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简郁无意加入其中,还是默默吃饭更好。
张姐可不会看着简郁静坐一旁,转过身就给她夹兔头,一个劲招呼她吃:“哎哟小简你多吃点,我跟老张一说起话来,老容易忘记时间了,哎哟冷落你了。”
简郁说没有,抽出纸巾将兔头的嘴包严实,慢慢咀嚼着。
张姐赞叹:“小简坐有坐样,吃有吃样,怎么看都好看!”
简郁习惯了张姐突如其来的赞美,停下动作,望向她:“是习惯。”
哪怕她离开了故星,很多习惯都不会完全被舍弃掉。
“习惯那是,确实这样,”张姐说着,“我要是以前有这习惯,可得全世界都嚷嚷遍了,嘿,我可真好,真优秀!”
简郁捕捉到了关键词,抬起头:“优秀?”
张姐骄傲:“那可不!能这样当然优秀!”
简郁说:“我家那边很多人都是这样。”
张姐真情实感夸夸夸:“真了不起!”
简郁哑然,不过还是道:“但稍微不规范,就是不优秀了。”
“不能这么说,”张姐满脸不认同,嘴里振振有词,仿佛振臂一挥就能起义了,“有这样的理念就不对了,人可以做得很好,也可以没那么好,但同样都是很优秀,这个是不分高下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可以不那么优秀,也同样是优秀,简郁垂眸,安静撕下兔头的肉。
“可是如果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张姐都没犹豫就认定:“那他们就错了嘛。”
简郁咽下兔肉,轻声道:“错了吗。”
张姐肯定:“对。”
她十分不解:“哎哟纠结这个干嘛,难道一些不优秀就能否认整个人的优秀了吗,那也太荒唐了吧。”
“对,”简郁慢慢咀嚼吞咽,才道,“……太荒唐了。”
可是这样荒唐的人生,她过了二十五年。
“老张啊,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小简,前两天她搬了一堆货,哎哟我可累死累活了,”张姐立马又向她老公彰显简郁的功劳
桌面上本来安静聆听的人,看着爱人叽叽喳喳快活的模样,眼里都是笑,她开心就好了,他脸上的笑容很满足。
现在听了这话,他才知道这回事,想起前段时间的消息,又给爱人夹菜,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你说的那几天要到的货?”
张姐:“可不是?”
张姐老公懊恼:“那我不该那些天回去家里的,该把货搬完再回去。”
张姐也就是习惯了两口子什么都要分享,好在老张总是听她说,她猛干一口饭:“这我也没想到刚好就到了,还好有小简。”
张姐老公对着简郁格外感激:“真是多亏有你了小简,不然就我爱人得搬好久,她腰没那么好。”
简郁说没什么,不重。
张姐老公知道是谦虚,可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打算月底多给点工资了。
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简郁这个灯泡,也越来越亮了。
她亮而自知默默吃饭,难得什么都没想,享受片刻安宁。
*
简郁回家路上,又遇上了那个教练。
他正缠着某个小姑娘,介于他的体格,小姑娘很害怕,不敢驱赶人。
简郁脚步一拐,差点一脚踹上去。
感觉身后毛毛的,一转身就对上煞星淡漠眼神的私人教练:“……”
差点腿一软,一个扑倒。
他似哭非哭,怎么在这里都能遇见她?
浑身又隐隐作痛了,那天可怕的回忆浮现,一秒都不用多想,他已经提前感到了痛。
他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笑得比哭还难看。
“又、又见面了。”
简郁语气不善:“你好像很不高兴。”
私人教练咕咚吞咽了一下,腿肚子有点抖,努力笑得和善,“没、没没,没有不高兴!”
简郁没有一丝掩饰不悦:“但我很不高兴看到你。”
私人教练冷汗涔涔:“……哈、哈哈,是吗。”
这实话就没必要说了吧,怪难听的。
简郁落在他准备搭讪人家小姑娘的手上,私人教练有被眼神烫到,把手揣进口袋里,极力否认:“不不不,我没有做。”
他整个人摇得像烧滚水的开水壶。
简郁轻嗤。
私人教练欲哭无泪。
他很想滚蛋了,可是不敢滚,只能用一种害怕的眼神表示他是无辜的。
简郁看向他的眼神更阴郁了。
私人教练吞了吞口水:“……”他更害怕了,真的好像鲨人犯的眼神。
腿也有点抖。
“我我我,不打扰,不打扰了。”
他想走。
简郁没说话,他硬是定在了原地,不敢走,求爷爷告奶奶祈祷神佛救救他,他一定会烧高香的。
私人教练心里泪流成河,直叹运气不好,出门没看黄历。
简郁吱声让他走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屁滚尿流跑了。
留在原地的小姑娘傻愣愣看着简郁。
好、好酷!
简郁转身就走。
小姑娘连忙喊住她:“谢、谢谢你。”
她很不安望着她,手指扣着手指,手心都是汗。
简郁有点冷淡:“你回家注意安全。”
小姑娘鼓足勇气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简郁:“不用。”
小姑娘失落之余又说:“那我能问你,为什么他害怕你吗?”
简郁:“我比他强,各种意义上。”
小姑娘悟了,还准备继续说话,被简郁打断,“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高兴极了。
简郁感觉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还是道:“走吧。”
小姑娘兴高采烈围着她转,淡忘了刚才的害怕,一路上叽叽喳喳问着她。
简郁:“……”
她挑挑拣拣回答了几个。
临了,小姑娘拉住她的手,小声说:“真的很谢谢你,不知名的好心人姐姐。”
简郁垂眸看她:“想要不被欺负,就让自己变强,自救永远是最优解。”
小姑娘眼神晶亮:“嗯嗯嗯,我听你的!”
简郁感觉奇怪,她竟然就这样信任一个陌生人,偏偏自己也选择了一个麻烦的办法。
……放在以前,不可能。
她不习惯做这些事,可也不会当做没看到,力所能及,会做一些事,也仅此而已。
她语气很冷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算不上好人。”
小姑娘完全不信,并觉得她是最好的人。
简郁同她对视一秒:“……随你。”
只不过,简郁转身遇上了路过的温从星,他站在不远处,看到了她的善举。
她:“……”
为什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她是个热心市民,很好的人似的。
他怕不是有什么误解。
简郁一秒都不带犹豫转身就走,温从星的眼神太奇怪了。
不远处的温从星追了上来,喊她:“简、简小姐。”
后面的小姑娘竖起了耳朵,原来好心姐姐姓Jian。
她宣布,这是她最喜欢的姓了!
简郁被迫停下脚步,温从星追上来还有点呼吸不稳,手里袋子提得晃来晃去,眼神却很有光彩:“简小姐。”
他对上简小姐“啊,是弱鸡”的眼神:“……”有一点扎心。
简小姐直白得可怕。
有的时候,眼里没有一句话,攻击性也很强。
温从星手里提着一袋卤味,麻辣鲜香直窜鼻头,不过他还记得申明一下:“穿越时空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变化,我原先没这么弱。”
说是弱,都是委婉的托词了。
他瞅了一眼简小姐平静冷淡的脸,不确定他光辉的形象在她眼里有没有一跌再跌,希、希望不是没救的程度。
穿越后,没有任何改变的简郁,同他的视线撞上,安慰了他一句:“我懂,温先生不必太难过。”
温从星感觉她不懂,但不好说,只能侧面打探:“简小姐也是吗?”
简郁语气很奇怪:“你想知道?”
温从星不明所以:“知道,怎么了?”
简郁唇角挑起一点弧度:“我以为,温先生不会想要听见我实力保持原样的消息。”
温从星:!
温从星:!!!
简小姐竟然保持原样!!
这穿越好像不太公平。
简郁对上他吃惊的眼神,心情有一点好,有时候人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悲伤上就很愉悦了。
温从星静默一秒:“简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恢复。”
坚决不能让他光辉的形象损失惨重!
简郁惊奇:“你更有动力了?”
她以为他会不平哭诉有多不公,毕竟命运向来爱戏弄人。
温从星认真道:“是的。”
他竟然没有抱怨。
这让简郁有一点惊讶:“温先生不抱怨命运吗?”
“可抱怨是无用的,”温从星道,“比起抱怨,难道不更该努力?”
简郁唇边的笑容大了一些:“你说得对。”
她倒是有点欣赏温从星了。
温从星有一点奇妙的感觉,他想,简小姐欣赏一个人的眼神,很真实,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原先的实力,简小姐不用太欣赏我。”
简郁对他笑了一下:“我看过一些元帅昔日的影像。”
一句话,拦住温从星,他渐渐放慢脚步,影像从前录过不少,一时之间竟不知她说的是哪一些。
温从星默默祈祷:“是……全部?”
简郁瞟一眼,元帅明明还笑容温和,却好似随时要碎了,诚实道:“部分。”
温从星心怀希望:“是,哪些?”
简郁回答他:“军部宣传影像。”
霎时间,被掐住鸡脖子的寂静。
那不就是,他战力最强的状态?
温从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笑容黯淡,身形也在摇摇欲坠,最强的自己,和此刻对比,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为什么要让他被公开处刑?
……温从星感觉自己啪叽又死了一次。
无言的沉默席卷两人中间的空隙。
温从星试图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形象:“……我目前的状态,对比从前确实差了很多。”
他努力面不改色忽视对比,这差得何止一点,是天堑!
“不过,”他在挽救,光辉形象应该没有跌破谷底,“我会努力变回去的,我保证。”
简郁微妙看了他一眼:“其实不用向我许诺。”
突然向她许诺。
他们好像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大概是,不论从现状,还是在此时的简小姐面前,这都是迫切需要改变的事,”温从星缓缓道,“如果以当下的状态回到故星,那才是最糟糕的,甚至不如就这样死在战场更好一点。”
“故星不需要一个没有战力的守卫者。”
“我也不能容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温从星脸上的神情,渐渐同影像资料重合。
如出一辙的坚定。
像简郁第一次偶然见到的宣传片。
只是真人比影像资料更为真实,距离也更近,她能更加清晰直观看到他身上的变化。
简郁神色不明,好似平静,又不完全平静。
温从星:?
他纳闷:“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简小姐怎么盯着我看?”
“只是忽然间觉得,”简郁望向他的眼神很难形容,温从星心尖好似被烫了一下,有力蜷缩着,“军部没有虚假宣传。”
温从星唇角翘的弧度控制不住:“我没让他们虚假宣传,因为我希望民众能看到真实的我,而不是完美的假象。”
“我一直都在绞杀异种,奔波于战场上很多年,厮杀多年也不曾后悔。”
哪怕是面临死亡。
绞杀最后一只异种,不慎被突然变异成顶级的异种感染,也要拼尽全力,将它击杀。
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认为,战士的使命是庇护后方,我们辖下的所有人。”
他庇护过很多人,很多种族,更多记不清面容的幸存者了,身为元帅理所应当冲在最前沿,在最危险的前线,而不是等着被庇护。
“既然我生来足够强大,那就背负上了应有的使命。”
强大赋予了他应有的使命,也让他一次又一次坚定信念。
他的人生里,只剩下了最危险的战场。
如果没有这出意外,不会有任何改变。
温从星挺立的背部站得很直,身形并没有多宽广有力,却给人一种很信服的可靠。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一个守卫者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