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
她不过才说了几个字,便立马被沈曼呵斥住:“你给我闭嘴!”
接着是一本书朝她飞来,姜挽躲闪不及,纸张划过她的额角,一阵疼痛,应该是破了的,她想,可姜挽这会儿却来不及去看,因为比这更令她害怕的,是沈曼此刻的行为。
书本,试卷,还有姜挽的书包,所有出现在书桌上的东西,全部都被她扔在了地上。她在发怒,甚至是发狂,这种场景姜挽以前也见到过几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严重。
“妈妈,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挽靠近,想去安慰她,却被沈曼一把搡开,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质问,句句都扎在姜挽的心尖。
“你竟然骗我,绕这么大一圈来骗我?要不是你奶奶刚才给你打电话,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和那个叫陈屿的还真是情比金坚,都回江城了,还要偷偷见面,好,很好!”
到这,姜挽才真正明白她今天这怒气到底是因何而来了,她尝试解释:“我们是见面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去旅游,我们无意间碰上的。”
“姜挽,这话你信吗?”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叫她小名,“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有没有把你舅舅的工作放在心上?”
“我有,当然有!”姜挽也委屈,要是没有的话,她就不会被迫和陈屿分开,也不用天天体会锥心的滋味,时常夜不能寐了。
可沈曼不听她说这些,她情绪上头,已经红了眼,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还想骗我!”很突然的,她开始冷笑,随即拿起姜挽的手机,点开微信和通讯录,“那我就把你这些联系人全删了,看你们还怎么联系!”
姜挽看着她,只默默流泪,不敢上前。沈曼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已经崩溃了,她怕再刺激到她。
删吧,她想,反正也不会有结局,早删早解脱罢了。
可删完了,沈曼似乎还不解气,竟然开始说要给她转学,让她离开八中,离开北城。
听到这个,姜挽是真的怕了,转学就意味着她再也没办法见到陈屿,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
让她不联系他也好,不和他讲话也罢,这些姜挽都能接受。因为即便不说话,可只要去了学校,她就还能见到他,还可以默默关注他。可一旦转学,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带着一股无妄的幻想,她尝试恳求沈曼:“妈妈,能不能不转学,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不惹你生气了。”
隔着一段距离,沈曼和她对视,那眼神冷寂得可怕,里头像是有一块冰,而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更是瞬间让姜挽犹如坠入无边冰窖。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我明天就去学校给你办。”
姜挽彻底慌了,也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你不能这么做,这是我的人生,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沈曼和她顶:“我是你妈妈,我当然有权利这么做!”
姜挽继续争取:“可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时期,你这么突然给我转学的话,会打乱我的学习计划,影响我成绩的!”
沈曼神色比她还要尖锐:“影响成绩?真正影响你学习的人你怎么不说?你要是真在乎的话,就应该听我的话,再不要和那个人混在一起了!”
姜挽没话了,她手里的牌都打完了,意识到沈曼是铁了心要让她转学后,她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以前那些不敢说,不敢问的话,她打算一次性全发泄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疯狂地控制我?我都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我的数学成绩也是因为他才提高的,而且,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和他不联系了,这次只是无意间碰上的,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她从没和沈曼这么说过话,也没和她这么吵过,看着沈曼痛苦又带着惊讶的眼神,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报复的快感:“我知道爸爸去世后你很辛苦,所以我一直也都很听你的话,努力学习,尽量讨你欢心,平时你对我的要求,能做到一百分,我绝对不会做到九十九。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不满意!”
沈曼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对劲了,瞳孔增大,心率过快,她用手抵住心口,可惜姜挽没有注意到:“或许有些时候,你是不是也应该反思一下,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即便是不和别人比,就和你自己比呢?你自己上学的时候不是也和爸爸谈恋爱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可以了?”
“啪”的一声,是沈曼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姜挽终于停下来了。她侧着脸,嘴角因为沈曼的大手劲,微微有些出血。
“你以为姜承安是什么好东西,他出轨了!他出轨了!!”沈曼怒吼,愤怒之下是一片悲怆的底色,“他平时演得爱妻爱女的,其实背地里早就出轨了,而我却只能在他死后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就是因为这条路我选错了,我才会要求你,才会对你这么严格!”
姜挽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害怕,震惊,想要和沈曼一问究竟,可偏偏这个时候,沈曼却突然开始手抖,甚至用力捂着自己的心口,然后顺着凳子跌落在地上。
姜挽吓傻了,连忙跑过去:“妈妈,你怎么了?”
她要扶沈曼起来,沈曼却摆手,指了指她的卧室:“我的房间,床头柜第二个抽屉,白色的药瓶,拿过来。”
“好,我马上去。”
药拿过来,沈曼吃进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恰巧谭镜从外面回来,看见姜挽屋里的一片狼藉,皱着眉抱怨道:“真是够乱的,什么时候走了,才能彻底清静。”
沈峰在旁边呵斥她:“你少说两句吧。”
他们的声音这么大,姜挽听到了,想必她旁边的沈曼也应该听到了。姜挽看着她起身,关于刚才的药,以及谭镜的话,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明天我去学校帮你办转学。”
可即便她不说,姜挽自己也能查到,她拿出手机,将刚才看到瓶身上的几个字输进去。
□□丙嗪片。
精神分裂症,躁狂症,行为紊乱等字眼,乱七八糟地跳进眼睛,钻进她的脑子里。姜挽坐在地上,抱住膝盖,直愣愣盯着头顶的照明灯,她妈妈这种情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有多长时间了呢?
是从他爸爸去世?还是从他们来到北城?姜挽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源头,不过脑海里断断续续来回闪现的,全是沈曼之前有些奇怪的画面。
她对她非常严格,管教很多,姜挽做任何事情都要得到她的同意,而且她不准她提任何有关江城的事。
她心情经常低落,且脾气变得很快,经常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却突然暴怒。
她还会摔东西,今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摔她的东西了,还有之前发现项链那次。
……
原来,她的妈妈是生病了啊,可惜她却一直都没有看出来。
她不仅没看出来,还一次又一次地做了让她伤心的事,今天甚至还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姜挽收紧手臂,指甲陷进掌心,留下一道道青白的痕迹。
眼泪从眼眶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同时落下的,还有她深深的自责和懊悔。
她又想起她的爸爸。
印象里,爸爸是一个脾气很好,对她和妈妈都很耐心的人。会带她游玩,送她去学校,还会给她买各种喜欢的东西,学校里的同学经常羡慕她。
可记忆就是这么奇怪,没有问题的时候,它可以一直安安稳稳地留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旦有了怀疑,出现裂缝,根本不需要深想,只需要顺着这条裂缝去看,就能发现各种蛛丝马迹。
她爸爸其实每天晚上回家都很晚,尤其是她上高中之后,而且就算回来了,大部分时间也是在看手机。
她爸爸经常出差,记忆里,她妈妈好像也因为这个原因和他闹过,但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了。
还有,在他爸爸去世后,她妈妈和奶奶曾经爆发过一次比较激烈的争吵。当时的她不懂,还以为是因为爸爸突然去世,妈妈压力太大了,现在再看,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她都这么难以接受,就更别提沈曼了。
悲痛,懊悔,还有恐惧,深深攫住了她的心脏,姜挽一夜无眠,在地板上坐到了天亮。
已经第三天了,陈屿没在学校里看到姜挽的身影,问了尤伽也不知道,电话和微信又都联系不上,他很焦急,正准备拿手机再打一次,突然看见孟云程从外面回来,眼神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像是有话要说。
陈屿正为姜挽的事情烦心,没心思陪他绕弯子:“有什么事直接说。”
孟云程盯着他,似乎是在酝酿,那眼神看起来小心翼翼的,还带着几分同情:“我刚在下面听到一个消息,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陈屿低头解锁手机,头都没抬:“那就不要说,我现在没心思知道。”
“和姜挽有关。”
陈屿赫然抬起头,虽没开口,可那表情已经很明显了,要他说,要他一字一句地说。
孟云程看着他,像是怕他会太激动,说之前,特意安慰他:“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见陈屿始终盯着他,他咽了口吐沫,继续道,“姜挽,可能要转学了。”
一瞬间,像是有惊雷在耳边炸响,陈屿的脑子短暂性地陷入一片嗡鸣。很快,也就几秒吧,他恢复过来,拿起手机,径直往教室外冲去。
孟云程跟着他出来,穿过走廊,跑下楼梯,陈屿的速度很快,他根本追不上。来到一楼,外面正在下雨,孟云程没继续追,他懊恼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去哪?”
陈屿当然不会回答,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回答他的只有浓雾和雨色。
稍一思忖,孟云程便反应过来,他这个样子,八成是去找姜挽了。他开始后悔,后悔刚才把姜挽转学的消息告诉他了,但很快又释然,因为不告诉他,他可能会更后悔,这是他的劫,迟早都要面对。
陈屿出了教学楼,没往别处去,径直跑向校门口。雨很大,风也不小,一路扑在脸上和身上,而他却像没感觉似的,迅速拦了一辆的士:“林萃路,域清街,麻烦开快点,我付双倍的钱。”
司机也没犹豫,一脚油门,迅速汇入车流。
靠窗,能听到车窗外的雨声,还有他自己的心跳,“砰砰的”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陈屿拿手去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也有点抖。
他承认,他是慌了。
从江城回来之后他就没怎么联系过姜挽,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害怕会影响到她,会给她造成麻烦。
可正是因为不联系,一直压抑,感情才会一直堆积。本来他觉得没什么的,几个月而已,他可以等,等高考结束后她或许就会不一样了,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抱着这种希冀,怀着这种期许,他还能坚持。可没想到,这么多的煎熬和等待最后却换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姜挽竟然要转学?!
她要离开八中,离开北城,离开他!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陈屿疼得心肺仿佛都窒息了,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都感觉阵阵隐痛。
“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司机看看窗外的大雨,原本是想直接拒绝的,可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样子,也有点不忍心:“年轻人,我知道你急,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安全重要。”
话虽这么说,可司机还是在路况允许的情况下,将车速开到了最快。
右拐,终于到达目的地,陈屿快速扫码,继而推开车门,大步奔出去。在浓重的雨幕里,在泼墨的天色里,他一步不停,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姜挽住的小区楼下。
可真正到了地方,他却不敢贸然前进了,因为他记得姜挽之前和他说过,这里其实并不是她的家,她如今只是借住而已。
胸腔里有个声音在吼叫,催促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去找她,去问清楚。可大脑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阻止,告诫他不能这么做。他这样一个异性贸然出现在她家门口,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理智与情感的较量,亘古不变的话题。别人不知道,但在陈屿这,只有一条线,那就是不能让她为难。
不能直接上去,陈屿便想其他办法让她下来。几经周折,他终于通过公用电话联系上了姜挽,接通后他的话很少,就两句:“我在你家楼下。”
“你下来见我一面,不然我不会走。”
姜挽正在收拾东西,和沈曼一起,是她们当初来北城时带来的,现在要一并带走。突然从电话里听到陈屿的声音,很是震惊。接电话前她看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如果提前知道是他,她是不会……
不会什么?
她问自己,不会接吗,但内心似乎又不是这样想的。
电话挂断,她看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应该是上课时间,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学校出来,又是怎么冒着大雨来到这里的。
姜挽不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自挂断电话,她就开始变得心神不宁,时不时都要去窗户那里看一眼,可外面雨太大,光线也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曼也发现她的异常了,从她接到刚才的那通电话起。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我下去帮你处理吧。”
“不用!”姜挽赫然打断她,她知道沈曼的脾气,这样贸然下去的话,不会对陈屿多客气的。可他什么也没做错,即便是她要离开,也不该让他承担任何莫须有的伤害。
“妈妈,我想自己和他说。”
沈曼皱眉:“我要是不同意呢?”
姜挽坚持:“这是我离开北城前的最后一个请求,请你答应我,我保证以后都乖乖听你的话,”自从知道沈曼的病之后,姜挽都不大敢刺激她了,“我就下去和他告个别,你相信我,不会有其他任何事情发生的。”
这已经相当于是哀求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沈曼也心疼,而且一想到她们马上就要离开北城,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她松了口:“那你去吧,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得到了允许,姜挽立马朝门口走,走到一半她又反身回来,去衣柜里翻找。
沈曼觉得奇怪:“你找什么?”
东西找到了,姜挽攥在手心,可她却说:“没什么。”
许是觉得累吧,沈曼也没再追问,顺手递给她一把伞,叮嘱:“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不要节外生枝。”
关门,下楼,奔跑,出了小区门口,姜挽一眼便看见了陈屿,这才发现他站着的这个位置从楼上是看不见的,可出了小区门,却又异常明显。只是他没撑伞,从头到脚,全湿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姜挽连忙走过去,撑开伞,遮在他的头顶。
伞外一片雨色,伞下四目相对,他们就这么看着,两人都没开口。
突然,陈屿从她手中接过伞,将一大半都撑在了她那边,眼睛将她紧紧盯住。
他是想质问她的,过来的一路,他甚至连质问的话都想好了,可真正见到她,又舍不得,于是,轻轻的一句,他开口:“为什么要转学?”
似乎还伴着心碎的声音。
这么轻的一句,落在姜挽心上,却让她心痛难忍。她倒是希望他能质问她,能骂她,这样至少他能好过点。
“不为什么,我妈妈的工作安排。”
陈屿觉得她没说实话,可又拿她没办法,一心急,抬手要去拉她,被姜挽躲开了,也是她这一躲,让陈屿看清了她额角的伤口。
“你额头怎么回事?”
姜挽连忙用手挡住,应该是沈曼那天扔书的时候砸到了,这几天她在家也没照镜子,也没注意到这个:“没事。”
她在躲他,在抗拒,什么都不和他说,在和他划线。刚才那股“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恐惧又来了,陈屿惊慌,固执地想要抓住点什么:“那你告诉我,你打算转学去哪里,我有时间了就去看你。”
其实是转回江城,但姜挽不说:“不用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联系了。”
“什么叫不会再有联系了?”因为她这一句话,陈屿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这相当于是直接给他判了死刑,赤裸裸打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你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吗?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凭什么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他喊得凶,可气势却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毫无章法:“当初你说影响学习,不和我联系,我同意了。后来你一声不吭就换座位,我也接受了。就算在江城,因为顾忌你的感受,我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我处处听你的,一点也不敢越矩,时刻控制自己的情感,就是怕惹你生气。”
陈屿的声音在抖,淋淋漓漓地带着心碎:“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一次次的拒绝不说,这次竟然还要直接离开?”急火攻心下,他开始口无遮拦,“姜挽,没有你这样的!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就算是耍人玩儿,也该有个度吧?”
他们离得近,陈屿每说一句话,姜挽都能清晰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挣扎,痛苦,心痛,还有不甘,她又何尝不是呢?
可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能解决的范畴,此时天平的两端,一端是他,一端是她妈妈。离开了她,他还能好好生活,而且还会活得更好,可她妈妈如今已经生病了,她真的不敢去赌。
眼前是一双黑色的,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很亮,很真,让姜挽不敢与之对视,她赫然闭上眼:“我从没答应过你什么,也没有许诺过你什么,所以,我转学,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陈屿指着自己的脑袋,眼睫坠着雨滴,“是我自己的问题,是这里出了问题,每时每刻,每分每秒,这里面全都是你。”
陈屿几乎是近乎绝望地剖开了自己,希望她能看看他,怜悯怜悯他。
姜挽的心在颤抖,像是被一直大手攫住,几乎没办法呼吸。不能再待了,她告诉自己,要马上离开。再待下去,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
她强迫自己转身,打算离开,却被陈屿一把扯住胳膊,姜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同时颤抖的,还有他的声音。
“对不起,你别走,我刚才是气昏头了,才说了那些话。你不要生气,我给你道歉,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你。”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一再退让,姜挽是真不忍心看他再这样下去了,她推开他的手:“陈屿,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联系我了。”
陈屿当然不会走,反而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这不是你的本意是不是,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把事情完完整整地都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他是个坚定的人,姜挽一直都知道,从他黑色的眼睛和刚毅的脸颊也能看出。要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要是她和他之间能再纯粹点,姜挽想,她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可惜,没有如果。
“不是,我没有苦衷,”为了让他死心,为了斩断念想,她连假话都用上了,“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一直都是裴思那种类型。”
一瞬间,陈屿像是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有点不知所措。雨点那么大,全部浇在他身上,他也没什么感觉。
“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可以告诉我,但请你不要说这种话来骗我,也没必要。”
姜挽盯着他的眼睛:“我说的是实话。”
陈屿突然心慌,是那种心空了一块,没办法弥补的心慌:“我不信。”他说。
姜挽一点也不比他好受,雨滴落在长睫上,颤颤地往下坠,她突然庆幸有这场雨,掩盖了一些其他的东西:“随你,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陈屿看着那双眼睛,那双他最喜欢,笑起来像弯弯的新月,星子一样明亮的眼睛,他困惑,更哑然。他不明白,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面对他时,为何会如此冷漠?
最后一次,他问:“告诉我你要转学去哪里。”
姜挽还是不回答,沉默地和他对峙。
在这沉默里,陈屿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被粉碎了,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要疯了:“你他妈就这么怕我缠着你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我一刀两断?”
“是。”姜挽肯定他的猜测,不仅肯定,还要再度加码,手伸进口袋,拿出她刚才从楼上带下来的那个东西,是之前陈屿送她的手链。
“这个,还给你。”
“你不要就扔了。”
陈屿看都不看,扬手打掉。
“啪嗒”一声,手链落在地上,掉进水坑,在周围一圈溅起小幅度的水花。
到这一步,真的没什么再说的了,姜挽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雨水:“我回去了,你也走吧。”
衣角被拉住,她没回头。抬手,拉扯,断开,她不再停留,赫然离开。当然,一路也没回头。
如果她中途回头一次的话,就会发现,曾经那个飞扬恣意,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雨里,满身狼狈,近乎绝望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陈屿看着她的背影,一颗心仿佛都被揉碎了。
天色阴沉,狂风撕扯着枝桠,更大的一场雨,要来了。
姜挽转学的事情办得很快,没过几天,她便从八中,从北城彻底离开了。她的座位换了新人,排名也被其他人刷新,一切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尤伽和孟云程也觉得伤心,可他们不敢当着陈屿的面讨论这些。
“你平时和姜挽走得近,知道她为什么转学吗?”
“不知道,这事从来没听她说过。”
“连你她都不告诉,看来是真的不想再和我们有联系了。”孟云程叹气,“联系方式还有吗?要不你问问?”
尤伽黯然:“没了,她已经删了,我试过好多次都没联系上她,也不知道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孟云程接连不断地叹气:“我们倒还好,我只是怕陈屿难以接受。”
尤伽疑惑:“是吗,可我看他最近挺正常的啊,按时按点上学,连课堂上都比之前认真不少,作业也跟着做了。”
“你不懂,”孟云程一副感触颇多的样子,“他这会儿表现得越正常,就说明他心里越难受。”
尤伽还是不太懂。
“算了,不提这些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我看你这些天也挺难受的。”
“不吃了,没心思。”
“那不行,怎么着饭也得吃。”
“再说吧……”
— —
起床,吃饭,上学,陈屿这段时间的生活规律得简直能用“三好学生”来形容了。可具体私下什么样,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挽离开后的每一夜,他都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睁眼是她,闭眼也是她。最后实在没办法,搞学习吧,他想,至少还能转移下注意力。
月考,竞赛,联考,只要是陈屿参加的考试,就没有不拿第一的,连他爸妈都有点被他这股努力的劲儿吓到,一再强调不用这么努力,差不多就行。
可陈屿却很坚持,而他坚持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长这么大,从没喜欢过什么小动物的他,却突发奇地要养猫,而且还是从外面领回来的一只野猫。
他爸妈担心野猫身上不干净,拐着弯儿劝他:“这猫长得一般,也不是什么稀有的品种,你要是真喜欢的话,我们给你买好的,这只就算了。”
“不用,就这只就行,我会带它去做检查,打疫苗,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陈屿很坚持,“而且,它不是野猫,他有名字,叫‘小酒’。”
他爸妈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虽不理解,但尊重。
小酒在外面放养惯了,突然被关在家里,很不习惯,在陈屿的房间里上蹿下跳,还把他名贵的球鞋咬坏了几双。
“小酒,你干嘛呢?”某天,陈屿放学回家,见它又叼着自己的球鞋,忙从它嘴里夺回来,“真是和你妈一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他这么说,小酒像是听懂了,舔着他的手心,抬起脑袋“呜呜呜”地直往他脸上蹭。
这么久了,他对姜挽的感情从没和其他人提起过,今天无意中说出来,小酒又是这副撒娇的样子,他忍不住感慨:“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她,也不看看每天是谁照顾你的,真是和她一样,都是没良心的小骗子。”
他话虽这么说,可语气却温柔,光听语气,不会觉得是抱怨,反而更像是情人间温柔的呢喃。
小酒当然不会回答,陈屿抱起它,朝卧室走,依旧自言自语:“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当初去美国考试,却故意骗她出国。我当时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她在不在意我而已。”说到这,陈屿垂下眼睫,“所以说我现在这样也是活该,一语成谶,正中靶心,现在倒是她彻底地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小酒听不懂,大概是觉得他神神叨叨的,没一会儿便在他怀里睡着了。
— —
大雨,漫天瓢泼的大雨。
陈屿就站在她对面,冷冷地看着她。
而后,他开始愤怒地指责她,说她是个骗子,说她玩弄他的感情,说如果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宁愿从没认识过她!
姜挽被他这些话刺得锥心,惶急地想要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有苦衷的,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
“够了,”可陈屿却打断她,冷漠又带着恨意的眼神死死把她盯着,“你别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 —!”
猛地,姜挽从黑暗里醒来,入目先是熟悉的墙壁,还有贴着卡通图案的衣柜,然后是一阵燥热,她意识到,她这是在江城,和沈曼一起在她们之前的房子里。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啊。
可即便只是个梦,梦里陈屿的眼神,对她而言也足以万箭穿心。
“呦呦,你醒了?”沈曼在她旁边坐着,见她醒来,很担心,忙拍着她的胸口,“刚才梦到什么了,那么伤心。”她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姜挽觉得累,声音也很虚:“没事,做了一个噩梦。”
沈曼没再追问,拿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温度终于降下来了,你这场病闹了这么长时间,这次终于要好了。”
是吗,要好了吗?可姜挽却怎么感觉越来越难受,永远也不会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