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鬼债主装阔少

    两人刚跑出来,廊外忽起灯笼光晕,雾中透出团暖黄。

    小厮垂首立在廊下:“家主有请二位仙长。”声线平得像井水,好像见惯了这样的诡雾。

    渠离与虚风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马员外没事啊,那就不慌了。

    虚风故意将桃木剑穗甩了两圈:“哪两位仙长?”

    “自然是能降妖伏魔、有真才实学的二位。”小厮躬身退后半步,灯笼映得雾霭泛金,“脚下湿滑,法师且随小的掌灯。”

    虚风当先走下台阶:“劳烦带路。”

    小厮一个转身,走进了雾里。

    踏出院门的刹那,浓雾如沸水翻涌,三尺外的灯笼忽明忽暗悬在半空,像是吊死鬼吐出的长舌。

    渠离攥紧袖中符纸,眼见那引路小厮提着灯笼在回廊间蛇行,木屐叩在青砖上的脆响都裹着黏糊糊的雾气。

    虚风第三次问及马员外如何时,那仆从仍缩着脖子答:“主子只是给了吩咐,咱做下人的不敢多嘴询问。”

    渠离忽然驻足,方才途经的朱漆廊柱上,还刻着三道她亲手划的月牙痕。

    “小郎君且慢行。” 她笑吟吟扣住那人肩头,指尖暗催真炁往天宗穴一按。

    仆从哎哟一声跌坐在地,后脑勺撞在红漆廊柱上,疼得直抽凉气。

    虚风吓得往后蹦了半步,发冠上的玉蝉都颤了三颤:“师妹你干嘛?”

    渠离揪着领子将人提溜起来,右手结的破障印泛着淡淡金光,啪地拍在那人眉心。

    仆从顿时翻着白眼软倒,露出脖颈后三枚发黑的针眼。

    虚风下来戳了戳那乌青印子,讪讪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哦?那你怎么不说?”渠离在仆从面上虚写下驱邪符,才直起身来,“三更天引客走困龙局,这宅子的回廊难道没有绕得你头晕?”

    她忽然施法,丹田忽然又开始抽痛,紧紧握紧拳头,才稳住了身子。

    虚风架住仆从的两腋,将他拖到安全处放好,“我不是看你现在功力更深,所以什么都没说嘛,我怕我弄错了。”

    渠离忽地一拍大腿:“糟了!调虎离山!”

    话音未落便提着裙摆往回冲,虚风忙不迭将昏迷的仆从塞进廊角,追着她身影喊:“罗盘!你不拿罗盘怎么辨方位?”

    可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早将他的喊声绞碎,她只怕去晚了有人受伤。

    雾实在太大,她也不知道马员外住在哪里,最后忽然想到“回”字诀,登时站定调息,默想马员外的音容。

    闭目捏诀时,满脑子都是马员外盯着祝渊咽口水的模样,那眼神,跟书上画的饿鬼见着供奉的蜜饯,是一模一样的。

    可眨眼之间,便落在了浓香的暖室中。

    睫毛还没完全掀开,鼻子先被甜腻的胭脂香呛得发痒。

    睁眼一看,一道湘妃竹帘垂着,窗边青玉香炉正袅袅吐雾。

    又掉进这销金窟了!

    “郎君怎生得如天人一般?南杏的脸儿都发烫了。”帘外飘来酥人骨头的娇嗔,白透的屏风上映出个水蛇腰的影子。

    “好说。穿上吧。”回应的男声泠泠如碎玉坠冰,像是衙门里审案的官老爷让囚犯自己戴枷。

    渠离额角突突直跳,这声音便是混在十八层炼狱的鬼哭里,她也辨得清是祝家那位活阎罗。

    “这、这是何物?好冷、好凉。”南杏掩唇嗔道。

    渠离看得真切,这女子在触碰到绳络时身子骨都抖了一下,虽不合身,但每道经纬都似有玄机。

    好一会儿都穿不上,绣墩忽地一歪,踉跄间南杏的衣襟都敞了一半。

    渠离急着回刘宅,索性掀了帘子闯出去。

    三步开外的祝渊,正襟危坐在卧榻上,玄色长袍映得眉目如墨,见渠离现身,眼底划过星火般的失望。

    晓得她会坏事,他忙对南杏道:“快穿,我可等不了你。”

    南杏拢了拢半露的衣领,客套一笑:“官人,您想要双凤入塌,也得找咱家的姑娘吧?”

    “越是下九流的行当,越爱往脸上贴金。”渠离冷冷一笑,下巴点了点祝渊,“这呆子荷包比脸还干净,你也肯倒贴?”

    “怎么能算倒贴呢?奴家也不亏,”嘴上这么说着,南杏涂着蔻丹的指甲还是掐进掌心,转头瞪向仍坐得笔直的祝渊,“官人如此气宇轩昂,怎么可能身无分文……”

    祝渊倒是实诚,半点不反驳,那神态好像还在说,他确实没钱,但这绳索她不能不套一般。

    南杏用力将下唇一咬,转而高喊起来,“来人啊!乌鸦吃白食了!”

    祝渊还不肯放弃,还对南杏道:“你套上即可!套上它!我祝老爷言出必践,一本万利……”

    “祝老爷您就住嘴吧!”渠离看不过眼这不知死活还执迷不悟的行径,一把将他拽过来,外头脚步声咚咚咚,由远及近,雪球一般滚来。

    南杏这才发现身上还套这个绳络,立刻从身上拽下来扔给他。

    木门被惨叫着撞开的瞬间,她已经伸手往空中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遁诀,眼角余光瞥见那被南杏扔在地上的绳络,竟像活物般微微蜷缩了一下,当下使出灵力索将那绳络拉到了掌中。

    两人登时化作青烟,只留南杏的惊呼声回荡着。

    他们回到了马家的别院里,屋内没有半粒灯火,

    走出门来就被夜雾糊了眼,渠离摸着冰凉的墙砖喊了三遍虚风。回音撞在空荡荡的老宅里,像是谁在学舌。

    “来人!”她又喊了声,惊得风声更大了些。

    一直等着不是办法,她决定到外头去看看:“跟紧点,别丢了。”

    祝渊立在门框边像块冷玉雕,玄色衣摆纹丝不动:“你自去忙你的。”意思是他不去。

    “别忘了我救了你一命。”她提醒道。

    “如果不是你鸣冤……”

    “你莫不是以为与那烟花女子共度良宵后还能全身而退吧?”

    “我本来也能退。”他说得义正言辞。

    她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行,那你出门左右上下自己找路再去吧!”

    扔下话,甩开步子就往外走。一面摸着墙一面嘀咕,这回是他自己要找死的,她就算失手伤过他,这一次也算仁至义尽了!

    祝渊果真自己出了门,但是路只有一条,前方都被她占了去,他只能跟在她后面。

    走了几步,他就改变了主意。

    那间青楼近日都不能再去了,在想一个更高效的办法寻人之前,他还是应该先护住自己的灵力,反正化人前,月鹿拍着胸脯保证他一定能找到。

    那又有什么可着急的?

    念头一转,他索性跟在她后头。

    就这样不言不语地走了好一会儿,渠离终于反应过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想通了。”他说道,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青楼里的执着只是一场幻觉。

    在渠离听来,就是拐着弯地承认了错误。

    谁知下句他就说:“你也不知道路。”

    “我当然不知道路。难不成你知道?”

    嘴还没拌开,侧方忽然传来嘈杂声。

    她腕子一抖攥住祝渊的袖口就要往前冲,忽瞥见那人身后还坠着团桃红身影,正是先前花楼里见过的南杏,此刻正张着檀口,惊恐地疾扑而来。

    “当心!”渠离伸臂欲挡,那抹艳色却在触及指尖时化作青烟。

    “怎么回事?”她低头去看空落落的双手

    浅雾中传来祝渊四平八稳的嘲讽:“你脑子里又有什么飞出来了?”

    他负手立在断墙边,眼皮都没抖一下,四周翻腾的夜雾都比他更像活物。

    黑压压的蝠群忽如泼墨漫过天穹,却寂静得骇人。

    嘈杂声瞬间又挪动到了另一个方位。

    渠离攥着半截袖角醒过神来,不知是这结界刁钻,把五感都搅得七荤八素,还是外头的打斗声真的迅猛如风。

    浓雾中残留的那一丝“阴司味儿”非但未散,反而像滴入水中的墨,丝丝缕缕渗入这扭曲的雾气中。

    不破了这个结界,他们是走不出去的。

    虽然以前她功力不够,但是伏魔斩的基本功都学过的,现在身上没带法器,她只能以身化器破了这结界。

    丹田气起得太猛,周身又立时涨了一大圈,她死死闭着嘴,生怕真炁从口中泄出去,再右手两指并拢作剑诀。

    伏魔斩的起手式本该是左踏巽位,谁知她鬼使神差旋了半圈,倒踩在坤宫上。

    罡风破空刹那,她恍惚瞧见三年前师姐执柳枝抽她脚踝:“错了!这招要脚腕法力。”

    这一想,她忽地就对了,不止打得行云流水,还可以算得上出神入化。

    一套打完,瓦片噼里啪啦砸在脚边,渠离望着满地狼藉,虚风的惊叫混在簌簌落尘里。

    祝渊倒是好端端立在五步开外,连襟袖都没沾灰。

    仔细一看,老宅的飞檐梁柱叫她削成了劈柴,月光正从七零八落的椽木间淌进来。

    虚风快步奔来,见渠离仍怔怔望着虚空,以为她走火入魔失了五感,当下运足丹田气在她耳边撒开嗓门一喊:“小师……”

    “别叫唤!”渠离反手抵住他胸口将人推出三步远,掌心还沾着方才护着祝渊时蹭上的檀香,忙甩了甩手环顾四周,“马员外何在?”

    话音未落,青衫广袖掠过身侧。祝渊到得院中老槐下站定,顺手理了理平整的袖口,对着檐角挂的彩绸淡淡点评她的功夫:“花花吵吵。”

    吱呀一声,东厢掉漆木窗里探出个油光锃亮的圆脑袋。

    马员外见着祝渊便两眼放光,挺着滚圆的肚子就要往他身上扑:“天师!您终于来了!”

    还不等他靠到祝渊近前,屋脊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众人仰头望去,但见墨色穹顶与屋檐相接处蛰伏着巨物,鳞甲泛着暗绿幽光,腮帮鼓动间发出闷雷似的“咕”声。

    “丑时三刻阴云蔽月,辨不得妖物真身。”渠离话音未落,虚风已捧着龟甲从法坛转来:“卦象显形,是百年巨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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