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三日,城门前都有专人把守,凡是要进城的,都要被检查一番,马车内有人的,更是要下车。
每到落日时分,从府衙便有一队人马,押送着粮草和衣物,悄默默的出城。
因着进城繁琐时间久,百姓们不愿折腾出去跑这一趟的。
如今,别说是茶楼酒馆,就连走街串巷的都把这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只不过众说纷纭,一连四五个版本出来,更显得神秘起来。
叶念菀抱着汤婆子站在正堂前,落日余晖,无限美好,然则,这四五个版本中,叶家却也牵扯其中。
原是城外近郊的两处观望台塌了,今年多大雪,积雪压垮也不足为奇。
不知何时,却说是有人为之,这人是谁?当属被遣去边关的叶将军。
心中早已不满,此举是要警告宫中。
栀儿一五一十地将话传到她这儿,叶念菀都被气笑了。
她昨日才收到父母亲的书信,他们在边关一切都好,还叮嘱她不要莽撞,不可乱猜忌。
可这帽子偏就扣在了她家头上,也是奇怪得很,但凡这都城有事,准能和叶家牵扯上。
“姑娘,何不让咱府上的人也出去说道说道。”
“不可。”叶念菀拢了拢斗篷,“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一阵一阵的,无妨。”
无论如何,她不能轻举妄动。
心中虽然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何人所为,只等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这两日我身子乏得很,早早就想歇着,你吩咐院里的人不用过来伺候了。”
中毒之事她一直瞒着,瞒过了所有人。
亏得有师父留给她的百毒丸,保住了她的性命。
夜色渐浓,一道黑影从叶府后门闪过。
城墙虽高,却丝毫都挡不住她想要查询真相的心。
黑衣蒙面,隐入夜色。
两处观望楼相对而立,她则去了路最熟悉的那个方向。
行至半路,她察觉有一丝不对。
尽管是在夜里,但这条路上总是会有赶路送货的,这路好走且脚程又最快,
可现下寂静的只剩下了阵阵啼鸣声,在空荡的林间来回穿梭,飘向漆黑的旷野深处。
叶念菀只觉不对,步子瞬间放慢了许多,警觉地环顾了四周。
不远处隐约的光亮此刻正缓缓朝她而来,下意识里,叶念菀转身就要跑。
可后路也被三五黑衣人给挡了,她心中大骂不好。
将软剑给拔了出来,直指面前几人。
然则,这几人并没有要向前的意思。
转而,再看那远处的微凉,逐渐朝自己靠近,她已然有了答案。
“侯爷竟如此大费周章。”
话音刚落,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门被缓缓打开,微光洒在方宥的脸上,尽显儒雅之姿。
他轻笑一声,“还真是巧了,正想着是谁呢?不知叶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单瞧这身行头,谁人猜不出来。
叶念菀不语,只是一味地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她轻蔑一笑,“是巧,侯爷这么大阵仗,难不成也出来赏月?”
明摆着在这里堵她,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自那日,叶姑娘从我侯府出来,也是许久未曾见到,不知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这事有什么好考虑的,明明已经拒绝了的。
“多谢侯爷厚爱,我本长在边关,受不得太多规矩的束缚,都城内心悦侯爷之人颇多,必得有侯爷看中的。”
婚事向来是父母亲做主,虽然他们也是听她自己的意见,可这个着实是答应不得。
说着,她缓缓收起了长剑,照着目前这情况,她是走不出这里了,除了前前后后的这些人,暗林子里,可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寒月微凉,风吹彻骨,马车上的灯笼轻轻摇晃,映在地上黑影婆娑,晃的她心神不安。
“侯爷也不必绕弯子,城外之事所人何为,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也不用事事都安置到我父亲的头上,如若不然,我就一纸状书将你告到御前。”
她定了定神,惴惴不安的心也平复了不少。
纵使他安远侯身边高手无数,却是不会伤她一分一毫。
站在原地稍等了片刻,叶念菀终于没了耐心,她拂袖不语,转身便要离开。
忽而,只觉脖颈上一小阵刺痛,她震惊地转过身去,怒瞪着坐在马车里的人。
可方宥那戏谑的眼神瞧着她,引得她犯恶心。
才想抬手将脖颈上的东西拔下来,整个人便倒了下来。
双眼朦胧间,那厌恶的面庞浮现在她眼前。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马车缓缓朝城内驶去。
城门处守卫,见了侯府令牌,更是爽快让行,侯爷在内,自是无人敢阻拦。
突然哐当一声,只听马车内砰的一下,叶念菀躺在一旁,被结结实实的给撞醒了。
都城的路什么时候这么坎坷了,“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路竟这么难走。”
说罢,就见方宥用扇子撩开了帘子,偌大的侯府牌匾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比起侯府,她倒是觉得萧宸翊的府邸更有生活气,而他表妹也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了。
见人要下来,便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夜里视野本就不好,叶念菀面前一黑,头顶竟被盖上了一层薄纱。
真是稀奇得很,方宥的花样还真多。
既是行动不便,叶念菀在马车上直接不愿下来了,那女子伸手扶了两三次,都被她给挣脱,索性那人脾气上来,硬是一用力给拽了下来。
“你则可如此粗鲁,拽疼我了。”娇滴滴的声音一出,众人皆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回头瞧着情况。
温兰鸡皮疙瘩掉一地,抓着她的手立马松了。
手被捆着,脸被蒙着,叶念菀也不是想借故逃脱,只这三番两次的请她来侯府做客,她也是心里不愿的。
她被侯府丫鬟左右搀扶着走在中间,温兰紧随方宥身侧。
“侯爷,切不可着急呀,你将她又弄来府上,那姓萧的会善罢甘休?”
虽隔得有些远,可叶念菀还是隐约能听一两句。
“那要等到何时?如今已筹谋至此,叶将军为保他女儿,你说他会如何?”
“可前前后后往边关递的帖子都被退了回来,怎会突然改变。”
朝中如今风雨飘摇,太子之位空虚,诸位皇子虎视眈眈,元贵妃侍疾良久,在朝中自有些威望。
各位皇子意欲拉拢,皆被拒之门外。
形势如何,朝中大臣都不敢擅自抉择。
也正是这个时机,方宥才打算动手,他眸光似弯刀般的回望着盖头下叶念菀。
已然将叶家视为囊中之物,势必要拿下这一局。
紧跟着丫鬟往后院走的叶念菀更是后背一凉,她在府上躲了这么多日,总算也是知道方宥要做什么了。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后院离温兰最近的地方,门口亦有两人守着。
想必此刻,方宥的书信已经快马加鞭地往边关送了,只愿她爹爹不要信这上面的内容,也断断不要擅自回都城来,不然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一路回来折腾了许久,忽而,紧锁的房门被打开,温兰提着食盒缓步至桌子前,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碗碟一一端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她面前。
“侯爷既然敢给你松绑,就不会给你任何逃跑的机会,这饭菜也是侯爷特地吩咐了厨房,按着你的喜好来做的,赶紧吃吧,一会儿会来人收拾。”
叶念菀自第一次与她见面,就不曾带敌意,虽是对立面的人,她也好言好语地道:“多谢,只不过你们这样关着我,一时半会儿是瞒不住的。”
饭菜瞧着很是美味,可她夜里根本就没有进食的习惯,筷子攥在手上丝毫没有要夹菜的意思。
“叶姑娘不用替我们担忧,结果如何,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说罢,温兰收起笑意转身离开,很是严肃地对守卫道:“锁上。”
结果如何?叶念菀轻蔑一笑,夹起面前的菜便吃了起来。
府上寂静无比,巡夜的小厮丫鬟们脚步轻盈,听不出一丝声音来。
“来人呐!快来人!”
夜里晚了,温兰专程派了人来收拾碗碟,因是额外派给她的活儿,心里自是有些不满,谁承想打开门,她彻底清醒。
盛饭的碗和离得近的菜碟摔了一地,而吃饭的人则无声地躺在了一旁,筷子还死死地攥在手中。
她被吓得腿软立即跪坐在地上,只得大声呼喊着。
两个守卫深知此事颇大,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很是默契地去请侯爷,而另一人则去请了温兰。
温兰不可置信慌忙披上斗篷,饭菜都是她看着准备的,不可能有问题呀。
慌乱收拾中,她理智道:“请大夫来,告诉府上的人,此事不可声张。”
虽然她离得近,但方宥却是比她先到一步。
此时的叶念菀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道血,方宥不觉一丝担忧流露,走进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朝着另一处院子走去。
“侯……”温兰的话随着他的身影藏了起来,是她的错觉吗?
大夫把脉良久,时而蹙眉,时而摇头,良久道:“侯爷,这位姑娘是中了毒,可这毒老朽瞧着像是千机毒。”
此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千机毒唯有方宥和他的心腹有,也正因是他研制出来的剧毒,解药自然也只有他有,在江湖上却也有几分地位的。
这下,下毒之人已是明了。
“为何下毒?”
温兰只道冤枉,她确实不知呀。
“毒在饭菜中,而这饭菜是由你亲自送去的,你又如何辩解?”
“方宥,你现在连身边的人都不信了吗?”
几番僵持下,一人的加入让下毒之事被搁置。
“侯爷,边关不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书信被方宥已揉碎,“好的很!”
“侯爷侯爷,不好了。”
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刑部的人马已经在府门前候着了。”
“侯爷,怎么办?不如我先去支开萧宸翊。”无论如何争执,温兰永远都是站在方宥这边的,也是万事都以他为先。
愣了片刻,只见方宥眸光一定,将视线锁在了刚服下解药的叶念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