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过摄影培训班的百叶窗，在苏沁瑶的相机屏幕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蹲在落地窗前，镜头对准楼下正在翻找垃圾箱的橘猫。当猫咪抬起沾着污渍的爪子，拨弄滚落的易拉罐时，苏沁瑶精准按下快门，画面里斑驳的光影与橘猫湿漉漉的眼睛，构成了一幅充满故事感的画面。
苏沁瑶起身时，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轻颤动。她翻动相册，屏幕上陆续闪过上周在学校食堂拍的糖醋小排，那些凝固在酱汁上的金光，此刻依然鲜活。
另一边，高三（1）班的教室里，林悠悠抱着一摞作业本从他身边经过，马尾辫扫过他的课桌："陆草，明天的铁轨拍摄会不会下雨啊？"
周末从后排探出头来，手里转着钢笔："天气预报说晴空万里！不过......我妈突然说周末要带我去走亲戚！"他说得磕磕巴巴，耳朵尖却红得厉害。
林悠悠瞪大眼睛，配合着惊呼："这么巧？我姑姑家的表弟明天来城里，非要我陪着去游乐园！"她冲陆昭然挤挤眼，"陆学霸，你可得好好保护遥哥的相机，别让风吹跑咯！"
陆昭然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他垂眸应了声"知道了"，便继续低头整理错题，仿佛周遭的喧闹与他无关。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朵遮住，树影在课桌上摇晃，像是少年心底泛起的涟漪。
而此刻的苏沁瑶，正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望着手机里陆昭然秒回的"准时到"，嘴角不自觉上扬。风掀起她的校服外套，相机包上的银色铃铛轻轻摇晃。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丫头，爸爸推了所有会议，明天带你去新开的日料店？"
苏沁瑶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疑片刻后回复："爸，我和同学约了拍摄......下次吧。"发送完消息，她望着远处的晚霞发呆。手机震动，父亲回了个简单的ok表情，苏沁瑶鼻子发酸，将手机揣进兜里，举起相机对着夕阳。镜头里，云层被染成琥珀色，那些流动的光影，像是时光写给世界的情书。
第二天清晨，陆昭然正准备出门，陆母从厨房探出头来："昭然，这么早去哪儿？"
"有点事。"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伸手去拿玄关的黑色双肩包，金属挂坠撞出轻响。
陆母擦着手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今天该做模拟卷，下午三点还有数学补习。"
陆昭然顿了顿，攥紧背包带子："我去不了。"不等母亲反驳，他已经拉开防盗门，将母亲的质问声隔绝在门内。
…………
城西废弃铁轨上，苏沁瑶提前半小时到达。生锈的铁轨在阳光下泛着暗红，两侧疯长的野草间点缀着野雏菊。她架好三脚架，调试着新镜头，余光却不时望向铁轨延伸的方向。
蝉鸣声里，远处终于出现了陆昭然的身影。少年背着黑色双肩包，书包上的银色相机挂坠在风中晃动，与她相机包上的铃铛遥相呼应。他走近时，步伐沉稳，周身仿佛带着天然的疏离感，唯有目光在触及她时，泛起不易察觉的温度。
"没等很久吧？"陆昭然的声音平静无波。
苏沁瑶笑着摇头，递过一瓶冰镇汽水："先当会儿我的'人体测光表'？"她引导着陆昭然站在铁轨中央，逆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头微微向左转，对，保持这个角度......"
苏沁瑶突然眼睛一亮，从摄影包里掏出一块白色纱布："试试这个！当风吹动纱布时，会有朦胧的美感。"她踮起脚尖，轻轻将纱布搭在陆昭然肩头。
陆昭然没有躲避，只是微微低头看了眼随风轻摆的纱布："倒是适合这片荒芜的铁轨。"
"不愧是陆学霸，总能一针见血。"苏沁瑶退后两步打量，"不过再抬高点下巴，让光线穿透纱布的褶皱。"
陆昭然依言调整，目光却落在苏沁瑶专注取景的脸上："你每次拍摄，都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因为值得。"苏沁瑶按下快门，显示屏跳出带着柔光滤镜的画面，"特别是拍摄某些特别的对象时。"她把相机转向他，话语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昭然望着照片里自己被夕阳勾勒的轮廓，难得地轻笑一声："苏摄影师的评价，倒是比其他人中肯许多。"
当苏沁瑶拿出彩色玻璃纸时，陆昭然主动接过蓝色那片："用这个拍铁轨延伸的方向，尽头虚化的光晕应该会很特别。"他将玻璃纸举在镜头前调试，侧脸在蓝调光影中更显冷峻。
"看来不需要我指导了。"苏沁瑶蹲下身调整低角度机位，"不过现在你是穿越到异次元的旅人，眼神......"
"要更疏离些？"陆昭然望向镜头的目光瞬间变得悠远深邃，远处呼啸而过的列车汽笛声，恰好被定格在快门按下的瞬间。
拍摄间隙，陆昭然望着铁轨尽头燃烧的晚霞，突然开口："光会自己找故事，我们要做的只是按下快门。"
苏沁瑶举着相机的手猛地一顿，镜头里的画面跟着晃动。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只见少年垂眸转动着相机挂坠，金属边缘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你怎么知道......"
"在'碎星收集者'的主页上看到的。"陆昭然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蝉鸣，"你的每条抖音视频我都看过。那些用慢门捕捉的车灯轨迹，还有凌晨四点拍的海边日出......"他停顿片刻，喉结微微滚动，"每个作品的配文我都记得。"
苏沁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相机包上的银色铃铛不知何时轻轻摇晃起来。风卷起铁轨旁的草叶，也卷起她突然发烫的耳尖。她想说些什么，却见陆昭然已经转身走向铁轨深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延伸到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该拍剪影了。"他的声音从逆光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苏沁瑶举起相机时，发现取景框里的少年正回头看她，漫天晚霞都成了他身后跳动的注脚。
日光西斜时，苏沁瑶晃了晃电动车钥匙："顺路送你？"
陆昭然还未回答，手机便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林悠悠的头像在屏幕上跳动，免提刚一接通，堪比唢呐的声音就炸了出来：“救命！遥哥和陆草速来！周末吃变态辣鸡翅进医院洗胃了，现在正举着吊瓶喊你们呢！”背景音里还混着周末虚弱的“冤枉啊”，听得苏沁瑶忍不住笑出声。
“我中午还有事......”陆昭然刚要开口，苏沁瑶突然一把抽走他的手机。
“地址发过来！”她对着话筒干脆利落地说，顺手把手机塞进自己口袋，“病人急需精神支援，陆学霸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不等他回应，已经跨上电动车拧动钥匙，小熊玩偶的铃铛随着车身震动叮当作响。
陆昭然望着少女故意扬起的后脑勺，喉结动了动。正午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与自己的影子重叠。他鬼使神差地坐上后座，刚扶住车座边缘，电动车就猛地窜了出去。
“抓紧！”苏沁瑶的声音裹着风传来，陆昭然下意识环住她的腰。车身转弯时，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因笑意而轻颤的脊背，远处烧烤摊的招牌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此刻他胸腔里忽明忽暗的情绪。
电动车碾过减速带时轻轻颠了一下，苏沁瑶的发丝扫过陆昭然手背。刹车停稳的瞬间，他才看清面前这家藏在巷口的小店——褪色的木质招牌挂着“鮨一”二字，玻璃橱窗上歪歪扭扭贴着几片樱花贴纸，边角被阳光晒得卷起，像是被遗忘的旧时光。
推拉门滑开时叮铃作响，海苔与山葵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悠悠正趴在窗边挥手，马尾辫随着动作摇晃，周末则瘫在椅子上，苍白的嘴唇肿得发亮，活像被蜜蜂蛰过的河豚。
“这是……”陆昭然顿住脚步，目光扫过墙上贴满便签的照片墙。泛黄的拍立得里，林悠悠和周末举着寿司比耶，背景是木质吧台暖黄的灯光。
“铁三角秘密基地！”林悠悠跳起来把两人往座位拽，“别看店面旧，三文鱼腩比我脸还厚！”她故意把脸凑近苏沁瑶的相机，“遥哥上次说想吃，我们特意带你们来尝鲜！”
周末有气无力地哼哼：“明明是某人想吃……”话没说完就被林悠悠捂住嘴。
陆昭然安静退后半步，看着苏沁瑶把相机包轻轻放在空位上，银色铃铛在木质桌面上碰出清响。空调出风口的冷气裹着木鱼花的香气拂过脖颈，竟意外让人放松。
“不是说在医院洗胃？”苏沁瑶挑着眉把相机包甩在空位上，陆昭然安静地挨着她坐下，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周身依旧带着疏离的气场。
周末有气无力地哼哼：“那不是怕你们不来嘛……”话没说完就被林悠悠捂住嘴，她挤眉弄眼地朝苏沁瑶递眼神：“主要是遥哥上次说想吃这家的三文鱼腩，我们特意舍命陪君子！”
陆昭然轻抿唇角，没接话，只是垂下眼睫，专注地将面前的茶杯摆正。苏沁瑶瞥见他的动作，唇角微微上扬，伸手将菜单推向他：“你来点菜？”
他抬眸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又迅速移开，接过菜单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低头浏览菜单的模样认真又专注，嗓音低沉地报出几个菜名，都是苏沁瑶相册里曾出现过的、她拍过的美食。
服务员端上冒着寒气的寿司拼盘，金枪鱼的嫣红与海胆的金黄在冰雾中若隐若现。苏沁瑶刚要夹起一块北极贝，林悠悠突然“哎哟”一声：“我手好酸，刚才骑车带周末去医院累的！”说着就把筷子塞进周末手里，“喂我吃那个甜虾！”
周末瞬间来了精神：“得令！”两人旁若无人地表演起“病号喂食秀”，夸张的动作惹得邻桌侧目。陆昭然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在苏沁瑶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时，不动声色地将醋碟往她那边挪了挪。
“其实是我们想看照片！”林悠悠突然扒着苏沁瑶的肩膀，手机已经戳到她面前，“快给我们看看陆草当模特的帅照！”周末也跟着起哄，把芥末碟推得老远。
苏沁瑶点开相册，屏幕的冷光映亮四人的脸庞。逆光下飘动的纱布、蓝调滤镜里疏离的侧影、还有最后那张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剪影一一滑过。陆昭然安静地看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相机挂坠，当画面停留在那张苏沁瑶踮脚调整三脚架，他仰头看她的抓拍时，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清冷的模样。
“这张！”周末突然指着照片，“这眼神，啧啧……”话没说完就被陆昭然平静的目光打断，他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余光却偷偷留意着苏沁瑶的反应。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温柔，将四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木质地板上绘出一幅跳动的青春速写。陆昭然看着说笑的众人，又悄悄看了眼身旁的苏沁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正被温暖悄然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