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韩同学比较无害？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比较合适。”陶千夏皱眉思考，“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性格温柔不会大呼小叫，更不会......”
她停顿下来瞟了对面的人一眼，然后低着头小声嘟囔：“更不会莫名其妙质问别人。”
“嗯？”陈池失笑，“又在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
“我刚刚没有讲话呀，你是不是学习太累幻听了。”陶千夏无辜地摇摇头，誓要装傻到底，“都怪这套物理题太费脑子。”
她说完后冲他眨了几下眼睛，继续认真研究难搞的物理试卷。
诺大的教室格外安静，甚至可以听到时钟里秒表转动的声音，头顶惨白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
陈池身后的窗户应该是开着的，徐徐吹进的风中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陶千夏伸手把试卷翻面，他竟然连大题都只写了简单的公式，没有详细的过程。
她不住地咬着下唇，努力将电流公式和游客过马路的问题联系在一起。
察觉到陶千夏的视线停留不动，陈池把视线移开，扫了一眼试卷，抬手敲了敲桌面。
陶千夏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她松开了牙齿，原本粉嫩的下唇变得湿润涨红，下缘甚至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陈池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从那上面挪开，轻声开口：“那个公式是第二小问的，第一小问你不是做出来了？”
“哦，我说怎么那么怪，还以为游客在一边被电一边过马路呢。”陶千夏恍然大悟，好奇地等待着陈池的反应。
可惜他没有被她的冷笑话幽默逗笑，眼神好像还变得更幽深恐怖了。
“咳。”陶千夏有些尴尬地清了下嗓子，“那我们先回去？校门马上就要关啦。”
“我可以翻墙出去。”陈池说。
陶千夏看了他一眼，放下已经提起的书包，重新研究游客过马路的问题。
“算了，走吧。”陈池直接站了起来，转身把窗户合上，“我送你回去。”
他这个直截了当的命令语气和带着冷气的晦涩眼神，陶千夏十分窝囊...十分识时务地把已经涌到喉咙的拒绝吞了回去。
陈池手腕微微转动锁上门后，抽出钥匙放到窗沿里，转身看到陶千夏正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捧着试卷废寝忘食般的认真研读。
“物理卷你带回去看。”陈池笑着说，上前两步，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那你要怎么看啊？”陶千夏抬头看他，圆滚滚的脑袋上镶嵌着两颗同样圆润且带着亮光的眼睛。
“剩下的几道题我记住了。”陈池侧身抬了抬下巴，“收起来，下楼梯别看了。”
“嗯。”陶千夏点头，将试卷折好，背过手想塞到书包里。
陈池已经下了几个台阶，没听到身后有动静，重新上来一看，她还在原地站着，五官紧缩，愁容满面，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了？”陈池问。
陶千夏蹙眉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背对他，右手在书包侧边的拉链上拍了两下。
陈池俯身盯了一会，拉链中间卡了周围的缝线，所以很难拉开，他伸手过去，指尖不小心触到陶千夏的手心。
那只手很快就缩了回去，像只好奇但害羞的蜗牛，时不时探出头张望一下，碰到什么就很快缩回壳里。
“好了。”陈池把书包拉开一条缝隙，接过她背手递过来的试卷，她这次只用食指和拇指掐住试卷一角。
把卷纸放好，拉上拉链，陈池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慢慢地走下台阶，教学楼的灯在晚自习后会从恒亮变成声控。
陈池听着身后缓慢闷响的脚步声，嘴角的幅度不住扩大。
她这个力道，不知道是在震灯，还是借机表达她的不满。
她总是能在他想不到的地方憋出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悄悄瞪他两眼，背地里嘟囔他几句就会消散。
该说很方便吗，不用哄，自动就好了。
该说很麻烦吗，他还没哄呢，自动就好了。
至于要怎么哄......陈池脑袋里转悠了几个方案，又统统驳回。
明明是她先主动，大张旗鼓地靠近他，光明正大地表达占有欲，也应该是她苦恼如何主动。
他巴巴上赶着示好哄人做什么。
陈池皱眉，侧脸想要看看她现在小脾气怎么样了，左右来回看了个遍都没找到人。
他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后面低着头边数蚂蚁边走路的陶千夏。
眼睁睁看着她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下。
“你这么走，能赶上宿舍闭寝吗。”陈池叹了口气。
“当然可以。”陶千夏转了个弯绕过他，“但是你肯定赶不上离校，要翻墙出去了。”
陈池失笑，提步走到她身边，和她隔了半米。
“我是因为谁才出不去的，嗯？”陈池垂眸余光定在她向下撇的嘴角。
陶千夏逃避似的把脸扭到另一侧，她是很感谢陈池帮她辅导物理，但是他完全跑题，把时间都浪费在其他事情上，还语气不好一直质问她。
搞得好像她有哪里对不起他一样。
并且！最后还嘲笑她拉不上拉链。
可恶，她只是不想费力把书包取下来再背上去，不需要他帮忙，她自己肯定过一会就能解开。
坏蛋恶霸陈池。
她就知道，性价比超高的商品不能一直保证质量，人也一样。
现在她和宋许双的关系越来越好，可能去找宋许双问题才更方便快捷。
但是......他要翻墙出去，是上次那堵又高又脏的墙吗。
不光体育课，连早操他都翘了，最近一天到晚都窝在位置上，不是睡觉就是讲气人话。
他之前有成功过吗？万一这次......
陶千夏皱了皱鼻子，依旧别着脸闷声开口：“你翻墙的时候小心一点啊，不要受伤。”
“嗯。”身侧传来陈池低低的应答声。
“嗯？”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的郭歆宜发出疑问，“你从哪弄到的，这上面有几道题我还没想出来要怎么做呢。”
“让我也看看。”在阳台上洗漱的王韶华闻声赶来。
“哼哼。”陶千夏把书包放下，拉过椅子坐到她们身边，“你们绝对想不到。”
敷着黑色面膜的王韶华低头和郭歆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陈池？”
正在飘飘然的陶千夏顿时愣住，“怎么猜得这么准。”
“哼哼。”郭歆宜挥了挥手里的试卷，“刚刚放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走完了，只有你们两个跟被捆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的，而且这很明显是男生的笔迹啊。”
“聪明郭宝。”陶千夏点头。
“但是他写成这样，明天收作业的时候不就要完蛋了。”王韶华按住嘴边翘起的面膜，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为ai......舍身取义，陈冰块是个正义使者啊。”郭歆宜话说到一半，莫名停顿了一下，接着慷慨激昂地陈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陶千夏被她的语气逗笑，还有那个和陈池格外不相衬的“正义使者”。
坏家伙临走前假装自己脚踝扭伤了，害她胆战心惊地给他出主意，打算陪着他一起去找值班老师和保安装可怜，说不定可以求得网开一面从校门走出去。
结果他闷头笑了半天，伸手在她肩膀上戳了一下，说了声傻瓜就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哪有一点扭伤的样子。
可恶啊。
陶千夏发誓她再也不会担心陈池了。
“在想什么？”寂静的空间被低沉的男声划破，陶千夏晃了晃手里的笔，不想理他。
但......粉蓝色的饭盒出现在桌子右侧，咔哒一声，打开盖子后，烧麦淡淡又极具冲击的香气猛地扑了过来。
陶千夏立刻抛下笔，收拾好桌面，等待他摆好其他东西，培根肉松三明治，蛋黄包，今天是南瓜粥啊。
“谢谢奶奶每天都给我带早饭。”陶千夏拿起筷子夹起烧麦放进嘴里，饱满醇厚的鲜肉馅瞬间冲击着整个口腔。
“老太太说不客气，只是顺手的事，她很高兴你能喜欢。”陈池打开窗户转身就看到她脸颊鼓起，仿佛仓鼠过冬藏粮的样子，还不忘举起胳膊竖起大拇指。
陈池轻笑，用手撑着下巴看她嚼了二十多下才咽下去，接着带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小贪吃鬼。
“老太太谢完了，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其他功臣呢。”陈池用手点了点桌面提醒她。
“咳......”陶千夏猛地咳嗽了起来，用手捶着胸口，脸很快被憋得涨红。
陈池皱眉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水杯，伸到她嘴边。
陶千夏来不及腾出手去接，抵在她嘴唇上方的杯口就开始倾斜，她只能顺从地喝了几口，压下喉咙里的不适。
“好了吗？”陈池把杯子放下，俯身关切地问。
“咳咳，嗯，好多了。”陶千夏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手上的嫌犯二号三明治，却不敢去看眼前的嫌犯一号。
空气如同被冰冻凝结般浓重，陶千夏能感受到陈池的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
后排同学翻书的细微声音缓慢而清晰，窗外同学奔跑的落点仿佛是在她的心脏上。
“不好意思......对不起，突然出声吓到你了。”陈池的声音很低，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杂声。
陶千夏好奇地抬眼去看，陈池眉毛紧蹙，左手放在脑后抓了几下头发，看起来相当无措的样子。
陶千夏收回视线，在三明治上小小地咬下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啦，也是我吃的太急。”
陈池没有说话，但桌下他的小腿不小心蹭到了陶千夏的脚踝。
陶千夏垂眸，那截穿着灰白色运动裤的腿很快就向外挪开，应该只是不小心。
她收回落在两桌中间的脚，从书桌里掏出本作文大全，边吃边看。
往常陈池带来的早饭都是两人份的，今天也不例外。
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陶千夏把最后的面包边塞进嘴里，小心地扫了一眼靠着墙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池。
他总不至于是被她的咳嗽吓到没食欲了吧，块头那么大，胆子这么小。
“你不吃吗？”陶千夏小声问。
“嗯？”陈池看了她两三秒才回话，“嗯。”
接着又原地愣了一会，收回伸直的双腿，把装着烧麦的盒子朝她面前推了推，拿起最后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
他那一口竟然直接咬下三分之一，明明正常看他的嘴巴挺小的。
陶千夏再次夹起烧麦，整个塞进去嘴巴会撑得难受，她这次吸取教训，只咬下一半，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