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今天是叶眠术后的第四天。

    醒来的时候,叶眠没有立刻起床。

    昨夜的梦里又是那场扯地连天的大火。

    烧灼,疼痛,绝望。

    但是她的记忆空空荡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叶眠无法确定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某种预言与暗示,只能寄希望于属于叶绵绵的记忆会恢复,或者出狱后她能找到关于过去的只言片语。

    叶眠不急着找法蒙,反正已经确定要答应他的条件,出狱板上钉钉,她还要在医院里留到第三针二级生长因子打完。

    把早餐糊成一团的粥吃掉,叶眠去了点滴室,开始看那个放广告比放连续剧多、放连续剧比放正事节目多的大屏。

    这两天联盟最大的事情就是议会主席和内阁换届,新一任主席春风得意,上任之后的第二天就召开议会修订粮食法律。

    “新的粮食法律抬高了农民税收,但是压低了营养液的税率。”胖子来正好看到,他脸上挂了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昨天没睡好——考虑了一晚上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没想出个结果。

    “因为政府要推动营养液的普及?”叶眠问。

    “应该是的。自然生长的植物越来越少,我们现在吃到的食物味道口感古怪,因为原材料产出依靠的是基因科技和化学手段,厨师做出来的东西早就失去了在口味享受上的价值,只是能提供生命维持必须的营养素罢了。”

    “营养液就不一样了,萃取浓缩营养成分后,它能完全脱离食材本身的形态和味道,你可以根据自己口味偏好买到不同口感口味,摄入方式也比做饭简单,开盖即食。”胖子说。

    “那你家的营养液生意岂不是赶上风口了,政策扶植,大赚一笔。”叶眠说。

    “据我所知,没有。”胖子叹气,“萃取营养液的技术还不够成熟,生产效率也低,虽然工厂已经投入使用,但产品市场根本没打开,成本高,定价也高,性价比一般。营养液工厂建在海蓝,伊斯坦一走,这次怕是更赶不上了,粮食大企不止我们家族。”

    “他们的技术比你家先进吗?”

    “那倒没有,至少在我入狱之前,法格里布的萃取技术肯定是最先进的,毕竟伊斯坦的异能就是手萃,我们只需要拿着瓢找葫芦。但现在政府扶持,研发经费投进去,其他家的成果自然也会有。”胖子搓了搓脸。

    “你现在焦虑也没用,不如想想怎么抓到你哥,把你妈救回来。”叶眠说。

    “靠谁啊,靠你还是靠我,咱们连C监大门都出不去。”胖子愁眉苦脸。

    “你瞧好吧。”叶眠说。

    关于修改粮食法案的争议讲了二十分钟,大屏切换到广告。胖子抱着手臂好像睡着了,叶眠抓紧时间,试图从广告里的蛛丝马迹中了解外面的世界。

    义肢广告,飞船广告,营养液宣传片,主席竞选回放,边境采访,审判庭案件简报……叶眠看到了法蒙。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

    法蒙一身墨色军装从审判庭大步走出,记者一拥而上,闹哄哄地挤在他身边。

    “法蒙中将是否能如期晋升上将?”

    “关于边境三师拒绝撤回境内您有什么看法?”

    “联盟与帝国的和平条约能是否可以继续维系,您觉得这次和平还能维持多久?”……

    一个男人尖声发问:“法蒙中将,边境三师是否如传言所说被反抗军渗透?审判长如何裁决,请给民众一个说法!”

    法蒙驻足,漠然瞥向开口的人。

    被视线凌迟的男记者瑟缩了一下,不由把话筒后撤了一些。法蒙推开眼前挡路的记者,拉开悬浮车车门:“三师军人忠于联盟,无愧于心。”

    叶眠若有所思。

    “噢!我想起来了!”

    胖子睁开眼,他一拍大腿:“怪不得耳熟,法蒙,他是联盟的边境将领,五年前他带领边境第一师在黑水星以少胜多,被写进战场指挥学课本。经典案例,期末考试出过题,我学过的。没想到现在已经是正经中将了,他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吧。”

    “中将这么高的军衔,还可以兼任C监典狱长?”叶眠问。典狱长算不进行政核心,但是C监独立自治,中间有很多灰色空间可以灵活操作。

    胖子解释:“毕竟我们跟帝国的战争打完了,和平条约公布之后,很多将士军人都回家了。法蒙应该是留军挂职,但现在边境不需要他了,如果家里有权有势,安排他来当个狱长不是难事。边境三师是出什么问题了吗,他怎么从审判庭出来?”

    “不清楚,那个男记者怀疑他带的兵跟反抗军有勾结。”

    胖子愤然开口:“怎么哪里都有反抗军的事,这些人是苍蝇吗?哪都掺一脚。”

    叶眠保持了适当的沉默。

    “如果是这个法蒙的话,那C监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起来了,法蒙为人应该还是不错的,”胖子乐观地说,“那我也能好过一些,不用每天跑医院。”

    这几天监狱区一切如旧,6区两个犯人因为卫生任务起了点小冲突,被名叫黑兔子的狱警一起扔进了9区多人间,昨天回来了一个,脸上是血淋淋的抓伤。

    叶眠想了想:“记者说边境三师拒绝执行撤回命令,法蒙是直接领导三师的中将,那他可能在首都星留不了很久,甚至连现在都可能是被迫留下的。家里人安排他做典狱长的话……他自己属意呢?”

    “嗯……”胖子思索,“跟打仗驻边比起来,待在首都星不是更舒服一些吗?”作为联盟真正核心中的核心,对于“上等人”而言,首都星的繁荣安逸程度是其他地方完全比不了的。

    “那就得看人了。”

    叶眠回想记忆里法蒙的样子。能把皮大衣穿出军装的板正,眉目里藏不住的果决杀伐之气,在知道法蒙是军人之后,那些小细节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叶眠大胆推测:“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边境三师因为某些原因被绊住无法撤回,军部就强制单独召回了中将,甚至用的理由可能就是晋升上将。法蒙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归队,但是家族施压,直接把他摁在了C监典狱长的位置上。边境三军违令处境微妙,如果法蒙真是个正派的人,现在恐怕是深陷泥潭很难抽身,但如果他顺应某些人的想法,同意把典狱长这个位置当成跳板,走上弃军从政的路……康庄大道。”

    “没听说过他隶属哪个家族啊?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上任典狱长,可能就是议会军部中某两个或几个势力的博弈,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胖子的表情也严肃下来。

    “只是猜测。”叶眠说。

    如果法蒙听到她的大胆发言,可能会为这段精彩的推论鼓两下掌。

    但此时此刻,典狱长正在德里克主家府邸中的会议上迎接来自所有族人的施压。

    “法蒙,你是你父母的独子,如今德里克唯一的嫡系,你必须进议会或者在军部任职,你注定要进政权核心,而不是留在边境做你的闲散将军。”卡门·德里克说。他是法蒙的大伯父,现在德里克家族名义上的大族长,具有家族内最高的话语权。

    法蒙面不改色:“伯父,我不可能抛下被截断退路的边境战士留在首都星,哪怕沦落到进审判庭甚至进监狱,我的态度都不会改变。德里克的政敌们一直在向我们泼脏水,你们不让我离开首都星,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让形势僵持在原地。”

    “法蒙,家族的存续需要牺牲,你知道规则。”开口的人名叫贝拉·德里克,她曾短暂担任审判长一职,如今仍在审判庭陪审团任职。明明年近六十却不见丝毫老态,她的口吻堪称温和,但语气不容违抗。

    “你既然已经接下了典狱长的位置,我们以为你已经理解并且接受了家族为你安排的路。”卡门接回话头,似有失望。

    “伯父,是您说,拜托我暂留首都星,是您说,德里克要借助我拿下C监,是您说,只要萨利下台我就可以回去,”法蒙的眼神平静而冷漠,“德里克的小辈们早就渗透进议会军部甚至审判庭的各个位置,你们不需要我重回联盟核心。”

    “这句话你应该去跟你早亡的父母说,”年轻的汤姆森·德里克蓄了胡子,但还是压不住自己年少轻狂的脾气,他冷笑一声,加重语气,“问问他们,为什么德里克的附庸说,他们‘只归属于艾文·德里克、安娜·德里克’,在他们夫妻死后也‘只听从于法蒙·德里克’。”

    “汤姆森。”卡门警告开口。

    汤姆森眼神恨恨。

    法蒙的眼神暗了暗:“我父母收编的势力属于我父母,如果有任何异议,我不介意你去地下亲口与他们对质,问问他们,德里克到底做了什么,逼他们不得不撤离家族,从头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

    德里克在衰败,树大根深的家族养出了一群又一群蛀虫,现在能堪大任的小辈只有法蒙,这个联盟政治漩涡中的大家族正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困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法蒙的价值,他自己清楚,族中长辈也清楚。

    “艾文和安娜被暗杀,至今没有结案。伯父,我说过,在凶手被绳之以法前我不会承认德里克这个姓氏,更不可能回归德里克,按你们的吩咐行事。”法蒙只想早点结束,因为这场会议注定没有结果、徒费口舌。

    “如果说,最近我们查到了新的东西呢?”卡门跟贝拉交换了一个眼神。

    法蒙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反抗军的指挥使,曾与你父母联系密切。近日其他案件牵连,审判庭缴获了一批反抗军的信件,其中有一封与安娜的通讯记录,或许,你会想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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