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陆风都不记得了?”法蒙怀疑地说。
叶眠很诚恳:“完全不记得了。”
“……陆风,反抗军指挥使,据我所知,他应该是你的爱人……或者说,情人。”
法蒙向后靠坐了一些,手臂搭在扶手上,观察着叶眠的反应。
?
???
叶眠心中一万把开水壶齐声尖叫。
她被震撼到凝固,表情放空,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启用声带:“情……人……?”
叶眠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反抗军马仔。
既然能得到法蒙青眼,在预期中,她原本的身份或许能算得上个小管理,但是……
为什么会是指挥使的枕边人啊?!
这让她回去卧底,卧到床上吗?!
她终于想起那张被顺马桶冲走的纸片——就你小子叫陆风是吧?
纸条写得诚意满满,实事是一点不干。
“你是真不记得了。”法蒙观察完毕,得出结论。
虽然也没指望她一个女死囚能做到多少,但他还是有些失望。
法蒙耐心有限,来见叶眠就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交易。只要她同意,剩下的交给黑兔子做就行,不需要他本人再出马。
“我会把那个法格里布跟你一起送出去,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法蒙说。
“等一下!”
法蒙起身的瞬间,叶眠也霍然站起。
她一把拉住他的小臂,连珠炮一般说:“既然知道我失忆,还让我毫无准备地回反抗军,做不了什么事不说,被认作冒名顶替又是麻烦一堆,你不怕我鱼死网破吗?”
两人僵持,隔着衬衣,叶眠手心能感受到那条坚实小臂的手感与温度。她没忍住,手指微微一动。
法蒙思路被打断。
“……松手!”他忍无可忍,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可思议。
她在摸什么?!
叶眠撤回右臂,双手半举,一副投降的姿势:“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我们好好合作,或许我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除非你并没有多需要反抗军的消息,那就继续这样无可无不可下去好了。指挥使的情人只有我一个,这是机会,”叶眠停了停,敷衍似地补充,“法蒙先生。”
她说完,突然想到:陆风不会玩多人关系吧?那有点要命了。
好在法蒙没有反驳,他冷笑一声,抚掉袖子上被叶眠握出的褶皱。
他的表情比几分钟前更冷肃,但动作却是配合地往椅子里一坐。
“现在不是一口一个您的时候了?你的礼貌呢,叶小姐。”他说。
“毕竟也没见你向我展示出你的礼貌,法蒙先生。”叶眠不轻不重地顶了一句。
她不动声色地想,自己对法蒙的了解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或许她应该……更放肆一点?
“你需要什么?”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武器,”叶眠不客气地说,“以及信息,跟叶绵绵有关的,还有关于反抗军的,越多越好。”
“你真当自己不是叶绵绵?”法蒙冷冷地说,“没人能逃离自己的过去,就算你抗拒也没用。”
叶眠竖起手指:“不管前面我怎么诈骗的,更正一下,请叫我叶眠。叶绵绵是另一个人,她死了,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明白吗?不是‘人无法跟过去的自己共情’这种戏码。”
法蒙再次无视了她的正式声明。
“关于你跟陆风,其实我了解得也不多,机缘巧合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他嘴角一提,眼里毫无笑意,“事先说明,我对你没有偏见,所有的消息都是线人传来。”
叶眠点头:“叶绵绵的事,我不做评判。”
法蒙点开手腕上的终端,扭转方向对着叶眠:“自己看。”
“作为秘书,苦恋指挥使的恋爱脑……倒贴……忠心耿耿……吃住不在一起只偶尔见面,陆风对她态度微妙?”
叶眠想把死去的叶绵绵拽出来,给她两巴掌让她清醒一点。
人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不争气!
入狱后陆风管过什么事?还不是放她坐天等死!
“看明白了?”法蒙轻哼一声。
他本来心情很差,看到叶眠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竟然感觉好了一些。
“看明白了,我是陆风的温柔小蜜。”叶眠中肯总结。
她见不得法蒙舒服,于是又阴阳怪气:“这个身份,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想放养我,暴殄天物。”
“只是近而已,你太小看陆风了,”没想到法蒙不为所动,“一个失忆小蜜的能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果你的理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我无话可说。”
叶眠眼神加深:“你不会认为我的作用只有美色吧?想让我自证价值?想听我表忠心?”
好古板的思想。
好欠揍的人。
法蒙的观点被戳破,他面上不置可否:“我并不介意。”
“做梦去吧,”叶眠微笑,迅速转换话题,“反抗军的信息呢?”
“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会让人给你送来特制的终端。里面会有我的联系方式,信息传输加密。”
“武器?”
“可以给你配枪,但你会用吗?”
“尊敬的法蒙先生,”叶眠有些无奈了,“如果您愿意大发慈悲解开我的项圈,或许就可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项圈……啧。
法蒙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脖颈上一触即离:“不可能。”
叶眠耸肩:“会用,我要配枪,弹药管够吗?”
法蒙:“如果你能每个月离开反抗军,我可以派人线下跟你接触。”
“行。”叶眠还算满意。
“还有别的要求吗,叶小姐?”法蒙说出这个称呼的语气略带嘲讽。
“测我的异能活跃等级,”叶眠说,“101没有钥匙,你给我测?”
法蒙皱眉——他没干过这种活。
但是四代环的事情又最好不要透露,他只能说:“我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叶眠眼神催促:我干什么?
法蒙心想,只要确认她异能正常释放就行。
他拿出钥匙插件,叶眠配合地前倾身体。
与上次完全针锋相对的气氛不同,随着距离拉近,叶眠眼都不眨,法蒙避免不了地和她视线接触。
……她眼下有一颗小痣。
他的手掌碰到她的颈侧,甚至能觉出她的脉搏,平稳地跳动着。
叶眠声音放轻,她稍微侧头,语速很慢:“……插个插件,需要这么慢吗?”
旖旎气氛一触即碎,法蒙眼里划过一丝晦暗。
收回手,他调出控制板:“叶小姐,请。”
叶眠完全没有被影响:“我失忆了,你忘了?”
“……连怎么发动异能都忘了?”法蒙眉头一动。
他不得不怀疑,叶眠是在降低他的警惕性。同为A级异能,法蒙不认为叶眠比他更强,但是对他造成伤害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如果你质疑我的身份,那可以尽管去查,”叶眠无所谓地说,“目前来看,我就是完全失忆了。”
法蒙忍耐地闭了闭眼,重新做好心理建设,这才开口教她:“对于初学者,需要沉心静气,摈除干扰,调动异能与使用你的四肢没有区别,不要把它想得太麻烦。”
叶眠不敢说她觉得有点抽象,遂照做。
沉心静气……调动异能……
她睁开眼,手心微湿。
法蒙皱眉:“你在干什么?”
手汗吗?
叶眠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按你说的做的。”
法蒙看着她空无一物的手心,迷惑道:“再试一次。”
……
半分钟后,叶眠再次睁眼。
她手心出现了一点水珠,但是所谓的冰棱、冰锥连影子都没见着。
叶眠看向法蒙,后者表情微变。
她聪明到通透:“所以是我异能变弱了?”
不知道法蒙想了什么,他放下一句“等着”就去敲了隔壁101的门。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揉了揉眉心说:“检查员说得等这一批轮完。”
叶眠点点头:“所以我是被禁制环损伤异能的倒霉蛋,而你让我出狱给你当卧底,还不肯给我解环。”
法蒙没说话。
“这跟虐待下属有什么区别?”
臭当官的。
叶眠为他送上一顶高帽,半点没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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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101】
检查员送走了这批最后一个犯人,把该登记的数据都登记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没有第一时间叫隔壁的典狱长和278号过来,而是打开终端,给自己那个还在念书的弟弟发消息。
“你把手里那条四代环送出去了?”
手指敲击桌面,沈舒云心想,我就等两分钟。
一分半过去了,沈舒白的通讯跳出:“怎么了姐?”
通讯里有些嘈杂,他周围有人。
“沈舒白,你知不知道四代环还在测试,特殊个体的异能抵抗说明都没出,你就把它送给法蒙投入使用,什么意思?”
“诶?你怎么知道?噢,C监检查日,把你拉过去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现在的情况是,那个犯人异能好像真受损了,我需要解决方案。”
那头闹出了点声音,似乎是沈舒白在跟人道歉,然后背景安静下来,他的声线变清晰了不少,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欢脱:“这么低概率的事情,怎么这么巧?就一条环,直接命中了?”
“你跟革命党和反抗军怎么混的我都没管,但你连学医的初衷都忘了?”沈舒云摘下眼镜,“你就这么看着他把那个人异能荼毒干净吧。”
“……是我考虑不周,”沈舒白短暂失声,然后干脆认错,“我会跟法蒙联系,争取让他把环摘了,但,唉,概率不高。”
“那你就想想怎么给她治好,负起你的责任来,”沈舒云叹气,“如果要异能剥离的是你,你会好受吗?”
她挂断通讯。
门口叶眠探头探脑:“请问……我可以进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