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一部以拐卖为切入点展开叙述的影片。
讲述了主角周岸声6岁被拐卖,拐卖途中因感冒高烧导致其失声且右耳失聪,因为身体上的缺陷,经过乞讨流浪后被人贩子几番辗转贱卖脱手,后被买家抚养长大。
周岸声十七岁那年,在警方的帮助下,周岸声终于凭着这些年不断回忆被拐时那些稀碎零散的记忆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但十几年的光阴,时过境迁,人事已非。
周岸声才发现,原来被困在6岁那年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割裂般的世界、生疏的亲情、缺陷的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撕扯着他的身体和思想,让他犹如困兽,作茧自缚,最终自尽而亡。
拍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覃水跟着她们,第一次见识到了电视剧地制作流程:原来电视剧是这样拍出来的。
小时候她还天真地去电视后面找演戏的人,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所有镜头对着主演,主演自然而然地演绎着那个剧本中的人物,片场没有杂音,方冽演绎着周岸声的情绪。
雨刚停,地面还是湿的,周岸声在院子里晾着衣服。
刚晾好两件衣服,天空中,阳光破开乌云倾洒而来,打在了周岸声身上。
周岸声伸出手接着倾洒而来的阳光,抬头望去,乌云渐渐被阳光驱散,显露出蔚蓝的天空。
覃水从人群中望去。
她迎着破云而来的阳光,站在那一方院子里。
他不是方冽,是周岸声。
围观了几天拍摄现场,等轮到自己拍的时候覃水还是很紧张,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还是怕自己忘记,而且,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么多镜头,很不自在、很尴尬、很羞耻。
“周岸声。”
“周岸声。”
“周岸声。”
“周岸声。”
一连四次都被喊卡,导演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卡,声音太小了,大点声。”
“卡,不行不行,太别扭了,人物是开朗欢快的。”
“卡,重来。”
“卡。”
张学为憋着气,想发火,又顾忌到覃水本身就不是演员,压着气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
“覃水,你要融入这个人物,在镜头面前你是小水,是周岸声的同伴,不是你自己,演戏的时候我们不会嘲笑任何一个入戏的演员,你无需为此感到害羞,只有不入戏的演员那才需要感到羞愧。”
覃水含着泪,拼命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谢谢导演,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演的。”
覃水虽然16岁,但她长在桃水林里,又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太单纯了,像一张白纸,除了桃水林的一切,她什么都不懂。
“先缓一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是专业的演员,但是你有一个专业演员没有的优点,就是没有技巧,没有技巧的戏是最容易触动人的。”
“谢谢导演。”
导演说完就回到了自己位置,当着这么多人面出错出丑,覃水低着头,害怕抬头看到别人笑她,她正打算走到一旁缓一会,方冽走到了她身边,朝她伸出手:
“小水,跟我来。”
她不明所以,方冽拉起她就带她走到了刚刚拍戏站的田埂上,只见她张开双手示意覃水:
“小水,一起来感受一下风。”
不远处的前方还有很多人,其实没有人注意她们,但是覃水总觉得被人再看她,会嘲笑她。
方冽直接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张开双手。
风很舒服,带着泉水的甘冽和濡湿。
“小水,跟我一起喊:‘周岸声’。”
在方冽期待下,覃水开口:
“周岸声。”
声音有些小。
“再来,大点声。”
“周岸声。”
“我们一起喊,再大点声,别怕。”
“周岸声。”
“周岸声。”
“周岸声。”
……
两人向着远方喊着周岸声的名字,越到最后越大声、越放松,两人对望一眼,都笑出了声。
“16场5次,action。”
“周岸声。”
清脆的声音带着活力和喜悦从前方传来,周岸声抬头望去是小水,她戴着斗笠,站在田埂上,挥着手笑容满面的和他打招呼。
他笑着挥手:“小水。”
“你放假了嘛?”小水从田埂跳下,跑到她身边。
(嗯,你慢点。)
周岸声比划着手语,看着她磕磕绊绊地跑过来,赶紧扶着她。
小水看着周岸声。
他背光而立,身上背着书包袋,他长高了,好像开始长出了翅膀,待到羽翼丰满之时,振翅而飞,会飞离这方土地。
“周岸声,读书快乐嘛?”
(快乐。)
周岸声点点头。
从书本和老师身上汲取到知识能让他丰富自己的大脑,让他能够得到充实、平静和快乐的时光,让他能够寻到活着的意义。
(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知识在拓展他的眼界,在帮助他认识这个世界的广阔与色彩。
小水看着他比划的话语,视线下移看到了他袋子里的书本,人在书本里可以汲取知识,而这些知识似乎在慢慢割裂她和他,最终会让她们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小水,你想去读书嘛?)
周岸声问她。
覃水收起眼底的波动,犹豫了会才说:
“我好像不是读书的料,而且,我爹妈不让我去读,她们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浪费钱。”
周岸声听后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张不了口,也说不了什么。
“你赶紧回去吧,我去锄地了。”
小水拍了拍周岸声的肩膀,又恢复了开心的模样,她转身跑走了,徒手爬上了田埂,回到那片黄土地,捡起了那把倒下的锄头。
周岸声看着小水的背影。
阳光之下,他看到的是她背上血淋淋的口子,那是翅膀被折断后留下的创口,流下的血渗进了她脚下的黄土地,滋生出牢固而锈迹斑斑的铁链,将她桎梏在了那片黄土地。
——
拍摄结束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覃水拿了盒饭蹲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吃着。
她吃饭吃得快,吃完抬头看到大家还没吃完有些羞耻,就悄悄去了刚刚拍摄的田埂坐着吹风,拔了几棵狗尾巴草编着玩。
方冽吃完饭看到覃水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想到刚刚拍摄的戏份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小水。”
“小水。”
“小水。”直到喊了第三声覃水才听到。
“啊?”
方冽走到她旁边,也学着她一样坐在了田埂上,风从远处而来,带着泉水的清冽和甘甜,格外凉爽。
“刚才叫你都不应,发什么呆呢?”
覃水立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顿了顿她还是解释道:
“我的左耳朵听不到,对不起,方老师。”
她听到剧组里的人都喊他方老师。
覃水对左耳的失聪没什么记忆,只是长大后听村里人说是被鞭炮震的,再加上她的手指是剁猪草时候伤到的,旁人都开玩笑说覃水金贵,是小姐身子。
小姐的身子丫鬟命。
她在电视里学过这句话。
再加上母亲张凤霞也时常会说:
“咱们村,放炮仗这么多年耳朵震聋了你还是头一个。”
“咱们村,剁猪草剁到手指的你还是头一个。”
听多了这些话,覃水也会慢慢痛恨起自己的金贵身子。
头一个。
她也时常在想为什么自己都是这头一个呢?
听到她左耳失聪,方冽一愣,他望着眼前的覃水,第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怜悯,这之后,她体内的情绪波动似乎和周岸声有一瞬间的相连。
周岸声——那个虚构的人物。
“是要开拍了吗?”覃水见方冽不说话,问他。
闻言方冽回过神来:“没有,就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还有,叫我哥就可以,不用这么正式,听着别扭。”
他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学生,在剧组被叫方老师实在让他有些压力,但是剧组人又多,一个个纠正又显得太矫情,而且人在工作中难免谨慎。
覃水点了点头,叫了声:“嗯,好的,方冽哥哥。”
方冽看着她手指翻动拿着青草在编着东西,问她:
“小水也和戏里面一样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用吗?”
覃水听了抿了抿唇,编草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好一会她才开始动手继续编着,然后说道:
“如果读书没有用的话怎么会都让男孩子去读呢。”
覃水的话让方冽愣住,她突然想起了张学为刚刚和她讲的最后一幕戏。
“最后你看到的是一个少年因为落后和封建的思想被折断翅膀的景象,她太小了,反抗不了强大的力量,最终只能被折断翅膀,被地上的铁链锁住。这个场景的眼神变化很重要,你再揣摩揣摩。”
成年人的力量,在少年弱小之际,将她们还未丰满的羽翼硬生生折断,而后只能任由地上的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出神之际,覃水已经编好了手中的草:
“方冽哥哥,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教我演戏。”
她笑着递给方冽,方冽得以看到它的全貌,是一只小狗,一只绿色的狗尾巴草编成的小狗,栩栩如生。
他接过:“谢谢小水,很好看,我很喜欢。”
覃水见他喜欢,羞涩地笑了笑,而后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方冽:
“哥哥,《秦王朝》里的扶苏是不是你演的呀?”
方冽有些惊讶:“是啊,小水看过《秦王朝》吗?”
“嗯嗯,我很喜欢扶苏这个角色。”
《秦王朝》是一部历史剧,当时电视上刚好播到公子扶苏出场。
直到现在覃水依旧记着那一幕,记着看到那一幕时的惊艳:“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后,她为了那惊艳的一幕,时常偷偷看那部剧,但是后面再看到扶苏,便是她自刎的情节。
这一幕不同于初见的惊鸿一瞥。
那是一种凄凉的悲壮。
历史剧的镜头与叙述充满了历史文化底蕴的厚重感和沉闷感,但是扶苏的出场与谢幕,像是一朵幽深长河里的荷华,荷华的绽放带来了瞬间的光彩,而后在盛开的年纪,缓缓沉入冰冷清澈而幽深的长河中,就此长眠。
犹如昙花一现。
明明只是漫长剧集中短暂的存在,就这样在覃水心中记了好多年。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电视剧是演出来的,一直以为扶苏就是方冽的名字。
后来覃水知道了《诗经》,学到了那一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就这样,这句诗和扶苏那个名字一直被她记在心里,直到长大一些,她才发现扶苏其实是千年前的人物名字,而《秦王朝》里的扶苏是一个叫方冽的演员饰演的。
“那个角色就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真的很幸运,小水能看到我。”
方冽的母亲方雪鸿是著名演员,其出道开刃作是著名导演周玉华的影片,影片上映后,方雪鸿凭借在影片中精湛的表演、倔强坚韧的气质拿下了国内最佳主角的大满贯。
母父都是著名演员,因此,方冽的出生受到了很多关注,因为母父的工作,幼时方冽偶尔会出现在大众眼中,后面慢慢长大,加上母父逐渐淡出演艺圈,他身上的关注慢慢减少。
直到他15岁那年转型为摄影师的母亲方雪鸿给他拍摄了江湖行《刀光剑影·快意江湖》主题的国风大片,该主题作为《M·E》杂志的开年刊封面,给他带来了不小的热度。
后来去《秦王朝》剧组探班母亲方雪鸿,因为开年刊带来的热度和母亲的关系,方冽出演了扶苏这个角色。
其实严格意义上并不能说出演,扶苏这个角色加起来并没有多少戏份,不是主要角色,短短几场的戏份拍摄,就将这个角色勾勒了出来。
“我还看过公孙策,那个角色我也很喜欢。”
公孙策是电视剧《少男青天》里的角色,是以清代石玉昆《三侠五义》著作为蓝本进行改编创作的影视剧,环环相扣的情节、紧凑丰富的剧情、演员精湛的演技让这部剧播出时取得了很好的收视成绩。
公孙策和扶苏同属于公子形象,但是公孙策的气质又和扶苏有所区别,公孙策的形象意气风发,气质清冽,像松间的潺潺山泉,很多观众更是觉得,方冽的公孙策是书生和公子两个词语的具象化。
公孙策这个角色第一次让大部分观众知道了方冽的名字。
方冽开心地笑着:
“谢谢小水的喜欢。”
虽说家里人跟演艺圈打交道,但是方冽并没有早接触演艺圈。
现如今,他打算走演员这条路,演绎的角色能得到作为观众的覃水的喜欢自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