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大剧场内。

    话剧表演结束,观众席如潮水般响起掌声。

    大幕缓缓下落,分割出边界,也隔绝了一道从台上往下探寻的视线。

    幕布后方,演员们或笑或闹,都在庆祝巡演的完美收场,骆云清却神情恹恹地站立一旁,没有参与进去。

    有人找她聊天,她也只是敷衍地应和着,打过招呼,就往后台走去。

    “大骗子,明明答应了要来看表演,又骗我……”骆云清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嘟囔,语气颇有些不满和委屈。

    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发现身边有人靠近,直到听见一句问话:“想什么呢?”

    骆云清一个激灵,显然被吓到了,等看清来人是谁,她露出惊喜的笑容,一把抱住对方。

    “姐!”

    苏文有些无奈地看着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骆云清,伸手把她扯下来,“好了,快下来,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略微分开之后,骆云清撅着嘴抱怨:“你怎么在后台啊?我刚刚在舞台上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们一表演完,我就去找负责人拿后台通行证了,所以你才看不见我。”

    怀里的花束因为挤压而变形,苏文用手掌轻轻地整理好模样后,递给了她,“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怎么会做不到呢?”

    “这还差不多~”苏文的回答让骆云清非常满意。手中的花飘散出阵阵清香,她低头轻嗅,脸上一扫先前的阴霾,摇头晃脑的样子好不活泼。

    可就在眼神飘动间,她好像在对方身上看见了些奇怪的东西。

    “嘶。”

    苏文闻声便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只见自己黑色的外套上有一片墙灰般的污渍,凑近细闻,是化妆品的味道。

    她拎起衣服的一角,板着脸,假装严肃地逗弄骆云清,“打算怎么赔?”

    骆云清讨好似地拉住她的手,“我拿卸妆巾给你擦擦,擦擦就干净了。”

    说罢,就牵着她往化妆台走。

    后台化妆间人影攒动,热闹非常,两个人挑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苏文靠在墙边,拿着卸妆巾擦拭着衣服。

    骆云清则是坐在化妆镜前,拈起沾满卸妆水的湿巾往脸上敷,头枕在椅背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悠闲自在得很。

    “干妈没来看你?”

    “来了,第一天就来了。”骆云清揭开湿巾,使劲搓着自己脸上的皮肤,没好气地说,“只可惜,人家骆大董事长贵人事多,接了个电话,一结束就跑没影了。”

    苏文起身,换了片干净的卸妆巾,挡开她的手,“轻点儿,脸都搓红了。”

    骆云清垂下手臂,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笑嘻嘻地卖乖,“还是我姐心疼我。”

    “干妈她只是忙,不是不在乎你,你别老是跟她说气话。”

    “切~她根本就不明白我到底喜欢什么,天天让我跟她去公司,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干脆,把公司给你得了,省得她整天唠叨。”

    “别胡说。”苏文曲起手指,给了她一个爆栗。

    “哎呦。”

    “快要进组了,你这几天做好准备。去E城之后,我不能每时每刻都跟着你,到时候你要好好……”

    “知道了,知道了。”

    骆云清忍不住地打断姐姐的唠叨,“姐,我是成年人,不是七岁幼童,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而且你不是已经把赵悦分给我当执行经纪了吗,有她在,你就别担心了。”

    苏文按住她乱动的脑袋,依旧慢条斯理地动作着,“圈里的人有相当一部分喜欢拜高踩低,你只是一个没拍几部戏的小演员,我是怕你挨欺负。”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扔掉卸妆巾。

    此刻,骆云清已经完全脱去先前浓艳的妆容。

    苏文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挺,再往下看是极具古典美感的红唇,整张脸轮廓圆润、线条流畅,确实是个当演员的好苗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擦不掉吗?”

    苏文长久的注视让骆云清感觉不妙,正当她要挣脱开去照镜子时,苏文率先放开了她的脸。

    “没有,还要干什么吗?”

    “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先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

    骆云清移开椅子,正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是和她搭戏的男演员。

    “云清,我们待会准备去聚餐,你要一起吗?”

    “聚餐?”她小声地重复对方的问题,又看了眼苏文的方向,问道,“你们介意我多加一个人吗?”

    “多加一个人?没问题啊,人多热闹嘛。不过,你要加谁啊?”

    骆云清扯过站在旁边的苏文,“我姐,她也一起去。”

    “好,没问题,我去和他们说。”

    “嗯嗯嗯,你去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顺畅自然,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压根没给苏文拒绝的间隙。

    她略有些无语地看向那个在偷笑的家伙,刚想说话,后者已经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就这样,场外人员苏文被骆云清强扯着参加了一场跟她毫无关系的庆功宴。

    是夜,结束聚餐的苏文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酒店的床很软,枕头也很软,明明应该是舒服的,却让她没由来地心慌,就像躺在满是黑泥的沼泽之上,随时都会被吞入深渊、难以挣脱。

    突然,床垫陷下去一角,苏文朝动静的来处看,是洗漱完的骆云清。

    她大剌剌地瘫倒在床上,发出舒适的叹息。

    房间里多了个活蹦乱跳的人,那股让人窒息的寂寥也被冲淡不少。

    可骆云清实在过旺的精力让苏文看得头疼,她伸出手按住在旁边不停翻滚的人,“不是你闹着要和我一起睡的吗,怎么现在又睡不着了?”

    骆云清则满脸兴奋地使劲往她怀里拱,嬉笑着折腾她,“太久没和你躺一张床了,我有点开心嘛~”

    很明显,眼前人没办法在短时间冷静下来,苏文只好任由她胡闹,等待能让她平静的时刻。

    好一会儿,像是折腾累了,骆云清学着姐姐的样子平躺在床上,大口呼吸平复心情。

    “怎么,舍得睡了?”

    她没有回话,只是嘟囔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文翻过身,手掌隔着被子轻拍她的肚子,“累了就睡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忙。”

    “我又不是小孩,干嘛这么哄我睡觉。”

    “是是是,成年人。成年人也得乖乖睡觉,快睡吧。”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只剩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地响动。

    估摸着时间,苏文抽回持续动作的手,正要离开床铺,本该睡着的人却嘴唇翕动,如同梦中的呓语般喃喃道:

    “你现在还会失眠吗?”

    她身形微顿,不知道作何回答,细细打量,确定对方已经入睡,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苏文从包里掏出药瓶,轻轻晃动,没有声响。

    空了。

    她又把瓶子塞回包里,走到酒架旁,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灯照亮苏文的脸,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如墨深黑的夜晚,有人和酒精相伴直到天明,有人内心躁动始终无法安眠。

    温成川看向窗外的夜景,烦躁地合上手边的笔记本电脑。

    几天前,他新负责接手的项目在建设开发时出了比较严重的安全事故,还没等他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停职调查的人事任命就来到他手里。

    他想找爷爷问明白,特意带上工作资料开车回家,却在临近客厅时听见了爷爷和二叔的谈话。

    “爸,我早说过了,成川年纪太轻,没有社会阅历,贸贸然把那么大的项目交给他,肯定是会出事情的。”

    “就是因为他年轻,才应该多历练。你是他二叔,平时在工作上应该多看着他一点,怎么能让他犯这种错误?”

    “您也知道您那个大孙子什么脾气,和家里谁都不亲,特别是对我这个二叔,我哪里能说得动他呀?我看,他和大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说过,别在家里提那个女人!”

    “好好好,我不提,我这不是太关心成川了吗?一时说错了话,您别……”

    后面的对话温成川没太听清,只知道两人是商量着要把他派去旗下的子公司历练,所谓的长长见识。

    流星娱乐,就是他即将被委派上任的公司。

    这个娱乐公司先前一直是二叔在打理,温成川翻看过内部资料,汇报上来的PPT数据好看得很,实际的账面收益却一塌糊涂,现在甩给他,分明是想找人收拾烂摊子。

    过去几年,集团收益并不稳定,隐隐有下跌的迹象。因此,二叔便不停地和爷爷提议收购各种类型的公司,美其名曰实现企业多元化发展。

    这段时间居然还提议和孟家的荣德集团实施并购,借壳上市,吸纳融资。

    温成川刚提出反对意见,手头上的项目就出了事故,接着就是停职调查、下放子公司,环环相扣,让人不得不怀疑幕后是不是有人在推动着一切。

    毕竟,就连这个问题项目的上一任负责人都是和二叔称兄道弟的公司高层。

    他的猜测并非没有来由。事故发生的具体原因虽然还在调查,但调查人员却明确告知他,从地面塌陷状况来看,损害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成的。

    换句话说,有人早就知道会出问题,还是悄悄地瞒了下来,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公司并购上市是大事,他的反对意见或许根本就无足轻重,何必这么急于下手。

    温成川长出一声,看来,他这个二叔真的很恨他啊。

    是的,恨他,恨到连他的婚姻也要染指。

    他回想起昨天见到的相亲对象,正是荣德集团董事长孟远峰的女儿孟玉菲。人是奶奶介绍给他的,可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到,这里面绝对少不了二叔吹的耳旁风。

    不过幸运的是,一个不速之客搅黄了这场约会,让他得以脱身。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温成川记得她向自己做过自我介绍,是个简单好听的名字。

    好像是……苏文?

    对,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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