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五)

    终于传进来了第一句话。

    和泉的声音穿透天花板,被意识传输线的电流扭曲得磕磕巴巴。

    【她本来好好的,还在陪我说话。然后望着天上那些越来越近的直升机,就和我道了别,说是来不及了。】

    【我看见她往西边去了,直升机太吵,我一直喊她,但是她都听不见了。】

    “知道了,我正在她的第三层。”

    安德手掌放在毡毛包上,打断了他的话。

    随着和泉的声音传输进来,整个世界就像是瞬间关闭了降噪模式一样。

    楼上传来不间断的巨大碰撞声,伴随着各式各样大型武器划过地面的刺耳声。

    大军压境,重型战车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威严,掀起整个空间的地动山摇。

    【什么?你们在婴儿房?】

    “已经稳定了,”安德不是很想跟他解释太多,她更在意楼上的动静,“为什么这些人还不撤出去?”

    【我也不知道,按照道理,婴儿房都能稳定下来的话,工厂和医院就更不会有异常了。】

    “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安德轻声说,“上层怎么走?”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安德袖口滑出一柄漆黑的短柄军刀,猛地投掷向身后,贯穿了黑影的一部分,它发出尖锐的哀嚎声,然后扭曲着落在地上。

    投掷的动作完成后,安德一步向前右手将修长的长刀拔-出来,挥开刀鞘。左手抓住魏玛如同老鹰提着麻雀,将她甩向自己的身后,对着前方横过刀。

    身体比外面更加轻盈,只是有个致命的问题。动作和思路之间有延迟,大概率是因为和她共用意识系统的人是打架的门外汉。

    天花板上流淌下黑色粘稠液体。流下来就形成生物,在四周歪歪扭扭地爬着。

    它们源源不断从屋顶和墙角爬出来,本来还能将就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因为拥挤就只能一层压着一层。

    蛆虫一样的形状,喉咙里咕噜咕噜地,食道因为饥饿而不停地蠕动。

    “这些都是‘认知污染物’,也就是变异的‘记忆实体’,构造和人基本一样。”魏玛被摔醒了,立刻捂住下半张脸,这股刺鼻的恶心味道可以穿透一切直抵肺腑。

    “这是意识病毒,前两层一定是出事了。”

    安德蹬地起势,从腰间抽出两把军刀,粗糙锋利的刀尖反射出寒光:“我从刚进来就想问,我枪呢?”

    我枪呢?我那么漂亮的一堆枪?

    安德侧身跃起,踩在扑上来的一只黑色影子的肩膀上,伸出右腿勾住它的脖子,将刀从后心处贯穿进去。

    她大概能猜出来了,她现在整个形象都是通过和泉的脑子,在意识体里重塑的。

    但是这个小男孩比较业余,看来很少携带武力人员。

    所以即使和他说了要带武器进来,但还是对她携带了多少武器并不敏感。

    【对不起,我又丢三落四的了。】

    “军刀的重量也不对,你能重新想一下吗?”安德感觉手里的刀被塑造成了两把刮痧用的玩具,“给刀面能加点血槽,能放血的话,我还能再快点。”

    “我来。”

    魏玛的瞳孔深处出现了和泉相同的数据流。

    身边完全没有微型计算机的情况下,她只能依靠自己在心里默算。

    她权衡着需要重量的打击力和稳定性,需要轻便的攻击速度和使用消耗,然后把生成的平衡点传输回和泉的脑子里。

    安德第一个念头是魏玛如果在现实里跟她一个高中,说不定有能力考个好大学。

    再次使用的时候,安德一挥就知道这是精良的军刀。

    虽然没有任何装饰,但是血槽设计非常完美,边缘闪烁着初雪般的光泽。

    安德熟练而面无表情地拧转刀柄,一气呵成弹跳起身,膝盖将其中一只的头颅在地上顶到碎裂,翻滚起身,挥去血槽里的血迹。

    另一只手将深深插在地上的长刀拔起,顺势割断另一只的头颅,然后在魏玛身前蹲下来。

    “安德,和泉看到破绽了。”魏玛低声提醒,眼瞳深处数据的流速在加快。她重新艰难地爬到安德的后背上,身体呈现出一种神经过载的僵直。

    光线沿着某种规律的方向汇聚,透明的网格覆盖以穿透的势头奔涌而来。无形的手在空间中拉起一张网,这张网由无数平行和垂直的线条构成,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一个个规则的几何单元。

    眼前的景象被迅速重新绘制与组建,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有序。所有的障碍物和转角都被清晰地标记出来。

    这种透视并非瞬间完成,而是逐渐展开的过程。能看见光线在空气中流动。

    房间正在破绽中被解构,整个世界都在被重新定义。所有的墙壁、通道和转角被简化为线条,投影在巨大的玻璃幕布上。

    安德背着魏玛飞快向前,如同在二维世界中穿梭。

    脚下不停有黑色的液体漫上来,只要越过魏玛的身体安德就立刻回身斩断,两只手上长短不一的军刀一近一远,将它们的喉咙、神经中枢和心脏搅成碎肉。

    她们都看到了那条类似消防通道的透视形状,从天而降在这些无比相似的房间和走廊中,恰似一根横穿的坚硬钢钉。

    “这就是执行专员临时搭建的‘隧穿通道’,方便在层级之间转移,不过我们一般叫这个‘老鼠洞’,只有他们才有这个打洞的专利技术。”魏玛说。

    【他们在上面。】

    【一会儿在进老鼠洞的时候,你们会在拐角的地方发现一些枪。】

    和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需要我来想吗?”安德问。

    “不是,不是要你想。是一些你常用的枪,它们就在那里。”魏玛果断地纠正,就像是在描述一件已成定局的事情。

    楼梯间如同一条旋转的光带,在解析下延伸着线条。

    “一些我擅长的枪,就在老鼠洞的拐角。”安德说。

    陈列在她们面前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码得整整齐齐的步枪HK-416、有限距离能达到2400米的狙M200、冲锋枪MP7等,以及配套的5.56×45mm口径的NATO、10.36mm口径的408TheyTac、4.6×30mm的MP7专用,还有DE的9.1mm口径子弹。

    在拐角处,整整码了三个台阶。

    这些都是安德上个单子,一个偏古早的射击类游戏里的。

    单子来自一个喜欢各种成就和头衔的有钱人,安德给他打了整整一个寒假的活动,打得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掏枪。

    除此之外,还有个显眼的木制品。

    一根痒痒挠。

    安德从台阶上拿起一把银色M1911,熟练地装消音器上弹夹,将一把蝎式冲锋枪插在腰带上,然后把痒痒挠扔到魏玛手里。

    “你干嘛?”魏玛震惊。

    “别介意,我做个实验。”安德并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

    这里是意识组成的空间。不是先存在而后相信,而是相信的瞬间,它的开始与结尾就绑定了,存在同时产生。

    不是安德的技能。如果说这是和泉的公式,她只是代了数字。

    但是显然这个技能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挥。

    否则不要说是婴儿房,这空间里就没有能困住魏玛和泉的地方,他们俩直接可以在别人的脑子里建个梦幻豪宅了。

    安德带着魏玛往楼上跑。

    有了枪以后,除了近距离用白刃将它们的身体撕裂,远距离的就举起枪,用弹头把它们的身体打穿。

    打空的手枪就在它们凑近的一瞬间当作砖头捶进头颅里,再反身一脚踹下楼梯。

    魏玛如果不是被幻觉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她是真的想直起腰杆给安德鼓掌。

    她平时带着各路小弟出门营生,但从没见过那么能打的专业人员。

    和泉很久没有说话了。想要同步链接上安德的动作,他大概是满头大汗,脑袋像针扎一样疼痛。

    这时候魏玛才意识到,这不是安德的全力。在和泉的拖累下,她现在顶多算个高Ping战士。

    如果安德能听到魏玛的心理活动,就会告诉她。这很正常,她在公会里就是靠这玩意吃饭的。

    别说是顶着超高网络延迟进行游戏,就算老板是个小学生,甩给她一条小天才电话手表,她也得拿起手表蹲在地上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

    “什么声音?”安德警觉地抬起头。

    魏玛闻声听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表层要到了。”

    和泉跟她解释说,和模糊、压抑、不可名状的婴儿房比较起来,表层是意识体最直观和丰富的一部分。基里尔的脑子里也是这样的。最新的记忆,最新的情绪,最新的思想,都在这一层。

    所有人,连带着信号传输端的另一头的和泉都听见了那种震撼的声音。

    是水声。

    波涛汹涌,天花板上仿佛有无数浪花奔涌而来,又呼啸而去。

    它们翻卷着互相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次又一次地捶打着她们头顶的天花板。

    顶楼是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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