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内,黛玉正手执一方书卷,可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书页上,自元妃省亲后,贾家表面上的繁华,却总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这日午后,紫鹃匆匆掀帘而入,神色略显紧张:“姑娘,方才元妃娘娘身边的彩屏姑娘遣人送来个信儿,说是有事相商,约您明日巳时在城郊的水月庵相见。”
黛玉微微蹙眉,放下书卷:“彩屏?她是元妃娘娘的心腹,这个时候私下约我见面,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紫鹃连忙将门窗关好,压低声音道:“姑娘,自打娘娘省亲后,府里上下看似风光,可我总觉得暗流涌动。前些日子,我听小厮们私下议论,说忠顺王府的人来过贾府,态度很是不善,只是具体所为何事,倒没听真切。”
黛玉沉思片刻,道:“明日我且去会会彩屏,看她到底要说些什么。你去准备一身素净的衣裳,我明日扮成寻常家的姑娘,莫要声张。”
翌日,黛玉在紫鹃的陪同下,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城郊的水月庵而去。庵中住持净虚早得了彩屏的嘱托,将二人引至一处幽静的禅房。
不多时,彩屏匆匆赶来,见到黛玉,眼圈瞬间红了:“林姑娘,可算见到你了。娘娘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黛玉忙拉着彩屏的手,让她坐下:“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彩屏擦了擦眼泪,道:“自从娘娘晋封贤德妃,表面上风光无限,可背地里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尤其是忠顺王府,对娘娘和贾府早就心怀不满。前些日子,忠顺王府的长史官亲自到贾府,找老爷兴师问罪,说我们府里的戏子琪官私自逃走,藏在我们这里。老爷气得不行,把宝二爷打得死去活来,可那琪官根本不在府里,分明是他们故意找茬!”
黛玉神色凝重:“忠顺王府为何要拿一个戏子大做文章?这背后定有更深的缘由。”
彩屏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这琪官看似是个戏子,实则与北静王往来密切,忠顺王府与北静王府素来不合,而我们贾府又与北静王走得近,他们这是借着琪官的事,敲打贾府。元妃娘娘在宫中,怕是处境艰难。”
彩屏点点头,忧心忡忡道:“娘娘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忠顺王府在皇上面前说坏话。她知道姑娘心思细腻,特让我来转告你,让贾府多加小心,莫要再与北静王走得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我虽寄人篱下,可也看得出贾府如今表面风光,内里却危机四伏。只可惜,舅舅他们未必能听得进去劝。”
彩屏又道:“还有一事,娘娘让我务必告诉姑娘。近日宫中传言,说忠顺王府正在暗中搜集贾府的把柄,似乎想一举扳倒我们。娘娘让姑娘在府中多加留意,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告知。”
从水月庵回来后,黛玉整日忧心忡忡,时常站在潇湘馆的窗前,望着园中的落花发呆。她深知,忠顺王府与贾府的矛盾一旦激化,后果不堪设想。而贾府上下,却依然沉浸在奢华之中,浑然不觉危机将至。
一日,宝玉来潇湘馆找黛玉,见她神色不佳,关切地问道:“妹妹,你这几日怎么总是闷闷不乐?可是哪里不舒服?”
黛玉看了宝玉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你可知忠顺王府与我们贾府的矛盾?如今局势凶险,你也收敛些性子,莫要再惹是生非,给家里添乱了。”
宝玉一脸茫然:“我只知道前些日子因为琪官的事,父亲打了我一顿,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妹妹,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黛玉犹豫片刻,还是将彩屏告知的事说了出来。
宝玉听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忠顺王府竟如此阴险,我们贾府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
黛玉摇摇头:“如今之计,只能让舅舅他们多加小心,尽量避免与忠顺王府发生冲突。只是,我怕贾府树大招风,就算处处忍让,忠顺王府也未必会就此善罢甘休。”
此后的日子,黛玉更加留意府中的动静。她一面强打精神应付园中的诗社活动,一面暗中留意着府中的风吹草动。
黛玉常以身体不适为由,减少外出走动,却将紫鹃派去各处打探消息。
紫鹃聪慧机灵,总能从婆子丫鬟们的闲言碎语中,收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日,紫鹃从园外回来,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紫鹃关好房门,凑近黛玉耳边轻声说道:“姑娘,今儿个我在厨房听见几个婆子议论,说是忠顺王府的人最近频繁在贾府周边出没,还跟府里几个告病的小厮暗中接触。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许了什么好处,那些小厮竟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干好事。”
黛玉手中的针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绣帕上的半朵芙蓉花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愁绪。
“如此看来,忠顺王府是铁了心要找贾府的麻烦。这些小厮平日里在贾府中做事,若被他们收买,贾府里的大小事情岂不是都要被忠顺王府知晓?”黛玉的神情严肃。
顿了顿,黛玉接着道:“紫鹃,你且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知道是哪些小厮,咱们也好有个防备。”
紫鹃点头应下,正要出门,却见窗外人影一闪。两人对视一眼,紫鹃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竹林,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似是在嘲笑她们的多疑。
“姑娘,莫不是我多心了?”紫鹃疑惑地说道。
黛玉微微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往后说话,更要谨慎了。”
与此同时,贾府中的气氛也愈发压抑。
贾政整日愁眉不展,在书房里与清客们商议对策,却始终拿不出个万全之策。
王夫人虽在众人面前强装镇定,可夜深人静时,常常独自垂泪。
宝玉虽生性顽劣,可经此一事,也收敛了许多。他时常跑到潇湘馆,与黛玉一同分析局势,两人都明白,贾府如今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船,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这一日,贾母忽然召集众人,说是要摆宴赏荷。
园中的荷花正开得热闹,粉白的花瓣在风中摇曳,荷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可众人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美景上。
贾母看着满堂的儿孙,强颜欢笑道:“如今府中事情多,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我特意摆了这宴,就是想让大家放松放松,莫要整日愁眉苦脸的。”
众人纷纷应和,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酒过三巡,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忠顺王府的事情上。
贾赦冷哼一声,道:“忠顺王府也太欺人太甚了!我们贾府又不是好惹的,难不成还怕了他们不成?”
贾政皱着眉头,沉声道:“大哥,此事不可莽撞。忠顺王府势力庞大,又深得皇上信任,我们若贸然与之对抗,只怕会落得个不好的下场。如今只能尽量周旋,拖延时间,再寻他法。”
王熙凤也在一旁说道:“老爷说得是。只是这府里开销巨大,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银子更是如流水般花出去。咱们也得想个法子,开源节流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没有个定论。
黛玉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满是无奈。她深知,贾府如今已是积重难返,内忧外患之下,即便有心改变,也绝非易事。
宴散后,黛玉回到潇湘馆,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靠在窗边,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心中暗自叹息。
就在这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黛玉心中一惊,正要唤紫鹃,却见一个黑影从窗下闪过。
黛玉壮着胆子,轻声问道:“谁在外面?”
半晌,无人应答。
黛玉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查看,却见紫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姑娘,不好了!方才我去厨房拿东西,看见几个陌生的小厮在府里鬼鬼祟祟的,我刚要上前询问,他们就跑了。”
黛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紧握住紫鹃的手,沉声道:“看来忠顺王府已经开始动手了。紫鹃,你快去告诉老爷和太太,让他们多加小心。我们潇湘馆也要加强防备,绝不能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紫鹃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黛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贾府,能否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来,谁也无法预料。
夜色如墨,潇湘馆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不定。
紫鹃匆匆赶往贾政夫妇的居所,却见书房内人影攒动,隐约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原来贾政与贾赦正因应对之策争吵不休,王夫人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黛玉独自守在房中,紧紧攥着窗棂。月光下,竹林沙沙作响,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她突然想起元妃的嘱托,心中愈发惶恐。贾府这艘巨轮,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早已千疮百孔,面对来势汹汹的忠顺王府,真的能安然无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