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和阿瑶从山洞中狼狈逃出,夜色深沉,风声在荒野间呼啸。此前为了脱困,林惊羽强行运转灵力,冲击那道禁制,虽成功将其破开,却也因此震伤经脉。此刻,他气息紊乱,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未干,灵脉处的创伤虽未令他寸步难行,却如暗潮翻涌,隐隐作痛,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刻入体内,即便静立不动,也能感受到绵延不断的钝痛。
御剑而行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如今经脉受损,他若是再催动灵力,便是引火自焚。此时此刻,他只能带着阿瑶徒步前行。
阿瑶亦是虚弱不堪。两人虽已逃脱,却早已伤痕累累,衣衫破败不堪,血迹与尘泥交杂,几乎难以蔽体。
夜风拂过,阿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侧头看向林惊羽,他似乎气息紊乱,受创极重,但仍强撑着一步步往前走,未曾有片刻停歇。
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荒野之中,夜色深沉,远方偶尔传来野兽的嚎叫声。走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在一条废弃的官道旁,看见了一处残破的避难所。
这避难所显然建于几十年年前的兽神浩劫时期,或许是当年为逃难之人临时搭建的歇脚点,如今却已人去屋空,成为荒野废墟的一部分。四周围墙坍塌大半,院内杂草疯长,唯有残存的几面砖石墙隐约能看出当年的模样。屋檐下挂着一块已经褪色的木牌,上书“避祸所”三字,字体因风雨侵蚀已经模糊。
推开半掩的木门,一股霉味混着尘埃扑鼻而来,屋内昏暗破败,地上积满了枯叶和泥尘,墙角堆着一堆干草,屋梁上甚至还有蛛网垂落。然而,在这满是颓败气息的空间里,仍能看出曾经有人栖身的痕迹——靠墙的角落里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榻,旁边放着一只较新的木箱,显然不是三十年前留下的物品。
阿瑶走过去,伸手打开木箱,里面竟然放着几件洗得发白但仍算完整的衣物,还有一些干粮残渣。她想许是近几年仍有人路过此处,将这里当成避风歇脚的地方,才留下了这些东西,至于为什么不带走,就不得而知了。
阿瑶叹了口气,拿起一件长衫,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低声道:“好在还有件能换的衣服。”
林惊羽上臂的伤口仍在渗血,血迹顺着手臂滑落,染红了本就破损脏污的衣袖。他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黑衣人留给他们的那个药瓶,倒出瓶中仅剩的些许药粉,撒在伤口上。药粉入肉,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却面不改色,抬手撕下一块破碎衣摆,草草包扎住伤口。
阿瑶从箱子里翻出两件衣物,看着这些虽然没有虫蛀,却带着一股旧衣的霉味,她终究还是不敢贴身穿,只是挑了一件相对小一些的长衫披在身上。衣料粗糙得让她浑身发痒,肥大的衣服套在她削瘦的身子上显得松松垮垮,前襟甚至可以绕过一整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将腰带扎紧些,以免衣服滑落。
她看了一眼林惊羽,他此刻浑身狼狈,衣衫残破,到处都是暗红和发黑的斑斑血迹,显然已到了必须更换的地步。她走到林惊羽身旁,将最大的一件衣服递给他。他抬手接过,动作因失血而略显迟缓。他低头检查了一下刚刚包扎好的手臂,确认血已经止住,便将阿瑶递来的衣服套上。
林惊羽身形高大,即便这些天被折磨得瘦削不少,衣服穿在他身上仍显得有些紧绷,袖口也短了一截。不过,总归比先前的破衣服要好,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抬眸看向阿瑶,面色苍白却沉稳地说道:“换好衣服之后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发出大的声响,那人说不定在附近搜寻。”
阿瑶点了点头,但她浑身都是干涸的汗液、污血和尘土黏在皮肤上,衣物破败后沾染的污秽更是让她难以忍受。她低声说道:“我去小溪边洗把脸,再摘几个果子回来。”
林惊羽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她,眼底透着一丝严厉。他靠在墙上,气息微乱,声音低哑而带着一丝喘息:“不要去……”他顿了顿,强忍着体内的剧痛,缓缓说道,“此地荒僻,附近多有妖兽出没,你一个人贸然离开,若遇上什么危险,我护不了你。”
阿瑶听闻,微微一愣。她本想说自己会小心,可看到林惊羽苍白的脸色,想到他此刻重伤在身,若是自己出去他必然不能安心,心里终究一软,没有再坚持。她只能忍住不适,找了个地方稍作整理。她将散乱的长发用手梳理了一下,在地上捡了根细麻绳绑成一个简单的男子发髻,又找到一根细长的小竹枝,插在发髻上作为装饰。
屋内寂静无声,林惊羽盘膝而坐,背靠着墙,双目紧闭,缓缓运转体内紊乱的灵气,每一丝流转都仿佛刀割般刺痛,他面上不动声色,但偶尔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正在承受的痛楚。
阿瑶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着他。她的十分疲惫,身上的污秽让她难受极了,浑身又冷又黏,夜风从破旧的门窗缝隙灌进来,透着荒野独有的寒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倚着墙边的干草堆,把自己蜷缩起来,渐渐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残破的木窗洒进屋内,微薄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些许湿润的寒意。阿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身上的粗糙衣物并不保暖,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她缓了片刻,慢慢坐起身来,揉了揉微微发胀的额角,眼神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林惊羽。晨光映入屋内,照亮了他的侧脸。经过一夜调息,他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苍白。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凝神,长发散乱,下颌覆着一层凌乱地胡茬,满面疲惫与沧桑。
阿瑶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暗自猜测:他大概有……四十岁了?她又多看了他几眼,然而林惊羽始终闭目不动,显然仍在运功调息,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
阿瑶收回视线,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拉紧身上的衣襟。清晨的风透过破旧的门窗缝隙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她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一些,闭着眼窝在墙边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阿瑶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猛地坐起身,只见林惊羽弯着腰,一手捂着嘴,努力压抑着声音,但低哑的咳嗽中仍透着几分痛苦。
“唔——”林惊羽猛地咳出一口血,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滴落在地。
阿瑶大惊失色,连忙爬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急切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会咳血?”
林惊羽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将沾血的手在茅草堆上拭去,低声说道:“没什么。昨日灵力刚恢复了一点,却强行运功,救你我脱险,已伤了经脉。现下不过是将淤血逼出来,倒也算好事。”
阿瑶见他下半边脸满是血迹,忙用自己袖口为他擦拭,眼神满是担忧:“你这样会不会很严重?要不要紧?”
林惊羽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休息两日便可缓和。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北逃,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需先恢复灵力,再想办法解蛊。”
阿瑶闻言,蹙眉看着他满是倦意的脸,低声说道:“不如再歇一歇吧,等你伤势稳些了再走。”
林惊羽摆了摆手,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妨,我这两日不动用灵力就行。”他起身拿起身旁的斩龙剑,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又小心地扫了一眼外面的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他回头对阿瑶说道:“跟上。”
阿瑶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急忙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块破布走到林惊羽面前,将布递给他,低声说道:“这剑比你我还显眼,还是用这个包一下,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林惊羽微微一怔,抬眼看了她一瞬,随即点头应下,依言用破布将剑仔细裹好,心中不由得暗叹她的细致周全。未再多言,他转身迈步,携她一道离开了,二人身影很快隐入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