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

    言似卿既不瞎,也不聋,前后都听见两人交谈,也瞧见桌子上的茶水都还没上,可见后者刚来不久。

    靴子底边的淤泥都还新鲜着。

    言似卿心里沉了沉,不动声色上前寒暄,很客气,也避开设宴这些话头,不给对方刁钻埋汰人的机会。

    二十一,确实不小,但也不大。

    难怪这么阴阳怪气。

    “大人跟蒋公子若是有要事相谈,是我打扰了,改日再谈。”

    言似卿改了主意,不想在不明对方来意之前多加接触,这就要走,留个管事在县衙跟何之宏商议就好,她自己不留。

    她正要走。

    “不算打扰,也就是来谈当地香料买卖的事。”

    “毕竟,正好听说少夫人你手底下的香料货物出了问题,若当地买卖营销有了空缺,我来补上,岂不是正好?”

    这话说的,何之宏尴尬,言似卿也不好走了,抬眸端正瞧着这位身量也高了自己不少的公子哥。

    柳儿也心里咯噔:有货?这人手里的货哪里来的?怎么瞧着这人一直在冒头刺挠夫人,要么心性变态找不痛快,要么就是始作俑者。

    言似卿:“那我,确实是打扰了。”

    “就是不知道蒋公子手里若是有货,介不介意过我沈家的货架摆卖,毕竟论售卖的路数,再行铺垫行路,花费不小。”

    言似卿语气淡淡,神色也不见恼怒,反而趁着对方摆刺出的利刃,探求共同利益。

    很有商贾做派。

    蒋晦虽早料到这人是经商的行家,不可小觑,也没想到清冷端方的人会这般从容,一下又不避讳他了。

    他哪有货。

    就跟也没人介绍给何之宏一样,就是故意的。

    她看出来了。

    “我没货。”

    他突兀坦白。

    何之宏皱眉,那这人突然上门找自己说什么经营当地商业做大笔投银?

    作为县官,他正要发怒。

    蒋晦比一般女子都白皙细致的皮肤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我自长安出,是夫人此前联络的长安玉贵坊之人。”

    “怎么,我不能来找夫人你吗?”

    柳儿脸色大变。

    何之宏发愣,下意识看向言似卿。

    言似卿不语,只是静静看着蒋晦。

    庭下坐落,小园假山,县衙的丫鬟端来了茶水,瞧见多了人,有些无措,但蒋晦这人的狰狞在此刻冒凸刺人。

    抬手,先一步握住了两个茶杯,踱步上前,近一步两步。

    “交易之期已近,夫人这边不似从前周到提前知会货已到,显然逾期,那就是出事了。”

    “细算起来,是我打扰夫人你了。”

    “毕竟若我不来,夫人可能还在想法子囫囵彼此的协议.....”

    “但你知道,我长安玉贵坊的主顾都是大人物,四方权贵,王亲贵胄,慢待不得,说好的香料到货既给这些贵人们送去,结果现在东西没了,我们如何跟这些贵人们交代?”

    “他们可是抬抬手就能让人抄家灭族,夫人你就是因为忧虑这个,才如此大费周章,否则一船香料而已,虽价值不菲,但不至让夫人你如此费心。”

    “所以,若蒋某人猜错了,就说明夫人心里另有牵挂,且认为我蒋某人来者不善,意图对夫人你不利?”

    他递过一杯茶水。

    两杯,本是主人家县太爷必有一杯,不论他在这场商业之争中选谁,他都是做主的,但现在蒋晦这猖狂的人物,自作主张,两杯都到了他手里。

    他分配。

    给谁,就是谁的。

    但自打他提到长安玉贵坊,言似卿跟何之宏都忤逆不了他。

    那不是一般的作坊。

    是人脉关联朝廷权贵的大主顾,主家背后必然也是大权贵,否则撑不起如此买卖。

    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言似卿垂眸,伸手握住那杯茶水,蒋晦高了许多,瞧见这人的指尖距离自己的手指有微末距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年幼被调侃男生女相的白嫩,在这人眼前不算什么。

    “原来是长安玉贵坊的主顾,那确实不算打扰。”

    “不过,我并未打算敷衍玉贵坊,因为丢失的香料货品自能找到,若有空缺,再行补足,不记耽误真正交易的日子,也不会得罪贵人们。”

    “蒋公子放心。”

    “至于为何对此事如此慎重在意,确实跟香料等货品无关,跟船有关。”

    “一艘船的当前乃至未来长远价值可远高于这些香料,且我沈氏的海运经营良好,货运单子已经排到了后年,少一艘可直接下水运输的大船,对于原来的计划影响很大,需要重新调度分配,如此耗费的人工跟财资才是最麻烦的。”

    眼前人,一个是读书科举的仕途人,一个说是长安玉贵坊出来的人物,言似卿也没问蒋晦在长安玉贵坊到底是什么身份职位,但显然都不是正经走商经营的人物,对商业运营规划并不擅长,所以一听言似卿这般循循有道的解释,一时也无挑刺的余地。

    可她这一口应下香料货物能找回,何之宏跟蒋晦都惊讶了。

    何之宏:“夫人有把握让沈铜青开口?那本官即可带夫人你前去招呼那罪人。”

    蒋晦:“想必是那些管事里的大鱼跳水了吧?”

    两人同时发声,蒋晦冷眼扫过前者,不置可否。

    柳儿想到了许稠,暗暗震惊这人怎么知道管事群里的猫腻。

    若钊也想到了许稠,察觉柳儿的表现,暗自好笑:那么明显的动静,还能瞒过我们?

    言似卿侧目看了后者,两人对视些许。

    她知道自己被监视了,对方一直在关注她那边的动静。

    蒋晦也知道她猜到了,但他不装,就是要告诉她自己来者不善。

    “不必这么看我,夫人,这世上还有讲道理的大主顾吗?”

    “我确实监视你了。”

    言似卿:“.....”

    言似卿能忍,依旧温和:“不算跳水,只能说对方在帮我们吧。”

    “虽然他自己并不知此事。”

    许稠,现在是第一嫌疑人,而他那必然有关联藏船跟货品的线索。

    言似卿显然已经派人跟踪他那边了。

    ——————

    午后,阳光昭然,不是办暗事的好时候,但情势急切,某管事的小厮还是鬼鬼祟祟过了城中繁华之地,快马出城,渐入隐蔽.....

    黄昏时辰。

    小厮已入某个村头,经过村口的几位村民抽查寒暄后。

    “这么急,怎么不走水路?过这里会被发现。”

    “上面都说了不要走水路,水路容易被盯上,又不是不知道沈家是水路上的霸王,哨子多得很,什么船过去不被关注?以前还好,现在摆明了要查,粮行数百人都动了。”

    “这么厉害?那是得小心,我等也注意,你后面保证没人?”

    “少废话,我若是这么糊涂,还跟主人家办什么事儿?”

    马上的小厮从村里小道进村,又快马加鞭抵达某个河渡口。

    芦苇荡,风徐徐,摇晃黄昏光影,像是趴伏的巨兽后背上的细密毛发。

    而周边张牙舞爪的林子遮掩,除非从村子里多个人哨关卡抵达此处,或者从狭窄的水路行船到这里,否则根本不知道有一搜大船....就这么停靠在村子外面的河渡口。

    小厮越过一丛一丛遮挡视线的比人高芦苇丛,最终到渡口,瞧见这艘船了,才算放心许多,他也看到正在改变沈氏船体标识的船工们。

    改造它,另有身份,就能过海上漕运巡察船只的搜检,就能拿去另做他用。

    “快一些。”

    “但不要留下破绽....按照原本定计的....小李,你怎来了?可是你家管事那边出事了?”

    原本在指挥一干船工在忙事的小胡须男子拉扯了下防风的毡帽,听见马蹄声,警戒起来,几个怀揣利器的汉子也从芦苇边上冒头,意图拦人,但一看是熟人就放松了。

    小李下马,拍了下过林子时沾染的一些叶片碎屑,“沈家那女人在查,动静不小,对方毕竟人多势众,真铺张开来,也怕真有人看到了这船的踪迹,查到这....”

    小胡须男子皱眉,不太相信,“不至于吧,我们拿下船后,这船并未过雁城那地儿的水路,转从狭城走,那边的漕运都没留下咱们的嫌疑,雁城那些人还能看到什么?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把船藏到这。”

    这人话里话外已经藏了他们行此恶行的路数——在狭城外就已经拿下了船只的掌舵权,又走狭城的偏远水路抵达此地。

    他没谈到其中最厉害的细节,但小李是参与者心腹,知道内情,也不必细问,“你别小看此女,麻烦得很,现在她的注意力已经被扯到了其他地方去了,分心搜查,不至于先找到这,而且她现在最怀疑许稠,我们尽快完事....”

    这话还没说完,周边芦苇丛忽然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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