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刚出去就弄得身上全是水。”班长伊达航问，“松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难得的周末，好久不见的三个老朋友约着出来野餐，伊达航还带上了自己的女朋友娜塔莉。吃到一半松田阵平要去售卖机买水，萩原研二和他一起去了。

    然而两个人里只回来了一个，还全身湿漉漉的。

    “去医院了，刚刚那边人工湖湖心有人溺水，阵平给她做完人工呼吸送她上了救护车，让我回来跟班长你们打声招呼。”萩原研二拧了一下身上湿透的衬衫，水滴滴答答把草坪也润湿了一小块，“还得给小阵平带两身衣服去。”

    “溺水？人工湖那么浅，怎么会有人溺水？”

    他们约着野餐的公园只有一个人工湖，湖边实在很浅，跳进去也只会没到腰部。想要溺水得坚定地往湖心一直走，直到湖水没过头顶。

    那就不是意外溺水而是跳湖自杀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但看溺水人的样子，不像是要自杀，也许是失去意识后不慎坠湖。”萩原研二回想起溺水女孩短暂苏醒后的迷茫眼神，“嘛，到时候去问小阵平就知道了。”

    “说起来，溺水的那个女孩子，好像认识小阵平哦。”

    “诶？？？”

    *

    松田阵平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他和萩原研二出来买水，刚走到一半忽然听到尖叫声：“有人淹死了！”定睛一看，果然有个女孩背朝天脸朝下漂在湖心里，手边还拉着一个书包。

    他和幼驯染同时跳下水，将人从湖里捞出来，发现对方并没有死透，还有点微弱的呼吸。女孩腹部衣服破了一个大洞，附近的衣料沾上了斑斑血迹，像是这里曾经有过贯穿伤。但身体上并没有流血的伤口，只有前后一致的愈合伤疤，倒是溺水的问题更严重些。

    做完人工呼吸女孩呛出肺里的水，目光散乱地看过来。松田阵平出示了他的证件：“放心，我们是警察。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女孩涣散的目光渐渐集中，声音嘶哑地念出证件上的字：“松田、阵平？”

    她忽而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女孩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还好此时救护车已经赶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的松田阵平回头让萩原研二回去跟班长报个信，拿着女孩的书包上了救护车，一路到了医院。

    溺水者看上去十六七岁，只是高中生的年纪，身体素质却异乎常人的强悍。体检期间昏迷的女孩炸了医院四个血压计后又炸了两个体温计。心跳每分钟二百四十次，最高血压超过了血压计最大测量值。松田阵平打开书包想找手机联系家人，倒出来的却只有试卷课本，还是中文的。

    中国人？

    密密麻麻的中文字，松田阵平看不懂全部，只能从汉字里模糊辨认出几本化学，几本机械物理。有几本像是讲历史的，可插图却画着喷火的西方龙。他合上书页，从里面掉出一张学生证。眉眼带笑的少女看向照片外，眼睛弯弯。旁边又是三行中文。

    卡塞尔学院，炼金化学系，苏理。

    ……这就奇了，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么一个中国人。究竟是什么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身份后那般震惊？好像火星撞地球。

    护士推着小推车过来，要对患者进行抽血化验。针尖刺破皮肤时受到了一点阻力，但最终很顺利地刺进去，血液一点点涌出，即将充满针管……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女孩忽然暴起攥住针筒，将它捏得粉碎！

    “啊！”抽血的护士受惊松手后退，破碎的针筒摔落在地，暗红的血液混合玻璃碎片飞溅。

    “你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大跨步上前，一把握住女孩的手想要钳制住对方，那一瞬他心脏“咯噔”跳了一下。对方的力气大得出乎他想象！即便女孩没有反抗，松田阵平也能察觉到，他并没有成功控制住对方，只是女孩没有挣扎而已。

    “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抽血。”女生从善如流地道歉了，“不用再浪费医疗资源了，我没事，很快就能出院。”

    “……你到底是什么人？”

    “藤川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是这样吗？”松田阵平弹了一下手中的课本，“可我看，你好像根本不是日本人，也不叫这个名字。”

    藤川理目光在课本上停留一会儿，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我是日中混血。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中国人。藤川是我的母姓。”

    这是真话，却不是全部的真话。此人母亲确实姓过藤川，但她用更久的姓氏却是宫本，藤川是她的假名。而女孩的真名和她的学生证一样，是苏理，卡塞尔学院炼金化学系二年级生。

    此刻苏理看似在回答松田阵平的问题，大脑却在和一个透明的光球吵架。

    *

    “开什么玩笑？我穿越了？”苏理质问那个光球，“你以为我们活在轻小说里吗？这种不科学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为什么不可能？劝你不要太早妄下结论。”光球在空中转一个圈，“你还记得穿越前发生的事吗？”

    苏理不语，只是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大脑里一片空白。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求学生涯。但她完全不记得穿越前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腹部为何会忽然多出一道贯穿伤。

    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差点被淹死成为混血种之耻。

    “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在你的世界里，苏理已经死了。”光球轻描淡写扔下一个爆炸消息，“现在的你完全是靠着我提供给你的力量存活，如果我放弃你，你随时可能第二次死去。”

    “……你是谁？”

    “我是你的系统，你可以叫我Eva。这是你们学校人工智能秘书的名字，或许这么称呼我有助于你迅速接受现实。”

    “Eva?难道不是诺玛？”

    “哦，我忘了以你的权限之前应该没接触过Eva，那你也可以叫我诺玛。”

    光球并不在意，苏理拳头硬了。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诺玛，你的系统。你可以通过完成我颁布的任务兑换生存能量，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苏理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空白任务格。此刻任务格只有最左边一点点染上了微末的绿色，终端标注着可怜的任务完成进度：0.1%。

    “当这个任务格推满，积攒的生存力量足够你打破次元壁回到原来的世界。你还可以尽情享受你的大学生涯直到老死，前提是你没有提前哪天死在某次屠龙行动里。”

    苏理低声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里是柯学世界。你的资料显示，你曾经是柯南漫画的忠诚读者，虽然你现在已经脱坑，但你对剧情应该相当熟悉。大概就是一个高中生被黑暗组织灌了APTX4869变成小学生，不得不躲到青梅竹马的女友家里当小学生侦探的故事。”

    “然而随着漫画的无限期连载，故事剧情久久无法推进，红黑双方长期对峙，却无法做到真正彼此消灭。因为故事完结就会导致很多人失去饭碗，以至于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得不始终停留在同一年无法前进。你的任务，就是在柯学世界里重建一所新的卡塞尔学院，作为第三方势力混进这场红黑大乱斗中，推进主线消灭黑衣组织完成剧情，好让这个世界的时间能够继续流动下去。”

    “重建卡塞尔？凭我一个人？”苏理匪夷所思，“这世界只有我一个混血种，我要怎么一个人支撑起一座学院？”

    诺玛声音带上笑意：“谁告诉你只有你一个人？”

    空白任务格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混血种的照片资料，在光屏上缓缓滑过。苏理看到了导师弗拉梅尔，校长昂热，师兄芬格尔……

    她瞳孔微微放大，定在一个人的资料上不动了。

    “混血种的学校为什么能混进来——”

    “嘘，这不重要。”诺玛打断苏理的话头，“你可以同时用他们的身份面貌行走人世，营造卡塞尔学院在这个世界有很多学生和老师的假象。不能被别人发现，所谓卡塞尔不过是一个空头学院，否则任务进度条清零，你就得死在这个世界里了。”

    “……以他们身份出现的时候，我可以使用他们的言灵吗？”

    “当然可以。接下来，是新手教学时间。”

    *

    “你在听我说话吗？”松田阵平声音忽然靠近。苏理回过神，直视眼前的年轻警察。柔软的黑色卷发尚在滴水，未干的面庞白皙英俊。

    她想，她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请问警察先生说了什么？”

    “我想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松田阵平观察苏理的表情变化，“刚才你看到我，可不像是不认识我的样子。”

    “警察先生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不小心认错了。”苏理抱歉地笑笑，“我那位朋友已经去世多年，乍一看到松田警官这张脸，难免有些惊讶。”

    松田阵平并未就此轻信。他正要再问，病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萩？”

    “小阵平，你的衣服该换了。”进门的萩原研二将刚买的干燥衣服扔过来，“到现在还不换下来，是打算明天感冒旷工吗？”

    “我哪有那么弱。”松田阵平把衬衫从头上扯下来。

    “嘛，也对。毕竟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嘛。”

    “hagi！”

    “打扰一下。”

    “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病房内的人同时看去。一个拎着手提箱的白大褂医生站在打开的病房门边，刚刚放下敲门的手。

    苏理脸色微微一变。

    “富山老师？”

    中年男人对苏理点一点头，随即迎上两位警察的目光：“打扰了，我来接我的学生。”

    “我叫富山雅史，卡塞尔学院心理讲师，这是我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