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哥哥

    艾漫醒来的时候,大脑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爆炸,思绪和记忆被炸的四分五裂,脑子里有个小人在慢慢捡起记忆,把它们重新拼凑起来,再还给她。

    五感渐渐回笼,她睁开视线朦胧的眼睛,想抬起手把它揉清晰,却发现手和腿麻的动不了,全身被裹挟于一个黑暗又狭窄角落。

    这是哪里?

    眼睛重新聚焦,眼前的场景才倒映在她浅棕色的眸中,淡淡的月色撒在一只散发恶臭的狗的身上,混合着垃圾桶的馊味,艾漫睫毛颤了颤。

    整个身体快要滑下去,她用尽全身力气撑地往上坐了一些,脚却不受自己的控制,踢到一旁被踩扁的可口可乐罐子。

    瘦骨嶙峋的狗回过头,似乎没有想到这里有人,嘴里还咬着块没有一丝碎肉屑的骨头,盯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可怖,骨头从它的嘴边脱落,张着嘴往这边嗅了嗅,舌头展露在眼前,不断流口水,一滴一滴埋入尘土。

    不疾不徐朝这边走来,浑身散发胜券在握的感觉。

    艾漫意识到它想干什么,强忍住急促地呼吸,不顾没有知觉的双腿,迅速爬起身,贴着墙悄无声息地缓慢移动,虽然是夜里,但她还是觉得闷热,后背的白衬衫已经沁湿一大半,额头冒出的虚汗将她长眼睫簇成一团,脸上每个毛孔都在呼吸。

    走到转角,余光瞥到脚下的石子,见它还未上前追她,立刻倾身捡起石子,用力抛出吸引它的注意力,等它反应过来,她一瘸一拐从转角跑了,它也闻着她身上的味跑去。

    原以为逃过一劫的艾漫,弓着背疯狂呼吸新鲜空气,抬起头却刚好和木箱处的几人对视,烟味和血腥味在她鼻尖萦绕。

    她的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

    恰巧身后的狗也追来了,前后夹击,两边都走不了,大脑霎时宕机,她一不做二不休,捏紧拳头让它减小抖动,直接朝那群人那边狂奔,赌一把,万一里面有人怕狗呢?

    那群人本想去震慑一下她,敢坏他们都好事,没想到她身后跟着一只饿疯了的狗,瞬间顿在原地。

    艾漫一个体育废材都跑到他们身边了,看身旁的黄毛还没动,一刻也没停,喘着粗气跑了。

    黄毛见狗离她仅剩五六米远,巷子里寒风呼呼往里灌,吹醒他生锈的大脑,迅速反应过来,大喊叫醒其余几人,“靠,这是条疯狗。”

    几人落荒而逃,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躺着的男孩。

    穿过几个转角,迎面撞上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他们接到群众举报,欢水巷有几个高中生斗殴。

    才下车,就找到了那群高中生,还有一只疯狗,将疯狗钳制住后,警I察在黄毛的带领下找到了小巷子里的男孩,一行人齐齐坐上车,回去接受审讯。

    **

    派出所里,空调外机呼呼的转,隔绝了大部分的宁静。

    艾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不知所措,她第一次来这个陌生的派出所,还碰到这档子事。

    轮到她做笔录时,警.察叔叔蹙起眉头,喝了一口水,严肃地询问:“外面那几个人,你认不认识?”

    她剧烈摇头摆手,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全告诉了他,“叔叔,我不认识他们,我就是被狗追了,碰巧看到他们斗殴的,我没参与。”

    警.察点点头,确认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之后,先让她出去了。

    她走出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不过她注意到了刚才警.察说的话。

    她的名字确实叫艾漫,但是她的年龄已经不是十六了,自己也不是高中生,要不是这是派出所,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是十六呢?

    陌生的环境,报错的年龄,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跑到前台的女警那里,食指的指甲持续扣拇指的层层纹路,眼皮颤了颤,欲言又止地说:“姐姐,你能帮我查一查,我家在哪里吗?”

    坐在椅子上的白毛正在无所事事的和兄弟打赌谁家里人先来,听到这番话朝这边瞧了一眼,嘴角上扬,给兄弟指了指艾漫,“那个人被狗追傻了吧,自己家在哪都忘了。”

    两个人耸肩,肆无忌惮地发出咯咯的笑,艾漫没理他,他也不自讨没趣,聊起其他话题。

    片刻,女警说了一个地名,看她一直抿着唇,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们已经帮你联系了你的家人来接你,你可以先着坐下等一等。”

    艾漫点点头,夜里的风吹得她刺骨般疼痛,依旧挥不走她眉骨淡淡的悲伤。

    她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开始回想一切的一切,进派出所,看到别人斗殴,被狗追,然后经历了什么,她食指撑在太阳穴,努力去撕破那一层模糊的薄膜。

    和她相隔三四米远的白毛倒是给了她一个提示,白毛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屏幕里的游戏物品,用炫耀的语气和兄弟说:“看,里面就差一个皮肤就是全皮,你知道这是谁的号吗?”

    几个字飘进她的耳朵,撕破那层裹着水汽,沾着尘土的回忆。

    老旧的居民楼,电线杂乱无序,二楼的一户,窗户紧闭,里面没有开灯,但依稀可见点点细光,艾漫刚刚结束完一场游戏直播,电脑还停留在下播界面,一旁是本场直播的评论。

    【这什么主播,一点梗都没有】

    【无聊死了,我都要睡着了】

    【主播声音挺好听的,考不考虑露脸唱歌,要是会跳舞更好了】

    看到这,她眸色更暗一分。

    随即跳转到本场直播收入界面,更是没眼看。

    直播时间:四个小时零七分。

    直播收入:2.5。

    好心酸的数字。

    楼上是熟悉的争吵声,俩夫妻又在因为女儿成绩下降而推卸责任,“砰”的一声,听声音,应该是父亲摔的门。

    桌上,厚厚的日记本放置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书页薄薄一片,皱得轻轻一碰可能就会碎掉,不知是,还是不堪入目的收入,上一秒面无表情的她,下一秒竟然露出诡异的笑。

    她在收入界面来回跳转,嘴角的弧度迟迟没有散去,更像是被气笑的。

    缓了一口气,起身去倒了杯水,回来重新调整好自己,又点开某文游app,开始扒榜找游戏。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满意的,随便找了一款游戏点进去,简介和立绘看都没看,直接开了游戏,游戏加载画面,拿起水杯再喝一口。

    游戏迟迟加载不出来,甚至封面还是白屏,白的刺眼,白的眼眶泛酸……

    身旁有人用手肘了肘她,是被打的那个少年,嘴里艾漫艾漫的叫着,将她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男孩脸上带着伤,血液早已凝固,他也没去擦干净,少女面无表情望着他。

    “艾漫。”男孩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他本来还不信白毛说的话,以为是故意嘲笑她的,但是看到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只摆在橱窗的玩偶,即便此刻他讨厌那群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对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伸出一只手,重新做起自我介绍,“我是小枝寻野,是你的……”脑海闪过一个稚嫩的声音,他很快接受。

    “朋友。”

    艾漫不打算开口,毕竟,她不了解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相当等于失忆,谁知道有没有有心之人特意接近她,骗她说他们是朋友呢,而且,直觉告诉她,他不靠谱。

    “你不记得我了。”他落寞地收回手,“要不要让我讲一讲你今天为什么会在欢水巷?

    她不出声,也没有打断他的讲话,那他就默认她是想继续听下去的。

    “明天是你入学中阳的第一天,你和我约好在欢水巷的自习室商讨你代理漫画社社长一事,目前你还没有给出你的想法,”他补充说,“中阳是一所高中。”

    “所以,你现在考虑好了吗?”他攥紧拳头,急迫地说。

    白毛表面在玩游戏,但也时不时偷觑小枝寻野一眼,“那个二哈又在宣传那个破社团。”

    小枝寻野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白毛不生气反倒朝着他嬉皮笑脸做倒着的大拇指,嘴里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小偷。”

    说完他周围一圈的兄弟都笑出了声,黄毛还在审讯室里做笔录,丝毫不知情。

    由于白毛和兄弟的调笑声持续在派出所荡漾,女警从电脑边露出头,好声好气地说:“那两个小伙子,笑的时候小声点。”

    她淡然的笑笑,语气尽量平和,“我现在没有这种想法,你可以先找别人,但如果我有这种意愿,我会联系你的。”

    小枝寻野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还是希望她可以来,“明天开学,下午你可以来社团看看。”

    艾漫刚想冲他微笑,她的名字再次被叫起,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和她在现实里的哥哥声音一模一样,她有些不可置信,眼睛微微睁大,侧头看去。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开始怀疑刚才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了。

    她略微侧头,眼底的溪水快要止不住溢出,面前是一张和自己哥哥有五分相似的面庞,她有一种在异国他乡看到许久不见的亲人时的激动,不停颤抖的手被藏匿于身后。

    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艾罗走到她的面前,自然地牵起她衣服的一角,艾漫附和他步伐的频率,紧紧窥视这只手,脑海不自觉浮现幼时。

    她被同龄的几个小男孩欺负,哥哥看到后打了回去,小男孩哭着跑回家和家里人告状,那家人找上门,哥哥也是这么牵着她躲在公园。

    外面的霓虹灯闪的人不由自主眯起眼,只有她不愿。

    车内开了空调,冷空气源源不断地侵袭而来,艾罗语气毫无波澜,开口询问:“冷吗,要不要关了?”

    艾漫还在回忆里遨游,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回答了一句得不到任何态度的话。“我都可以,看你吧。”

    艾罗点点头,把空调调高了,车平缓的行使过住宅区,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也不睡觉,像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既然她不好意思,那不如自己先开口。

    他瞥了她一眼,和她对视不过一秒,她又撇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艾罗轻轻一笑,打破平静的湖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女孩手指已经被她扣得泛红,却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什么?”

    艾罗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开门走了出去,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视线从他下车就一直黏着他,他的身影被树挡住,她就把身体向前倾。

    直到看到他停在烧烤店门口,她才隐约猜到他想干嘛,路边的其他车来往不绝,车灯光从她身上汲取到的是笑脸,她一会儿整理衣服,拍拍身上的灰,一会儿返回去看烧烤店里的哥哥。

    连平常觉得晃眼的远光灯,她都特意坐直身体让它照到自己此刻的愉悦,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地,倏然,她觉着不太对劲,感觉不对。

    她弯下身,被安全带勒住,又去解安全带,只为看看脚下是个什么玩意,脚下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什么都看不见,她五指在下面一点拍着,终于发现有一角凸起,东西在垫子下面。

    她翻开黑色的垫子,看形状像一个铃铛,捡起起身还不小心磕到头,她没过多在意,心思全在这个金色的铃铛上。

    冷风裹住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她一时分不清是在车外还是在车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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