泡,您试试。”
东皇浅抿一口,茶水滑过舌头,淡淡苦涩散开,而后一股芳香伴随而来:“不错。”
此时乾坤水镜显现,东皇放下手中的茶,不紧不慢得接住由水镜内飞出的命薄。
“东海太子也在,你便是东皇的徒弟了?嗯,风神俊朗,翩翩少年啊。”北凉笑道。
敖乙有些疑惑,却也不敢怠慢:“在下正是敖乙,不知前辈……”
“他是北凉冥主。”东皇翻过一页手中的命薄,漫不经心得说道。
敖乙闻言,立刻拱手道:“见过师叔!”原来他就是神帝的第四位弟子,掌握幽都的冥府之主北凉墨。听闻这位北凉冥主的天衍之术,得神帝真传,仙界无人可及。
“免礼免礼,东皇,你这个徒弟呀,我见着喜欢得很,不如借我玩两天,不,不是,跟我修行几天?”
东皇剜了一眼北凉,飞出手中的命薄,“回你的地府去。”
“啧啧啧,你这过河拆桥可真让我伤心哪。对了,死魂之事查的如何?”
“尚有一些眉目,但有消息,吾让敖乙知会你便是。”
“也好,喏,这是南离让我带于你的。”
东皇接过包裹,打开便是一锭锭的银子,足足上百两,心里一阵流涕,果然那只鸟当起了凡人,也知人间最缺不得的便是银子。
东都密林木屋
白斩周遭飘浮着一张张染有黄泉水的玉笺,笺内的所求让他不禁苦笑:“果然人之欲望无穷尽,可大道均衡,怎会有无因果之事!”他右手成掌,手指微张,左手五指轻触右手掌心向空中迅速抬起,一杆黑色虚空之笔便在手中显现,玉笺之上尾笔飞扬,在最后一笔由虚空甩出,像是要飞出玉笺一般,待魂魄入笔,玉笺悉数消散而去。写完最后一个字,白斩揉了揉手腕,心道:“快了,待魂魄足够,他的小宛便有救了。”
对了,应当还有一笺才是。白斩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他摊前的那位女子,眉若翠羽,眼若明星,顾盼之间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不知,这样的女子会有什么愿望。白斩有些许好奇,待在盒歙内找到那张玉笺,打开后跃然笺内的竟是:黄泉水息,敕令归途。
“这……”白斩顿觉不妙,仅仅八个字,亦能感受到阵阵威压,甚至隐于玉笺内的黄泉水在字符闪现的那一瞬间,尽数消逝。失了黄泉水的玉笺,与一张白纸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