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时宁一早不知是何缘故,脑袋睡得昏沉,迷迷糊糊地起身洗漱完毕,径直去了隔壁屋。

    屋中不见太子,只有群嬷嬷在换被褥。

    “嬷嬷,殿下呢?”时宁瞧了瞧四周,平日他不都坐在那个软榻上看书的嘛。

    群嬷嬷见她来,恭敬地福身行礼,“太子妃,即今日起殿下每日要去早朝了。”

    时宁愣了愣,“他那身子…...”日后气候更加寒冷,每日刮风下雪,就他那单薄的身体能行吗?

    群嬷嬷抱起锦被,看出她的担忧,笑道:“太子妃不必担心,殿下自有殿下的打算。”

    也是,他是大虞的太子,肩上扛着的担子自是她一个妇孺明白不了的。

    “太子妃,不如老奴也去将你的被褥换成厚的吧,过几日就降温了。”

    时宁点点头,“多谢嬷嬷。”

    待嬷嬷去了自己屋中换被褥,时宁闲来无事便拉着露珠去瞧匠人们修葺正殿。说来可笑,这东宫正殿她总共也没来过几次,比那些工匠还要陌生些。

    她仰望着房梁上精巧的榫卯结构,当真是越瞧越神奇。

    忽地听见一声轻咳。

    “你怎么还不去见他?”太子不知何时立在了身侧,没有轮椅没有搀扶,一袭绛红色官服在风中微微吹起。

    时宁听见熟悉的声音一顿,蓦然转头,“殿下!”

    “你能走路了!”

    “我是病弱。”太子冷笑一声,抬手抚平吹飞的衣角,“又不是残废。”

    时宁被怼得哑口无言,喃喃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怎么不去见小六,想必他已在静月湖等候多时了。”太子唇角噙着冷笑,冷嘲热讽道。

    时宁猛地抬头,“谁说我要去了?”

    “我说的。”

    “我不去。”

    “要去。”

    “不去!”

    时宁这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尾音还在庭院中回荡,吼完她先是一怔,只觉得心情舒坦,仿佛挤压已久的怨气终于得已释放,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

    自己吼了太子!

    自己竟然吼了太子!

    时宁战战兢兢地抬眼,却看见一张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脸,失落、疑惑、甚至还有愧疚?

    嗯?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殿下?”时宁试探性地凑近。

    太子平复下愠怒的心情,几乎是气极反笑,“沈时宁,本宫近日可是待你太好了?”

    时宁猛地摇摇头,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又点点头,见他没有反应,只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赔笑道:“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反手甩开她的手,“今日你必须去!”

    时宁:……

    这人怎么赶鸭子上架!

    “殿下,你若想去你自己去便是!”时宁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今日好像一直都在触碰太子的逆鳞。

    似乎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对太子说过话,他面色一沉气得不轻,胸腔开始剧烈咳嗽,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似的。

    “群嬷嬷!把她关到柴房!谁都不准去看她!”太子指着她猛地吼道,霎时一口鲜血喷出。

    “殿下殿下!快传太医!”

    这一口血将嬷嬷吓得不轻,推搡着宫人们赶紧去请太医。

    太子倒是不以为然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朝着时宁冷勾唇角,“滚开!”

    时宁也没想到他气得这般严重,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心中也觉得愧疚。

    “殿下殿下,你别生气……”时宁还想拉着他的衣袖撒撒娇,结果被他狠狠甩开。

    “本宫不想说第二遍,去见小六,抑或是自己滚去柴房。”

    这人都这样了还想着让她见六皇子?

    简直莫名其妙!

    他最后的这句话瞬间将时宁仅有的那点撒娇的心思磨灭,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爱去就自己去!”

    群嬷嬷见她要离开,赶紧伸手去拦,“太子妃您消消气……殿下说的是……”

    “嬷嬷让她去!别拦着她!”太子依旧在一旁煽风点火。

    时宁甩开嬷嬷的手,“嬷嬷不必劝我,多劝劝太子殿下吧!”

    嬷嬷这下左右为难,怎么两人都这般犟?

    眼看时宁头也不回地离开,太子也赌气似地朝着迎善阁的方向走去。

    李太医提着药箱来得匆忙,听说他还在为灵荷公主诊脉,听着何必庆说太子呕血的事便匆匆赶来。

    待他来时,太子心情也平静下来,但喉间还能听见虚弱的嘶鸣声。

    “殿下,气血攻心,您莫要心急。”李太医仔细把脉道,“脉象紊乱,您服下一粒灵芝丸再休息一会儿。”

    “您往日的药方有几味药需要调整,今日剩余的汤药便不再服用了。”

    “多谢李太医。”太子微微颔首,“听说你方才在夷廣宫为灵荷诊脉,她生病了?”

    李太医淡笑道:“并未,只是照常诊脉罢了,灵荷公主身子强健,倒是不易有疾。”

    “哦,那便好。”

    李太医未再东宫停留太久,便匆匆赶去了太医院。

    太子紧闭双眼,待到屋中最后一丝天光掩在门外,暗处走出一个敏捷的身影。

    “如何了?小六还在静月湖?”

    羽灼的脸露在亮处,是一张与太子一样阴沉的脸,“是,六皇子还没有离开。”

    太子冷笑一声,“让群嬷嬷转告他,太子妃身子抱恙,不宜见他。”

    “是,殿下。”

    —

    静月湖畔凉风习习,微风夹带着莲香萦绕在亭台,在这深宫重闱中,这里不免是个躲清静的好去处。

    六皇子坐在湖心亭,指尖一枚黑棋悬在半空中,一人独自对弈,黑棋白棋杀得不分你我。他向来不喜下棋,下棋者若不为自己筹谋,终究是一场败局。特别是和太子皇兄对弈,他杀伐果断,片甲不留,两人心境截然不同。

    耳边响起母妃的话,下棋者为算计者,算计陌生人,算计家人,就连自己也要算计进去。

    他做不到算计。

    “叮咚”一声,指尖的黑棋在晃神间悄然滑落,六皇子两眼一闭朝后倚靠,再次抬眼间,眼前已有一个老沉的身影。

    “老奴参见六殿下。”群嬷嬷躬身行礼道。

    六皇子坐直身子,“群嬷嬷?”

    “老奴前来是转告六殿下,太子妃身子抱恙,无法前来见您,特来相告。”

    此话一出,六皇子瞬间变了脸,原本上扬的嘴角顿时低沉,但下一秒,他又换上笑脸,烂漫道:“嫂嫂既身子抱恙,安心养病便是,不过我昨日见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群嬷嬷微微躬身,“恐是昨夜受凉,今日太子妃头疼。太子殿下念及您是守约之人,定会在此等候,湖心亭风大,六殿下早些回宫吧。”

    六皇子勾了勾嘴角,语气多了一丝疏离,“多谢皇兄提醒,待我向他问好。”

    群嬷嬷将话带到,便直径离开。她也不知太子妃与六皇子之间有何渊源,只是今日她与太子吵架一事,怕是不久后便会传遍各宫。

    六皇子看着嬷嬷离开的身影,下一秒身前的棋盘瞬间被掀翻,起伏的胸腔是抑制不住的气恼。

    本以为两人衣食住行都没在一处,食盒中的纸条太子定然不会发觉,看来还是他思虑不周了。关系不明的太子妃,既是沈家人,定要为自己的事业出上一份力。

    六皇子平复好心情,起身朝着裕贵妃的蒹葭宫走去。

    蒹葭宫离陛下的仁心宫最近,步行都只需半柱香时间,裕贵妃近年圣眷得宠,谁人都不敢说她半分。

    “六殿下。”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同福正候在殿外,见了他恭敬福身,“陛下还在贵妃娘娘宫中,殿下若有急事,奴才这就去通传。”

    六皇子摇摇头,“无妨,既父皇在殿中,我过会儿再来。”

    他正当准备转头,忽听见里面一句:“可是川儿在外面?”

    六皇子闻声抬手作揖,“正是孩儿,孩儿给父皇母妃请安!”

    “你且进来吧。”

    蒹葭宫内弥漫着一股茶香,清新扑鼻。皇帝一身明黄缎袍坐在软榻上,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摩擦,正翻阅着手中的书籍,而裕贵妃一身珠宝玉石,看上去琳琅夺目,特别是头上那支三珠凤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说起这支凤钗倒是大有来头,这本是皇后娘娘才能佩戴的礼制,去年她的生辰宴皇后却将此钗作为生辰礼送给了她,皇帝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言。

    “朕听说近日你学业颇佳,连孟先生都不吝赞美。”皇帝看上去心情愉悦,说起话时眼尾都上扬起来。

    六皇子挠挠头,笑嘻嘻道:“是孟先生教得好!儿臣会认真学习功课,早日为父皇分忧!”

    皇帝笑着让他走近,抬手替他抚平领口,“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六皇子微微抬眼,吞吐道。

    “何事?”

    “是关于太子皇兄的……”

    皇帝眉头微皱,“关于太子的?他身子又有不妥?”

    “并未,皇兄身子很好!”六皇子忙道,“是关于皇兄和皇嫂的事,两人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裕贵妃眼神微动,接话道:“臣妾今日也听到了宫人们的风言风语,说是太子妃与太子大吵一架。”

    皇帝脸色一沉,这一动作几乎与太子无异,“朕见过沈家女,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太子性格阴鸷,她确实是受委屈了,正好织衣局刚到几批蜀锦,挑几条合适的送到东宫去吧。”

    裕贵妃顺着他的话点头,“此事就交给臣妾去办吧。”说话间,玉指轻轻滑过皇帝的手心,皇帝顺势拉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朕还要去御书房看折子,晚间川儿你就陪你母妃用膳吧。”

    送别了皇帝,六皇子脸色瞬间沉下来,“母妃,太子知道了糕点中纸条的事,而且沈时宁也没来赴约,她该如何为我们所用?”

    裕贵妃不以为然地靠在软榻上,“无妨,不过是个乡下女,如何斗得过本宫,她态度不明,那便让她明了几分。”

    “后日十五本宫要去白马寺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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