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时半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闻松青陪着陆承看着书房小桌上的菜肴。
奶油浓汤、番茄肉酱意大利面、凯撒沙拉……
闻松青被这些菜吓了一跳,高脂肪、高蛋白质、酸性、凉性的蔬菜。
[说着离不开他,实际上每一道菜都能加重他的胃病啊。]
闻松青有些唏嘘,按理来说,以陆承的身家地位,应该有专业的营养师为他安排合理的饮食。
现在出现这个情况的最大原因,是有人不想他的胃病能好,而且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能够掌控他生活的点点滴滴……
又或者,是那位漂亮的营养师,觉得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陆承的病已经好了。
明显,这两个原因都离不开游戏制作者的初始设定。
TA没办法放弃自己的设定,但受《全息游戏开发法》的限制,这种沉浸式游戏设计必须要有现实逻辑,所以搞成了现在这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样子。
[真是辛苦这孩子了。]
闻松青轻巧地飞到陆承一丝不乱的头发上,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以示安慰。
而在闻松青看不见的地方,陆承感受着头顶上轻微动静,大力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像是在用疼痛提醒着自己什么。
窗外,方才还下着倾盆大雨,现在到依稀还能透过云层看见些许西斜的日光。
雨要停了。
屋内的陆承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毫无食欲,反倒开始关心鸟饿不饿:“饿了吗,要不然我带你去吃饭吧。”
“啾啾!”
陆承从闻松青欢快的叫声中推断出这大概率是同意的意思,他将闻松青轻柔的放在自己西服内口袋里藏好,还不忘在里面垫了块棉质的手帕。
“啾啾啾。”
[虽然我现在是鸟,但我不是直肠子哦。]闻松青小小的抱怨了一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勉强能克服珍珠鸟嘴碎、暴躁的毛病,有了点人样。
听见珍珠鸟在口袋中发出的叫声,陆承极其幼稚、但富有耐心的回答:“小宝贝,忍一下就好。”
[这傻孩子……跟鸟聊起来了可还行。]
闻松青觉得自主运行中的这个名叫陆承的霸总程序简直傻得可爱,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写什么才能获得这样的ai程序。
陆承走得很稳,在口袋中的闻松青几乎没有感觉到颠簸,她在里面舒服地翘着二郎腿。闻松青听到陆承让人把书房里原封不动的饭菜拿出来,之后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数着陆承强健的心跳声。
这一次程序以外的出门活动,还好没有遇见林嘉,要不然也不知道她能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直到陆承坐上了车,确保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她才被轻柔的放出来。
雨过天晴,路面却还是湿滑。
陆承车开的很稳,稳的有点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这一点有些像早些年智能程序的通病,一旦没有事先设计,程序行为就将以安全为主,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那细微的差异大概就是人与程序的区别。
闻松清看着那块如影随形的手帕垫子,有些无奈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伸出橘红色的爪子抓在了手帕边缘,微微蹲下,将自己团成一个更加圆润的糯米团子。
陆承带着她,到了一家离别墅区不远地专业的宠物医院。
灯光颜色、隔音材料,以及医疗人员,都体现出了这家医院的院长的高要求。
“陆院长,你怎么来了?”
这家医院居然是陆承开的,闻松青微微有些惊讶,因为陆承的设定只是一个有胃病的游戏霸总,他应该不会也不能像现实中的商人一样,涉足多个行业……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帮这只珍珠鸟做一下全身检查,顺便准备两套养鸟用品放我车上。”
陆承面对不怎么熟的外人,倒没有体现出对林嘉那么强烈明显的厌恶感。
怎么说他还是经历过二十多年严格教导的霸总,这点修养还是要有的,也不知道林嘉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厌恶。
是程序,还是程序之外的变故?
闻松青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但在她即将抓住那个关键点时,她就被宠物医生轻轻抓住了。
“陆院长,我们这边需要登记,请问这只鸟有名字吗?”
医院前台是个清秀的小姑娘,面对陆承,言行举止不会让人不舒服,也不显得过于谄媚。
这才是打工人应该有的态度。
“名字?”
陆承轻叹了一口气,沉思。
“啾啾……”
他轻声模仿着珍珠鸟的叫声,一个外形优越,成熟冷静的男人,嘴里吐出鸟叫显得有几分可爱。
这声音并没有传到前台耳朵里,倒是闻松清敏锐的听见了,迅速转头看向他。
正巧陆承也低头看着她,仔细观察着这只颜值毫无挑剔,可爱爆表的珍珠鸟。
“杳杳,她叫杳杳。”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的杳杳。”
陆承看着闻松青,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
闻松青在心里默默回复。
一人一鸟间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但哪怕再有默契,闻松青现在作为一只鸟还是逃脱不了全身检查的命运。好在闻松青还给自己保留了关闭感觉的渠道,她像只死鸟一样乖巧,任人摆布。
在这期间,陆承全程陪同。
但看着杳杳反常的乖巧,他心里有股无名的焦躁。
他总觉得那只意外到来的珍珠鸟不应该这么听话,满屋子乱飞、嘴碎的不行,吵吵闹闹的,才像它。
好在鸟类的检查没那么多,内部检查也因为闻松青没有排便,暂时搁置。
“陆院长,这是一只非常健康,超级可爱的珍珠鸟。”
宠物医生主要检查了闻松青的翅膀还有眼睛,珍珠鸟要是携带有病菌也会在外表有所体现,但闻松青除了稍显安静,其他都非常健康。
“沙门氏菌和流感病毒都要做便检,但我看这只珍珠鸟精神不错,而且没有排便,也没有强行检查的必要。”
“而且陆院长你也是知道的,只要不是作死去吃鸟的粪便,一般人是不会感染这些病菌的。”
宠物医生为了缓解陆承的紧张情绪,还幽默的开了个小玩笑。
“珍珠鸟要怎么喂养?”
陆承接过医生手里的杳杳,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她的羽毛。
从遇见闻松青开始,陆承在心里一直有着难以抹去的惶恐,他害怕这只鸟有主人,害怕分离;也害怕在他身边的珍珠鸟会受到那些压力……
他其实并不希望天然属于自然与天空的鸟儿,永远被困在一角,就像陆承自己一样。
但此时的他,独立在寒冬凌冽的风中,太久太久,久到他无法像以前一样完全用理智行动,所以现在的他还是想把杳杳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时候的闻松青适时的展现出了珍珠鸟活泼的性格。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陆承的脑袋上,再一次弄乱了他的头发。
“一会儿我会将珍珠鸟的饲养方法发给您。呃,只需要特别注意一点,珍珠鸟是群居动物,需要和其他的鸟儿保持一些社交,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多养两只。”
“啾啾——”
[驳回,我才不要跟吵死人的真珍珠鸟在一起。]
闻松青虽然喜欢珍珠鸟,但小时候也被珍珠鸟折腾的够呛,她那时候每天都在思考,为什么这几只鸟这么能叫。
前台小姐姐看着这位高大沉稳、事业有为的陆院长,和他头上站着的糯米团子,她死死抿住了自己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想要尖叫的心情。
陆承接受良好,不觉得让鸟站在头上,并且被外人看到有什么丢脸的。他纵容着闻松青在自己脑袋上撒野,就这样顶着做完身体检查的小鸟,离开了宠物医院。
确定人走远了的前台,抱着手机无声尖叫,激动的向自己的好姐妹分享自己看到的绝美场景。
萌物万万岁:院长今天带了一只超可爱的小鸟,他还让小鸟在自己头上撒野!我的妈呀,帅哥配萌物,你懂吗?你懂嘛!!
牛马小工:我懂!!!
陆承带着闻松青去开辟新的领土,也就是他的办公室。
陆承脱下西装外套,将其随意的搭在椅背上,顺便挽起袖子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陆承做游戏在行,对于组装这种小手工也不在话下。
闻松青看得出来陆承此刻是完全放松的,他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闲适时刻。
搭好鸟笼之后,陆承顺手把饲料给满上。
闻松青看着鸟饲中面包虫的尸体,脸都黑了,选择另一袋纯小米的粮。
虽然没有任何调味的小米,味道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总比让她吃富含蛋白质的面包虫要好的多。
陆承看着喜好鲜明的杳杳,眼睛里甚至能看出些许慈爱。
他摸了摸正在啄食小米的鸟头,温柔浅笑的同时,又一次按压住了自己腹部的位置。
长时间没有吃饭导致他的胃痛又犯了。
闻松青抬头看了看他。用自己的小爪子抓了几粒小米,放到了陆承面前。
“杳杳好聪明。”
陆承眉眼舒展,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但意外总是在猝不及防时来临。
林嘉带着自己亲手做好地“养胃”的晚餐,跑到陆承公司来找他了。
而陆承刚刚因为双手抱着杳杳的生活用品没能及时反锁办公室的门,导致林嘉直接推门就进来。
砰的一声。
陆承和闻松青都吓了一跳,陆承一颗心渐渐落到了谷底,但他面上不显,肃着脸看向来人。
林嘉一眼就看见了办公室里不该出现的生物。
随即她的动作变得僵硬,闻松青看见略带红光的0、1在她眼底闪烁不停。
[糟了!]
闻松青迅速反应过来,这个游戏把清除病毒的程序安装在了女主身上。
但现在的她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只是出现一只鸟就会导致这个程序自启。
陆承手上的腕表停止了转动。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珍珠鸟翅膀扇动的声音,以及清脆却慌乱的鸟叫声被牢牢困在数不清的数据链之中。
闻松清强行放空自己,她的思绪沉浸在当前的对策以及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当中,她将身体交到这个珍珠鸟的本能中。
突然,闻松青捕捉到了男主陆承眼底也有还未暂停着的、轻微闪动着的数据。
闻松青重新接管身体,努力朝着陆承飞去。
由数据构成的身体正在被整个世界所排斥,一根又一根柔软洁白的羽毛被围困着的数据强行剥离身体,化作细碎的数据碎片,消失在空气当中。
闻松经强忍着疼痛瞄准陆承之前被她不小心啄出的口子,又一次狠狠啄了下去。
随后闻松清便消失在陆承眼前,连一片羽毛都没有留下。
这个时间节点的世界正在杀毒,不仅是闻松青的鸟身,甚至将所有接触过闻松青的人的记忆全部清除,杀毒程序着重“关照”了陆承,如果闻松青在现场,就会发现其实杀毒程序系统出自另外的程序员之手。
但那时被强行清除出世界的闻松青并不好受。
她只觉得眼前眩晕,脑袋无比沉重,是成年以来就没有过的体验。她强行撑起身体,将自己从全息游戏仓里拔了出来。
闻松青拿起游戏仓边早就准备好的营养剂一饮而尽。
按照常理来说,以非人的形态进入游戏是不会被游戏所排斥的,这也是智能游戏检查组最常用的手段。
常用?
闻松清猛然发现正有可能正是这种常见的模式,导致那个游戏刻意安装了针对主角身边非人物形态的变数清除程序。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个游戏的开发者要掩饰的是比游戏本身还重要的东西;同时也意味着闻松青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破解游戏的核心代码。
她强行忽略身体上的不适,一头又扎进对那个游戏的解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