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微眯着眼睛看着林曳：“你说什么？”

    “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魁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就像电一样，只能通过外力看见。

    如果说姜末之前的魁是一团薄雾，那现在的就像是掺杂了乌云，杂乱混沌。

    “我心里有数。”姜末没有向林曳解释，自然的打开手环查看今日的新闻。

    “行吧，听说了李斯文又被人打了？”

    “经常这样吗？”

    “他技术垄断已经让多少同行干不下去了，惹了不少人，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去骚扰。”林曳停止了治疗，又继续说：“他有两个保镖今日恰好去给他办事，你也是挺倒霉的。”

    怪不得语气听着挺嚣张，人倒是弱鸡一个，中看不中用。

    林曳的眼睛又看不见了，姜末感觉好多了：“你们有什么计划？”人家又是给她治疗又是帮她换身份卡，她觉着这人情太大了，再不还以后可是要用命还了。

    “等希雅来了就可以计划了。”

    “有藤曼的女人？”

    “对。”林曳已经把姜末当成自己人了，自来熟介绍这位救了姜末的女人：“她可以追溯，遗墨的方位只有希雅知道。”

    “为什么要我帮忙？”姜末始终不明白她起什么作用。

    林曳能感受到姜末的视线，他不愿意暴露出他们的弱点含糊其辞道：“有了你我们就多了一份胜算。”

    姜末心里哼笑，她根本不信这几个人救不了一个人。

    夜晚是幸福街最活跃的时候，会所也不例外，没有拍卖会的时候依然人声鼎沸。

    楼上的包厢非常安静，暖黄的灯光洒在姜末的脸上，感觉十分慵懒却又距离感十足。

    佐伊推门正是看到这样的姜末，多年以后这个场景依然深刻在记忆里。

    “你的朋友今天走了，监控拍到他离开了幸福街，坐上了空轨。”佐伊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开了瓶酒。

    姜末微微皱眉琢磨着，他既然知道政府查到了他，应该不会主动涉险，估计是去接妹妹。

    “能给他换个身份吗？”姜末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问佐伊，邵少韶是政府知道最后与她接触的人，如果联邦带走邵少韶，姜末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将这些都说出去，只能主动为他安排好。

    姜末是希望他先不要接触别人，毕竟多接触一个人，那个人就成为了找到姜末线索环的其中一环。

    佐伊面不改色的转悠着手中的酒：“有个条件，你答应了那一切好说。”

    “什么？”

    “先欠着。”

    姜末：......

    ——

    都拉克医院。

    闭着眼睛准备注射麻药的姜末脑中回想佐伊的话。

    距离来到这个时间不足一周，联邦的追捕让她意识到单打独斗很容易翻车，加入他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与财团合作的组织却一心营救财团控制下政府抓捕的同伴，非常矛盾。

    姜末还没想好，如今的所追求的马上就要实现，她并没有想未来去做什么。

    “麻醉剂注射完毕，请开启手动操作模式。”姜末意识模糊之际听到机械手臂的声音。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总是坐在窗边，看线外面的格桑花，微风拂动，花也随之摇曳。

    父亲总说格桑花很美，人人都应该喜欢，她也喜欢。

    花很美，人却看不清，父亲的模样隐隐绰绰。

    “手术很成功，应该马上醒了。”

    “这脸上的是什么？”

    “刺青，她要求的。”

    李斯文的对话像是从空旷的山谷中传来，姜末能听见清晰的对话，却始终睁不开眼睛，她还在梦里看着格桑花。

    画面逐渐畸扭曲，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空白，姜末站在中央。

    “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断浮动的文字围绕着姜末。

    “你是谁？”姜末开口发现自己没有声音，说出的话也变成了文字浮动起来。

    “不要相信你经历的一切。”

    像是回答姜末一样，文字一直不停的浮动着。

    “也包括你吗？”

    “我就是你。”

    “什么意思？”

    浮动的文字缓缓瓦解，一望无际的空白好像水墨画一般开始晕染。

    姜末猛地坐了起来，耳鸣声尖锐地刺激着大脑。

    周围只有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格桑花，难道是这句身体之前的记忆吗？

    这具身体的父亲是谁？梦中说话的另一个“自己”又是谁？

    机械手臂打断了姜末的思绪：“西拉，要看看自己吗？觉得满意给一个五星好评哦~”它为姜末拿了一面镜子。

    西拉？姜末险些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名字。

    接过镜子，镜中的人像是突破了次元一样。

    义眼冰蓝透亮，凑近观察，深蓝色的瞳孔周围被细微的黑色齿轮包裹，齿轮在转动着，姜末可以看到镜子的物质分子，看到自己左半张脸上的靛青色条纹，手抚摸上去竟然光滑平整。

    移开镜子，姜末试着转动眼球调整模式，竟然透过墙体看到了外面的人，是李斯文。

    “感觉怎么样？”李斯文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这里有它的功能介绍，这款只有一副，建议你读完及时销毁。”

    “佩戴义眼的人多吗？”义眼的功能比肉眼强了不止一倍，如果大多数人都换成了义眼，那就跟所有人都是肉眼一样。

    “你想多了，普通义眼根本不允许有除了视力以外的任何功能，就算有人和你一样非法改造，大多数义眼需要润滑剂来保护眼眶不受磨损，而你的这一副根本不需要润滑剂，正常的分泌液就能保证润滑，当然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灵敏，如果你晕3D的话那可得好好适应。”

    姜末正在努力调整义眼的模式，现在是X射线模式，对着一具骷髅说话的感觉不是很好。

    “我记得挑选的时候你没说是绝版的？”既然这款这么罕见，为什么给了她，为什么又刚好被她看到选中。

    姜末不得不谨慎，如果她挑了一副中规中矩的义眼，也不会让人心生疑虑。

    李斯文坐在对面的皮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你刚好挑中了这副，本来还打算用这副卖个好价钱呢，我可不敢惹红蜘蛛，只能含泪给你了，唉~”

    真是这样吗？姜末的义眼清晰的可以看到李斯文脸上的毛孔，她盯着李斯文的眼睛，瞳孔是正常大小，并没有出现由于撒谎而放大，脸部肌肉放松，也没有和她对视。

    姜末移开了视线轻声问道：“怕红蜘蛛？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李斯文两手交叉背着托起脸微微挑眉：“幸福街的有头有脸的谁不忌惮红蜘蛛，以前大家都是野路子，谁有实力谁就说了算，自从聚原子和红蜘蛛好像合作了后，那真是变得炙手可热了。不过也是，如果他们不和聚原子合作，很快就被联邦一锅端了。”

    “你倒是知道不少啊。”姜末头也没抬在手表上搜索聚原子，弹出来第一条就是聚原子科技公司的即将开新型号悬浮汽车的发布会。

    李斯文转移了话题：“对了，眼睛给你冷冻起来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换回来，冷冻的费用一年是35万特鲁币，如果你有要换回来的需求那么冷冻免费，只需要收取手术费用即可。考虑一下呢？”

    “不考虑，冷冻费用问他们要。”就让他们送佛送到西，何况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她。

    李斯文脸上露出略微失望又欣喜的复杂表情，角落里默默刷存在感的机械臂：“李院长，西拉女士还没有好评哦~”

    “哦对！”李斯文拍手说道：“五星好评可以送你一次至尊生物染发体验。”

    什么染发？

    姜末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的业务范围还挺广。”

    在机械臂的指导下，姜末在全息投影出的医院终端上录入了自己的面容，成功登陆后留下了五星好评。

    “这可不是不同的染发，生物级别的变色效果，将你头发中的蛋白酶异化，用文芷虫的血液作为染剂，控制异化程度来改变发色。”李斯文开始忙碌起来，带领姜末走向另一间透明玻璃围起来的手术室。

    赛博理发店的样子姜末从未想过，但是也不至于和手术室一摸一样吧。

    手术床被改造成了一把可以伸缩的椅子，姜末坐上去，面前就是全身镜，姜末看着自己侧脸连接着脖子的刺青，亲妈看了必打。

    文芷虫的味道非常刺鼻，李斯文捣碎虫子的时候干哕的令人不适。

    这么难闻等会敷在头发上不会直接晕过去吧......

    一言难尽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手术室。

    姜末有些后悔答应这个“赠品”了。

    ——

    港湾区半山别墅

    昏暗的灯光洒在空旷的大厅，一切都显得非常冷寂，坐着的人也一样。

    门口传来阵阵脚步声。

    月影没等人来便问：“已经安排好了吗？”

    皮鞋的踢踏声微顿，又快速响起：“已经安排了，她已经答应救人了为什么还要帮她。”

    来的人正是佐伊。他有很多疑惑想要问月影，为什么要救姜末，为什么要帮助姜末？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身份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若不是有他们这道途径，她根本不可能顺利逃脱联邦的逮捕。还有凭借他们难道也救不了下影？

    月影温和的望着佐伊，说出来的话却让佐伊一头雾水：“她能救所有人，包括你我。”

    佐伊清楚月影的能力，每次时间回溯月影的情绪波动异常剧烈，他只知道月影遇到了自己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不紧攥起了拳头，微微皱眉：“这次会顺利吗？”

    “只有她可以避免希雅死亡，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她去救人。”

    佐伊眼中不掩震惊：“希雅会死？！”

    月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你也会死，我们所有都会死。我们都处于漩涡中，只有姜末这只蝴蝶扇动翅膀才能改写所有人的命运。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佐伊心中涌上无奈和悲痛。

    他也有些同情月影，如果知道一个人注定是要死的，就好像用第三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生死于他不过是已经写好的剧本，哪怕翻到末页看见早已写好的结局也无力改变。

    那就让这只蝴蝶飞起来吧。

    “留砚能感应到他哥哥的位置了，就在联邦位于兰溪的岛屿监狱，那里都是联邦也用来关押魁师的地方。”

    “希雅回来了吗？”月影看着着面前的全息投影屏幕问道。

    “已经到会所了，还在休息仓……”佐伊面露难色：“她要参与救援行动吗？”

    月影淡淡的说道：“预言中她会在这次救援中死去，但是我回溯多次，哪怕阻止她救人，死亡依旧存在，不要抗拒命运给。”他扭过头与佐伊对视：“这次有姜末在。”

    佐伊看出月影眼中的笃定，也无端的对联邦感到厌恶，便承诺：“我会保护好大家的。”

    另一边，阿拉丁会所休息室。

    姜末划动着手环投射出的屏幕，距离“姜末”这个人社会性消失已经过去两天，各种新鲜爆炸的信息逐渐取代了姜末被联邦通缉这个头条新闻。

    联邦逮捕了红蜘蛛下影的两人，逮捕原因是涉嫌危害公共安全并威胁到非魁师的人身安全。

    据说是两人发现了联邦官员与某位集团高层的秘密交易，为了追查以身涉险，遭遇围攻以至于被逮捕。

    在逮捕的第二天联邦就公布，一位叫做褒壶的魁师自尽身亡，不明所以的群众拍手称赞，只有红蜘蛛组织内部一片阴云，褒壶的魁是无限自愈，他不可能自尽的，是联邦杀了他。

    另一个被捕的是遗墨，留砚的哥哥，两人双生共感，是下影中最为默契的组合。

    对于红蜘蛛成员被捕一事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大快人心，有人隔岸观火，有人却觉得唇亡齿寒。

    无论如何，联邦与红蜘蛛的算是明面上结下梁子了，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红蜘蛛，盯着他们是否救另一个下影，也有幸灾乐祸等着看他们自投罗网的。

    原来如此，姜末收起手环。

    有两点信息非常值得探究，红蜘蛛到底是何种性质的组织，为什么他们会发现联邦官员的交易？

    联邦发现了其“官商勾结”，对于勾结的官员倒是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逮捕发现此事的人，令人匪夷所思。

    想着想着姜末感到非常疲惫，于是沉睡了过去。

    会所外，喧嚣的街道被飞车党霸占，引擎声和刹车声此起彼伏。

    一辆自动驾驶汽车停泊在门口，车门开启的同时几株藤蔓伸了出来，随后缓缓走出一个女人，她径直走进了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