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的房间内，一座金属筑成的圆顶牢笼摆放在中间。

    昏暗的地面上爬满苔藓，潮湿的水汽和空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变得无比浓稠。

    蝙蝠侠大步向前走去，离那人越近他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浇筑在牢笼上的几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烛火光，它们汇聚在一起的亮度刚好能让来者看清楚里面人的状况。

    和塔利亚说的一样，她正在睡觉。

    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蝙蝠侠幽幽地吐出口长气。

    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让他那颗快要撕开皮肉，搅碎骨头的心得到了一丝平缓。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小丑]也安静了下来。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你要叫醒她吗？”塔利亚轻轻地问道。

    “让她好好休息。”蝙蝠侠凝视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桃乐丝，努力压下翻滚的破坏欲和被人打扰到的一丝不满交织在一起的恶心，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会回来的。”

    塔利亚张了张嘴，虽然她看不清身边人的脸色，但也察觉出了他此刻强烈的不安和排斥。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呼唤她们。”

    只留下一句话，塔利亚便离开了这里。

    看着紧紧关闭的门，蝙蝠侠收回隐隐提防着的视线，转而变得温和了起来。

    虽然在外界眼里，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恐怖。

    但蝙蝠侠周遭的气氛确实是缓和了下来。

    只不过，他一直在盯着那个熟睡的女人，隔着牢笼，一动也不动。如同一根黏在地上，正在燃烧的蜡烛，外层的石蜡不断地被融化，滴落在地上，坦露出里面奄奄一息的棉芯。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直到一滩小血池堆积在他的披风下，蝙蝠侠才抽出自己的思绪。

    他得离开了。

    蝙蝠侠看着牢笼里，被[小丑]戳来戳去的桃乐丝想，解决小丑的事越早越好，以免让他见到桃乐丝，对她做出不好的事。

    而且...凡是看过她样貌，听过她声音，知道她存在的人也必须得处理。

    思绪万端，百转千回的蝙蝠侠脚步一转，披风在空中飘动起来，紧跟着它的主人走出了门外。

    “这是小丑给我的信物。”

    塔利亚递出一把枪，上面涂满了小丑的笑脸和一只死了的蝙蝠。

    “等一会我的手下会把你装进箱子里，代替桃乐丝，被送往奇迹铁塔。中间有五分钟的检查时间，那个时候你可以出来，去寻找我的父亲。”

    蝙蝠侠看着塔利亚的手下们推出一个颇具小丑风格的礼物箱，和对这一荒诞的画面捧腹大笑的[小丑]用力捏紧了拳头。

    “这也是小丑准备的。”塔利亚看起来无奈极了。

    “他的恶趣味罢了，”从腰带里拿出被压缩的崭新的斗篷，蝙蝠侠抖了抖，然后将它递给塔利亚，并说：“她不是你们联盟的人，就不用让她穿你们的衣服了。”

    “我看她倒是很适合，”塔利亚接过，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蝙蝠侠，占有欲太强的男人可不讨我们女人的喜欢。”

    蝙蝠侠闻言，走入礼物箱的脚步一顿，转头瞥了她一眼。

    塔利亚嘴角上扬着，眼里却满是认真。

    见此，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踏进了箱子里。

    看着被搬走的礼物箱，塔利亚拉平嘴角，恢复了以往沉稳冷酷的样子。

    以蝙蝠侠现在的状况，桃乐丝明显是来帮他维持这份理智的工具。但这种把人作为精神寄托的行为，是不稳定，也是不可控的。

    蝙蝠侠深知这一点，但他还是做了。

    但到时候，作为普通人的桃乐丝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第一个崩溃。

    蝙蝠侠在见到那样的桃乐丝后，还会像现在一样保持这虚假的和平吗？

    塔利亚反问完，心中已经出现了答案。

    父亲果然是对的，比起失控的蝙蝠侠，哥谭更需要他们来拯救。

    塔利亚眼里一片清明，最后一丝的爱意消失，她内心深处的天平也慢慢地倒向了拉尔斯。

    回去牢笼的路上，塔利亚告诉手下的刺客们看守好宫殿，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也包括蝙蝠侠吗？”

    刺客问出口的瞬间就感到了后悔。

    塔利亚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直到推门而入的时候，才对身后的她开口道：“任何人，也包括蝙蝠侠。”

    大门缓缓关闭，拿到指令的刺客弯腰告退。

    房间内，塔利亚走向牢笼。

    因为衣服上的昏迷药物，桃乐丝还在沉睡。

    塔利亚将斗篷放在床边，然后坐了下来。看着那一张无辜的面容，一时间，她思绪万千。

    如果顺利，桃乐丝将会被带回中东。

    如果不顺利，桃乐丝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被蝙蝠侠监视，过上一刻也不能松懈的生活。

    想到这，塔利亚伸出一只手，低垂着眼，轻轻的抚摸了下桃乐丝的脸庞。

    软软的，像是蓬松的蒲公英。

    她粗糙的手放在上面，都能掐出一汪清凌凌的泉水来。

    她忍不住想，这样的女人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这里的环境对她来说，过于残酷。

    塔利亚移开视线，又看向床边的斗篷。

    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黑色下，隐藏着密密麻麻的定位器和窃听器。

    =

    阿卡姆之城的大屏上，斯特兰奇的钟表还在倒计着。城市的边缘，灰白色的雾气似乎加重了些，将今晚的圆月遮挡的更加严实。

    路灯下，一辆不起眼的货车行驶在去往奇迹铁塔的路上。

    车厢里，是即将送给小丑的礼物。

    “你们——现在都赶紧给我下来！”哈莉站在铁塔唯一的入口处，用棒球棍敲了敲车厢，对那两个刺客问：“这就是小布丁要的人吗？”

    “是的。”刺客简洁回答道。

    “嗯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坏女人要抢走我的J先生！”

    哈莉要撕开礼物盒的手被动作更快的刺客拦住，她不爽的看向他们，“你们两个不会是心里有鬼，不敢把盒子打开吧？”

    刺客抓住哈莉的手丝毫没有松懈，语气沉稳道：“我们的女主人吩咐过，打开盒子的人只能是小丑。”

    哈莉不依不饶，“万一里面有东西想偷袭J先生怎么办？！”

    她可是最清楚她们这群狡猾的刺客了！

    刺客和哈莉正纠缠时，头顶的喇叭里出现了小丑的声音。

    “哈——莉！我亲爱的哈莉，别为难她们了，我相信一个想要拯救自己父亲的女儿不会耍花招的，对吧？”

    “好吧，宝贝儿，你说了算。”

    看着迅速放弃的哈莉，刺客们暗中松了口气。

    按照小丑的指示，她们将这个巨大的礼物盒送到了电梯内。

    这时，电梯门忽然关闭。

    刺客们还没来得及掏出武器，就被里面提前装置好的炸弹炸了一个稀巴烂。

    “哈哈哈哈！！！！哈莉，去看看我们的老伙计还活着吗？”

    “好的，小布丁！”哈莉走入硝烟味十足的电梯里，用棒球棍扒拉了一番。

    除了那两个刺客外，礼物盒内空无一人。

    “哼恩...看来小蝙蝠还是了解我的嘛。咳咳，蝙蝠？如果你在听的话，麻烦你来我们的老地方一趟。哦，我们的老地方太多了，哪个老地方才是对的？让我想想——不如钢厂怎么样？”

    小丑的声音全城人都能听到，“顺便一提，那个女人的爸爸也在我这里哦。啊——他真的是一个活了600多年的老头吗？！到现在了，还不消停！谁要是让我再听到他一句话，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喇叭里安静了下来，之后小丑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自己被蝙蝠侠欺骗的有多惨，自己是有多么希望蝙蝠侠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而不是成天对他板着脸，摆出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

    凄惨的如同怨妇般的尖利嗓音传遍整个阿卡姆之城，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适的皱起了眉。

    “蝙蝠侠摊上小丑这玩意，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个路人边说，边用胳膊怼了怼身边的人，“欸，你说是吧。”

    路人没有听到那人的回答，于是转过头，看向他。

    错愕恐惧的表情瞬间浮现在他的脸上，路人连连后退了几步，正要发出惊慌的惨叫声时，便倒在了地上。

    蝙蝠侠一边听着频道里桃乐丝的呼吸声，一边掐断来自红罗宾的通讯请求，踏过地上的尸体，向钢厂的方向走去。

    以拉尔斯的性格，不可能会和小丑合作。而小丑之所以能把拉尔斯从宫殿里骗出去，一定是以他是斯特兰奇的赞助人为借口要挟了他。

    至于从发展到现在的情况来看，斯特兰奇一定是被小丑用话术说服，出卖了拉尔斯，并向他倒戈了过去。

    不得不说，仅凭小丑残留的那一点记忆就能改变这么多事，真是有趣极了。

    久违的，蝙蝠侠重新体会到一种新奇的感觉。

    这群以小丑为首的阿卡姆疯人院的疯子们都在暗中注视着，观察着，揣摩着他的变化，每一个人都企图从他的身上探求出世界的真相。

    但真相往往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那一种。

    就算知道，同样是被困在游戏里的他们也只能和他一起承受来自整个世界的压力，无法做出一丝颠覆世界的举动。

    蝙蝠侠穿梭在臭气熏天的楼宇间，向钢厂飞速靠近。

    不过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他有桃乐丝。

    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