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城(1)

    先前师父曾告诉我,赤云城城内烈日当空,寸草不生,赤云城百姓也因此民不聊生,如今看来师父说的也不全对。

    赤云城内的确阳光炙热,寸草不生,然而民众却并不为此而痛苦,个个面色平静,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将将走出屋子几步,先前身着袈裟的黑瘦男人便带着一伙信众围住我,“神女请留步,佛说,待神女苏醒,须先交由它相看。还请神女随我们去见佛。”

    送上门的妖物哪有不见的道理?

    这可比在临阳村费神费力找妖怪好多了!

    几乎没多思虑,我答应了男人的要求,“既如此,就快些去吧!莫要教你们的妖佛等久了。”

    众人领我来到一处高耸的庙宇,这庙与赤云城内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实在辉煌过了头。

    庙外,一位衣衫褴褛的醉汉倒在地上,他头发已白了一半,皱巴巴的脸上堆满酡红,仿佛挂了两个苹果。

    黑瘦男人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李铁匠还是不愿信奉佛吗?难怪他整日囿于痛苦,我佛慈悲,还望李铁匠能早日皈依佛,达到极乐啊!”

    李铁匠身为赤云城的一员,竟未受妖物所惑?

    我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

    黑瘦男人似是看出我的心思,解释道:“当初是李铁匠亲手铸造出赤云城所供奉的金佛,我佛慈悲,念在他的功劳上也就不再追究他不信教了。”

    “你们的妖佛还挺......仁慈的?”我评价道。

    走进庙内,只见一尊与房梁齐高的金身佛像端坐于寺庙正中。

    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若是忽略它的头发与耳朵,只看面部,这尊佛.....倒是与我,或者说与霓霞长得很像。

    佛像两侧各放有一个大红色的蒲团,两位少男少女坐在蒲团上,脸上是与佛像一般无二的悲天悯人。

    端坐佛像身侧的少男少女与佛像有三分相似,不过少男眼珠如墨点,眉眼阴郁;少女则眉尾上扬,更添英气。

    “这是侍奉佛的童男童女,他们已将余生献给佛,是以得到了佛的赐名——童男名唤巫厌阳,童女名唤巫却云,”黑瘦男人双手合十,对着金佛拜了三拜,“李铁匠当初铸造的佛像太过窄小,不便佛施展佛法护佑城中百姓,于是大家将这些年教化别地信众所得财物悉数用于扩大佛身。如今,已无人可挡佛施术了。”

    我看着金佛周身萦绕的浓厚血气,微微眯起眼睛。

    若说这是妖气...倒不太贴切。

    这般浓郁的杀戮之气,比起妖气更像是魔雾。然而千年前一位大能以身献祭,将魔域与仙、人二界隔绝开去,凡间已许久不曾有魔的踪迹了。

    当真是奇怪,不过能解决,只是这种级别的魔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这么想着,我抬手便要抽出倚霜剑。

    恰在此时,一道清灵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林晏,你果然还是来了。”

    它的声音与我一样。

    我眨眨眼,抬起脖子仰视妖佛,“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应邀前来,你不高兴?”

    “呵,”妖佛语气一冷,“你果然和从前一样。想必你已看过幻妖的记忆了,它个没用的东西,随随便便就放你离开,然而我与它不同。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几句空话便由着你,即使是从前在仙庭,我也未曾这么做过。”

    我真诚发问。“你也认识我?所以你真是我.....爹?娘?”

    妖佛:“.....”

    妖佛不愿理我了。

    “我已见过你们的妖佛,现在还有旁的要做的么?”我侧头看向黑瘦男人。

    黑瘦男人答道:“神女还须在神庙呆至今晚,佛说,待神女吸收了庙里的佛气,便能功德圆满,将我们从苦海中解救出来了。”

    “哦,那我就在这儿多待会吧。”我点点头,随手扯过巫却云和巫厌阳身下的蒲团当垫子。

    黑瘦男人领教众朝我拜了一拜,接着退出庙宇。

    随着他们的离开,寺庙大门“咚“地一声关上,还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我端坐于蒲团上,很快便维持不住,毫无形象地瘫坐其上。

    “喂,你们俩被锁在了庙里,平时吃饭怎么办?”左右也是无聊,我索性开始同少男少女说话。

    巫厌阳眼睫轻垂,眉眼间郁色更浓,“侍奉佛是不必进食的,佛会保佑我们,让我们不至饿死。”

    巫却云眉尾上扬,英气的眼似烛火般熠熠生辉,“但也仅仅不至饿死。”

    我听出她的意思,问道:“也就是说你们还会饿,是吗?”

    巫厌阳低声应道:“没错。”

    巫却云语调上扬:“不会。”

    正说着,巫却云蹦蹦跳跳地打开一扇窗户,窗框系着一根麻绳,绳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小铃铛,她晃了晃绳,一只小篮子便沿着绳子滑到她手上。

    掀开篮子上的绢布,巫却云拿出一个粗面馒头开始啃。

    巫厌阳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又恹恹收回目光,“你又让李铁匠给你送吃的。上次他就因此被关进了牢里,你却好好的。”

    巫却云满不在乎地咽下嘴里的馒头,“进庙之前我们还叫他爹呢!再说,他有造佛之功,那帮人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巫厌阳摇摇头,不以为然,“他并未皈依佛,他将一直囿于痛苦。而你制造了他的痛苦。”

    “他的痛苦从他铸下那尊金佛开始就注定了,”巫却云双手合十,假模假样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免我苦痛,功载千秋。”

    巫厌阳亦是双手合十,轻声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免我苦痛,功载千秋。”

    随着他们的诵念,金佛的眼珠微不可察地偏转几分。

    这东西还能动。

    “你们是李铁匠的儿女?”我问。

    巫却云点点头,“佛选我们侍奉前,我们的确叫他爹。喏,那个看起来两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曾经是我兄长。你别看他现在一副衰样,但他以前……算了,你还是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吧,反正你现在是看不到他以前如何了。”

    “我不是衰样,我是悲相,”巫厌阳面露哀伤,眉宇郁结之色几乎凝为实质,“佛有百相,我乃佛悲痛的化身,自要代佛悲天悯人。”

    巫却云没好气道:“佛收走了我们的痛苦,你哪来的悲痛之情?左右不过是演戏,骗骗外人也就罢了,莫把你自己都给诓过去了。”

    顿了顿,巫却云看向我,一双丹凤眼盛满笑意,“我乃佛欢欣的化身,是喜相。”

    “好的,”我点点头,“我是你们的佛的女儿,是来弑父弑母的。”

    “哇!”巫却云十分给面子地拍了拍手,“我还从未吃过佛呢!”

    巫厌阳纠正道:“我们不能吃佛,佛不可能不信自己,我们只能吃不信佛的教徒。”

    我顺着他的话问:“这是什么意思?”

    巫厌阳眼睑微垂,“每一任神女被送至佛前,都需在庙内吸食佛气,待其功德圆满,便要为信众举行受洗仪式,仪式上将由神女亲手割下异教徒的肉分给教众。如此方可净化痛苦,为久旱的赤云城求来甘霖。”

    巫却云补充道:“除你外只有一位神女为我们举行过受洗仪式,但那是个假神女,她不知用了什么诡计躲过神珠,引我们误信于她,不过她作为赝品,自是无法为教众求来甘霖,便被教众烧死了。”

    “顺带一提,上次仪式,作为祭品的异教徒,是我们曾经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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