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魇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莫愁一人,大祭司已经离开很久了,而他的话让莫愁久久无法平静。

    窗外惊雷炸响。莫愁望着铜镜里自己的脸眉眼依稀,看着熟悉又似乎变得陌生,难道这脸是那个女巫的模样?

    铜镜里的面容在水汽里晕开一片模糊,莫愁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不是记忆里那具总带着薄茧的、因常年舞祭而肌肉紧实的手背——这双手太嫩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血管像青藤般爬在腕骨下,倒像是...前世那个被护在神殿里的巫女从未经历过的、真正的凡人躯体。

    “你是谁?“她对着镜子呢喃,声音比昨夜祭祀时的吟唱还要轻,“为什么会来到我的身体里?“

    镜中人没有回应,镜子里还是自己的面容,莫愁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她在问谁?问这具承载着两缕魂魄的躯壳?还是问那个被残魂碎片挤到意识角落的、真正的“莫愁“?

    “你该醒醒了。“她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他是神,是高高在上的寿命之神,怎么会记得一个凡人巫女?你不过是捡漏的,捡了人家不要的残魂灵器,然后可以死而复生的,现在还在这儿自怨自艾......“

    可莫愁也不甘心自己供养别人的残存碎片,而她却想取代自己,那这对她自己本身来说将成为一场笑话。

    莫愁准备起身朝窗户那边去,刚动一下,熟悉的痛感席卷而来,四肢百骸痛入骨髓。

    这是祭祀舞跳完之后的感受,随着祭祀次数的增加,她想要见到司命跳舞的时间不得不越来越长,而祭祀后身体恢复越来越慢。

    忍着痛莫愁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窗户前,撑着桌子用力的推开窗户,冰凉的雨丝从外面飘进来落在莫愁的脸上,提醒她让她清醒一些振作起来

    撑着窗棂,指尖冰凉,雨丝落在她脸上,像细针扎进皮肤。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闪电偶尔划过天际,照亮她苍白的脸。

    “你是谁?”她又低声问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侧头去看铜镜里的人,那张脸依旧是她自己的,可那眉眼间的神情,却总让她觉得陌生——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她的灵魂深处,正透过她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是因为那缕碎片吗?”她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台。

    如果大祭司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复活”不过是靠着前世巫女的一缕残魂碎片勉强维系。可笑的是,她曾以为自己是莫愁,是一个独立的、鲜活的人,可实际上,她的存在却依赖于另一个早已逝去的灵魂。

    “如果这具身体本就不属于我……那我算什么?”

    她忽然想起那些漫长的祭祀之夜,她跳着别人的巫舞,祈求司命神垂怜。每一次舞蹈,她的身体都会被撕裂般的疼痛侵蚀,可她却无法停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看见”那缕碎片回应她的呼唤。

    “我在供养别人的残魂……”她的眼底泛起苦涩,“可笑的是,我竟然还奢望能取代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借尸还魂的冒牌货,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又是这样……的疼痛”她咬着唇,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她的每一次舞蹈,都像是在用她的血肉喂养那缕残魂,而她自己,则像一根燃烧殆尽的蜡烛,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跳、想舞、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被漠然地看一眼,也好过永远活在未知的恐惧里。

    “我到底……在执着什么?”

    窗外的雨更大了,冰凉的雨丝飘进屋里,打湿了她的衣袖。莫愁望着漆黑的夜色,忽然想起大祭司最后说的话——

    “或许,是那缕碎片在某种契机下产生了异动……”

    她闭上眼,指尖微微发颤。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今晚的雨,这场诡异的、带着生死之力的雨,或许不仅仅是一场天象异变。

    “他在试探我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的雨声依旧,可莫愁却仿佛听见了什么——极轻的、像是风铃晃动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看向屋内。

    再低头那银铃静静地挂在她的腕间,原本黯淡无光的铃身,此刻竟泛着微弱的蓝光。

    她颤抖着指尖轻轻碰触铃铛。

    下一秒,蓝光骤然亮起,如月光倾泻,照亮了整个屋子。

    而莫愁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阿愁。”

    话音刚落,四肢百骸的痛意突然如潮水倒灌。膝盖先软了下去,她踉跄着扶住窗台,指节在木纹里泛白。

    而这次是不同于她跳完祭祀舞的痛感。这样的痛,倒像是赤足站在一片焦土上,天雷降下刚好劈在心口,心脉断裂好像心口有什么东西也一同碎掉了,鲜血浸透了祭服,却还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笑说道说:“阿蘅,你看,我保护了你一次,可是以后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我走了。“

    “原来这痛......“莫愁喘息着撑住窗沿,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进衣领,凉得刺骨,“是前世的债,也是现在的劫。“

    她猛地推开整个窗户。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劈头盖脸砸在她脸上。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见雨幕里有团幽蓝的光——又像极了昨夜祭祀时,她跳完第七十二圈后,云端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在看什么?“她对着雨幕低喊,声音被风撕成碎片,“你看不见我的,你早忘了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莫愁伸手接住一滴雨,凉意顺着指缝渗进血脉,却在触及心脏的刹那,泛起一丝滚烫。

    她忽然想起,前世每次跳完祭祀舞,都会有人用沾着露水的帕子替她擦汗,说:“小巫女,你这舞跳得太狠,骨头都要散了。“

    那时她总红着脸反驳:“那是因为您总不肯多看我一眼。“

    现在想来,或许神看的从来不是她的脸。她看的,是这具躯壳里跳动的、愿意为他燃尽所有的魂。

    “疼吗?“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回答她的是更剧烈的痛。可这一次,她没有蜷缩,反而往前倾了倾身子,让雨水更多地打在脸上。她想起大祭司说的“全新的灵魂“,想起自己七十年的追逐,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她从来不是为了“取代“谁,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回应。她只是......只是不肯相信,那样炽烈的爱,那样用命换的执念,会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你看,“她对着雨幕笑,眼泪混着雨水滑进衣领,“我连疼都不怕。你要是真忘了,我就再跳给你看;你要是记得,就让我看看,这七十年,你到底有没有......“

    话没说完,腕间的银铃突然震颤起来。莫愁猛地低头,看见铃身上浮起的蓝光里,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雨幕深处,朝她伸出手。

    “阿愁。“那身影开口,声音像春溪破冰。

    莫愁的手从窗沿滑落。她终于哭出了声,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一刻的茫然。

    这场景已经分不清梦境还是显示,也分不清银铃唤的是自己还是那道残存碎片。

    浑浑噩噩的梦魇无休无止的侵蚀着莫愁的头脑。不知过去多久疼痛散去,似乎全身的精气神流失一般,莫愁整个人瘫倒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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