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月拿出药膏,发现这罐子里已经少了大半,她走到龚潮生身后彻底脱下他的衣衫,道:“他总是这样打你吗?不如……去我们哪里吧。”
“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他严厉是严厉了点,却也是悉心教导这我。”龚潮生不急不慢的回答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栾月,看见她认真的帮他涂抹着药膏,背后似乎没有这么灼热了,他的手放在大腿上,栾月指甲稍微用力的剐蹭到了皮肤,他倒吸一口凉气,攥起了拳头。
“弄疼你了吗?”栾月问。
“没……没有。”龚潮生道。
涂好药之后,栾月刚刚给药膏盖上盖子,一阵凉风却吹进屋子,将烛火都熄灭了。
龚潮生拉拢衣服,起身疏远道:“师姐,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栾月摸不清头脑,刚刚敷完药便翻脸不认人,她将药罐放桌上,随即躺在了地上,不要脸道:“我今晚就没打算回去,我就在你这儿睡了。”
“师姐,你……”龚潮生想不出什么话能赶她走,只道:“师姐,那你去睡床上吧,我打地铺就好。”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我去睡床上,那怎么好意思,栾月心想。
“不用,不用。你睡床上吧,给我床褥子我在你床脚哪儿铺一下就好了。”她说干就干,麻利的把龚潮生的褥子给搬下来铺好。
她这自来熟的性子倒是把龚潮生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哪儿站着不知所措。
“你干嘛,是要守着我睡吗?”栾月上前拉着他躺下,还给她把被子盖上捻好。
她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客气。
夜晚的明月高悬,龚潮生并没有睡着他起身下床见着熟睡的栾月,眼中似乎是泛起了泪花。
他小心翼翼的跪走到栾月身旁,他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下来,就离她一臂之长的距离,就在近在咫尺的明月终究是看见他了。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指尖,却又因为胆怯停在了那一寸之间,他想,就算是这样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清晨,栾月是被鸟吵醒的,她本想用被子蒙住头。
她抬头一看那床榻之上,哪儿还有龚潮生的人影。
栾月走出寝殿却看见龚潮生在门前练剑。
那剑法凌厉,连周围的花叶也随着他的身法而动,他的眼神依旧专注,早已烂熟于心的招式,破空的剑鸣,栾月就在门口静悄悄的看着。
一片花瓣刚好落在他的剑刃上,只是手腕微转花瓣变分成了两半。
初升的暖阳印在他的脸庞,少年微微仰着头,晨光就这样描摹着他稚嫩的轮廓,回过头看到栾月,他轻轻的向她勾起了嘴角,道:“师姐,你醒了。”
栾月道:“你练得很不错。”
“多谢师姐的认可。”龚潮生拱手做辑。
“师兄,师兄。”一个稚嫩的少年跑了过来。
栾月转身往房里一躲,生怕有人看见她大清早的在人家男弟子这里,说不定传些什么出来。
那小弟子交给了龚潮生一封信就走了。
栾月探了个头出来,看见没有其他人了才走了出来。
“什么信?”栾月将头凑过去看。
“一个村落有妖患出没,师傅指派我前去降妖。”龚潮生道。
“降妖?我也要去。”栾月在一旁说道,“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飞快的走了。
清晨湿露重,龚潮生踏着湿滑的山阶下山。走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那老树下,栾月依靠在树上小憩,听到一声脚步便立马睁开了眼,她歪头瞧准人之后,从一旁跳脱出来。
"师……师姐?"龚潮生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剑柄。
栾月挑眉:"不是说好同行的嘛,怎么还走之前不给我事先打个招呼。"
龚潮生耳根微红,栾月说出要同他一起,他只当是同门之前客套,没想到却是真的。
"发什么呆?"栾月已走到他跟前,道:"再不走,天都暗了。"
“是。”龚潮生小跑到她身边,眼神若有若无的朝她看去,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了几分。
他们来到一则水泮旁,栾月蹲下身用指尖掠过水面,涟漪竟泛着幽绿,沉吟片刻道:“这里的阴气好重。”
龚潮生望向前方的村落,“河流流向的方向是那边,但是周边环绕着妖气,好重的血腥味,不对劲……”
忽然一道凄厉的哭嚎突然划破寂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声源方向御剑而去。
村口的景象让两人神色凝重。他们缓步上前见到几具尸体横陈,都是被利爪撕裂咽喉。
栾月用剑尖轻挑一具尸体的衣襟,便露出了狰狞的爪痕。
"好重的妖气。"她低声道。
忽然在那一旁的树丛,一头体型硕大的黑虎缓步而出。
它通体漆黑,唯有额间一道红纹像是在御剑赛龚潮生斩杀的妖王,但眼前的妖的等级远不足那位妖王。
虎妖见到他们,怒气更甚,猩红的眸子锁定二人,猛然扑来。
龚潮生踏步上前,用剑隔挡在栾月面前,虎妖利爪拍向剑身,"铛"地一声二人都被对方击的后退几步。
此时虎妖化作人形,她面露凶色盯着他们二人所穿的道袍。
“你们是青嵛山的人!我要杀了你们为父亲报仇!”
虎妖用尽妖力,朝龚潮生扑面而来!
龚潮生再次横剑格挡,栾月乘机在正在他身后结阵。
虎妖被打的吃痛怒吼,转头扑向正在起阵的栾月。
但还没到她的跟前,地下的金光锁链破土而出,将虎妖禁锢。龚潮生刚要松口气,却见虎妖吐出金色的内丹,落入身前。
“不好!”
栾月说完,锁链应声而断!
虎妖瞪着猩红的眼,道:“我和父亲从没有戕害人命,为什么要对我们斩尽杀绝,就因为我们是妖吗!”
“没有戕害人民命,那这些无辜的村民又是谁杀的。”龚潮生道。
虎妖闻言身形一滞,眼中猩红更甚:"这些村民……不是我杀的!"
话音未落,她周身妖力突然紊乱,内丹金光大盛。栾月急声道:"她控制不住自爆了!"
龚潮生一把拽过栾月,挡在她的身前。
"轰——"
震天巨响中,虎妖身躯化作漫天血雨。烟尘散去,方圆十丈草木尽毁。
栾月拉起龚潮生,急道:“龚潮生,你怎么样了!为何挡在我身前,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龚潮生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他捂着被震得发闷的胸口,忽然瞥见坑底有物闪烁,走近一看,竟是半块染血的玉佩,纹样正是青嵛山弟子信物。
"这……"他与栾月对视一眼,俱是惊疑。
此时夕阳完全沉入山脊,天色已晚,他们随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晚之后在回山复命。
龚潮生那种那枚玉佩仔细观看,像是要在上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将他的玉佩拿出来对比,除了材质有些许不同,其余的也并无二致。
这时候,栾月换洗好衣物,她推开龚潮生的房门,欢喜道:“龚潮生,外面街道好热闹,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她进门见龚潮生还在瞧那枚玉佩,她也赶紧劝他:“不要看了,就一个弟子玉佩,到时候回青嵛山给你师傅,没准他会知道些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走,快陪我去逛逛。”
龚潮生收下玉佩,说了声:“好。”
在大街上,栾月发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好像捧着一个荷花灯,朝一个方向走去,她疑惑道:“为什么他们都有一个灯。”
“因为今天是中元节。传闻河流可以通往鬼界,荷花灯是他们思念亲人的载体,将想要说的话写在花瓣上,这样在鬼界的亲人能看见。”龚潮生为她解惑道。
“原来是这样。”栾月道。
当他们路过的一个荷花灯的摊,栾月停留了下来,她上前去买了两个。
自己一个,龚潮生一个。
她拉着龚潮生走到写字的桌上,“竟然遇见了,那我们也参与一下。虽然我没有亲人在鬼界,你呢?你有吗?”
这种严肃的问题,也只有栾月才会问的这么轻松。
龚潮生摩挲着荷花花瓣,沉思了一会儿,他认真的看向栾月,道:“有,有一个姐姐。也不知道她投胎转世没有,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栾月安慰道:“那就把你想要说的话写上去吧,她在下面一定能看见。”
龚潮生眼眶绯红,他不在意的转向一旁抹了抹眼泪。
栾月见他不对劲,伸着脖子看他,道:“你哭了?”
“……没有。”龚潮生嘴硬道。
栾月搭上龚潮生的手,道:“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要是想哭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靠。”
龚潮生感受着栾月手心的温度,整个身体都是要随着心跳震动。
栾月将龚潮生转到自己面前来,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咯噔了一下,她抚上龚潮生的脸颊,怜惜道:“其实你可以可以将我当成姐姐。”
栾月说完这番话,龚潮生感受到犹如一泼冷水浇在自己的头上,清醒了。
他猛然站起身,脸上看不清情绪,他道:“师姐,我们还是快去放灯吧。”
“啊?好。”栾月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就被他给打断了,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随着人群来到河边。
栾月主动牵着龚潮生的手,道:“龚潮生,拉着我,我下去放灯。”
龚潮生一脸茫然,“……好,师姐小心。”
他紧紧的拉住栾月,他多么希望时间在此刻冻结,希望她能一直能待在自己的身边,这该有多好。
栾月放好灯上岸后,龚潮生还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松开,她心想,龚潮生一定是想他姐姐了,最痛爱他的姐姐去世了,从小到大还跟着这么严厉的师傅。
栾月都想以后怎么疼爱他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人群数量好像逐渐变多,正想回客栈,但这人群密密麻麻,甚至把原本牵着栾月手的龚潮生都不知道怎么挤的放开了。
栾月被推着,随着人流往前了。
龚潮生在后面焦急的喊道:“师姐,你在哪儿!”
栾月在前方听到龚潮生的声音,本想回复他,却不料她好像穿过了一层屏障,龚潮生的话也越来越微弱,她所说的话龚潮生也都听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四周景象大变,原本是众人的队伍忽然怎的变了样,而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的黑色城楼,城门高悬“酆都”二字,阴风呼啸,鬼哭不绝。
“糟了……”栾月脸色微白,“我进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