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无可抬头看他，像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你投我的项目，还……还管我儿子上学？”
京市幼儿园就开始卷起来。重点幼儿园，相当难搞定。
林无可之前也试图帮糯糯拿到重点幼儿园的学位。
爸爸去世后，妈妈和继父住在家里的老房子里，林无可的户口上大学迁出来后就没回去，没法用那个学区。
她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室一厅，地段一般。糯糯能上的幼儿园，比她自己小时候还差。
国际学校动辄一年二三十万的学费，她也没有钱付。
“我投一个项目，自然要关注项目管理人，”他靠回椅背，慢条斯理地，像在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商业逻辑，“你被孩子的事分心，时间被碾成碎片，项目怎么成功？”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
“为了让你安心工作，”他看着她，眼神幽暗，像要把她看穿，“我帮你找幼儿园，你别多想。”
别多想。
这三个字，本身就最容易让人多想。
她垂下眼，没接话。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收紧。她感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拢。
“回头我让助理联系你。”他说。
车停在她家那栋楼下，她住的公寓，很小但很精致。
他跟着下车，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睡着的糯糯。
她伸手去接，客气了一句：“多谢。有机会请你上去坐坐？”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这请他上去到家里，似乎不妥。
他脚步一顿，已经听见了，唇角勾起，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什么时候？”
她别开脸，蹲下去，假装给糯糯整理鞋带，躲开他的视线。
他没催，也没走，就站在那儿，影子把她和孩子都罩住了。
“改天吧。”她帮糯糯弄完粘扣鞋带后，站起来。
他语气轻松，弯下腰：“糯糯的鞋，似乎有些旧了，这鞋带都粘不起来了，我抱他上去。”
她刚想说点什么，他已经抱着糯糯往单元门里走。
公寓楼住户多，楼道很窄。
进门时，他侧身让她先过，大衣的布料擦着她的肩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香，瞬间侵入了她的鼻腔。
他脱了鞋，把糯糯放在沙发上，然后蹲下，很自然地去解孩子的鞋带。给糯糯把鞋脱了，而后给他去玄关那拿拖鞋。
“陆总！”她连忙过去，“不用，我自己来。”
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拖鞋，他没松手，她也没立刻夺走，两人手指在拖鞋边缘贴着，像谁也不肯先放。
她看他一眼，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咳了一声。
他把拖鞋给糯糯套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走了。”他垂眼看她，目光深沉，“糯糯，照顾好妈妈。”
糯糯点头，他抬眼，再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脚步声响在玄关，而后门合上了。
林无可才松了口气。
他这么高冷的人，竟然给糯糯换拖鞋。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这个狭小的空间，好像被入侵了。
她忽然想起三年多前，在爷爷那个度假村套房里，似乎也是这种味道。她交出了自己，然后有了糯糯。
第二天下午，公园长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斑驳陆离。
她刚挂了徐助交代她看邮件电话，邮件里是一份详细得不像话的重点幼儿园清单。学费，师资，课程，一应俱全。
“妈妈，”糯糯舔着酸奶，忽然问，“陆叔叔是不是想当我爸爸啊？”
林无可被呛了一下，拿纸巾给他擦嘴：“小孩子别乱说。那是工作。”
“可他都帮你管我了，”糯糯理直气壮，眼睛亮晶晶的，“上次你带我去重点幼儿园报名，那个阿姨不是说没位子了吗？”
“你想去？”她看着糯糯，心里一软。
她之前确实带糯糯去过可以跨区的幼儿园，不过名额早就没了。
“嗯，那个幼儿园很大，滑梯比较好玩，”糯糯认真地说，“不过没关系啦。我就是觉得，陆叔叔人还怪好的。”
林可无没说话，看着手机里的清单，头疼。
这男人，太会收买人心了。尤其是收买一颗三岁半孩子的心。
第4章秋
糯糯踩着滑板车，像只蓝色的小兔子，在商业街的人群里穿梭。
“妈妈快逃！我要来抢手机咯！”
林无可跟在后面，嘴边还带着笑，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对面是裴尧的声音：“无可，是我。”
她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有完没完？”
“听说你最近挺辛苦，”他轻笑一声，带着那种她最厌恶的，施舍般的口吻，“创业还要带孩子，都憔悴了。你以前多娇气啊，现在倒像个称职的妈了。”
林无可没理他，眼神死死锁着不远处的糯糯。
“我想看看孩子，”裴尧终于图穷匕见，“毕竟有我一半血缘。”
林无可被气笑了，手指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现在想起来了？”
“这怨谁？我从没说过要。是你自己非要生。”裴尧的语气不耐烦起来，“亏我还帮你问了金色码头国际幼儿园。”
林可无冷笑：“糯糯不需要。我从头到尾，没指望过你。”
“他现在上的那个幼儿园，全区垫底。你说他不需要？”裴尧像是被踩了痛脚，“行，孩子你非要自己养，我不跟你争。缺钱的话，我可以给点抚养费。”
“不差你那点三瓜两枣。”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至于见糯糯？做梦。他从出生到现在，没靠过你一天。你最好记清楚，当初你是怎么分手的。”
她挂了电话，手还在抖。
“是他？”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无可猛地回头，陆璟栋就站在半米外。他穿着深灰色风衣，手里拿着两杯馥芮白，咖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她脸上的狼狈还来不及收。
“约了朋友在这边聊聊。”他把其中一杯递过来，温热的杯壁贴着她冰冷的手指，“脸色这么差。”
她喝了一口，馥芮白的暖意混着奶泡的细腻，缓缓淌进喉咙，暖暖的。可她的手指依旧微颤。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有点干：“他想见糯糯。”
“你同意？”
“当然不。”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不知道怎么让他别再来烦我们。”
裴尧像是缠上了她，估计还会去找她母亲。
想到林母和继父，还有那一帮亲戚，她就有些头疼。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裴尧在创业，公司规模还不小，都希望她和裴尧在一起。
“要我帮忙么？”他问。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拿出手机，低声吩咐助理：“查一下裴尧，天安大模型的创始人。名下资产，工作记录，以及，是否存在不履行抚养义务的行为。”
林无可想阻止：“我不想麻烦你。”
“如果他出现，是来抢孩子，却不想补偿，”他侧头看她，眼神像秋夜的寒星，“那他就不配当爸爸。”
林可无喉咙哽住了，眼眶发烫。
这时，糯糯在那头喊：“妈妈！我的车卡住了！”
她应了一声，吸了口气，走过去。
“陆叔叔！”糯糯看到他，眼睛一亮，“你穿黑色衣服，好像动画片里的黑暗骑士！”
陆璟栋低头看他，眼神柔了点：“是吗？那叔叔保护你，可以吗？”
“还要保护我妈妈！”糯糯立刻说。
林无可被逗笑了，心里的郁结好像散了些：“陆总，咖啡多少钱？这是你带给朋友的吧。”
“不用，。”他摇头，目光又落回她脸上，“原本带给我发小的，下次介绍你认识。“
林无可一愣，他要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对了，过几天，我陪你去趟幼儿园。” 陆璟栋接着说。
“你陪我？”
“嗯，”他应得理所当然，“不只是给名单。得送佛送到西。”
第5章秋
第二天，两人去了目标的幼儿园。
秋日阳光透过鳞片状的云层，洒在幼儿园彩色的外墙上。
门口公告栏上“秋季插班名额已满”几个红色大字，像一记耳光。
林无可和陆璟栋去了教务处。
负责招生的老师推了推眼镜，把名单丢给他们：“我们虽然能跨区，但名额早满了。看吧，我们这没有什么暗箱操作。”
林无可看着那张写满了名字的单子，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转过头，声音有点低：“其实，不用麻烦你来的。”
陆璟栋站在她身后，风从窗口吹进来，拂过他发梢。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复印件，指尖在某个名字上点了点。
“这不是有个小孩，要转学么？”他嗓音很平静。
“还不确定呢。”老师不耐烦地说。
“我问了，”他语气笃定，“他确定。”
刚好园长过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见陆璟栋，立刻满脸是笑。
“哎呀陆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是，何小朋友下周就去国外了，刚好空出一个名额。”园长笑着说，“位置，就留给糯糯吧。”
在京市，孩子上重点幼儿园的好处多多，以后升学也更顺利。但富人都爱上国际幼儿园，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种。难得能攀上陆家，园长自然格外客气。
教务老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多谢。” 陆璟栋和园长寒暄了几句，而后笑着对林无可说，“搞定了，你儿子拿到了这个位置。”
“今天先参观一下，明天正式上学。”园长笑眯眯侧头朝着林无可说。
林无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重点幼儿园名额，被她拿到了。
之前她和林母说过想让糯糯上重点幼儿园，被她和弟弟冷嘲热讽，说她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那份从天而降的惊喜，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陆璟栋，他逆着光，周身像镀了层金边。
“你为什么……”她想问，这份人情，她要怎么还。
他却已经弯腰，牵起糯糯的手，回头对园长说：“那明天入园，我再过来一趟。”
明天，他还来？
“好，好。”园长笑眯眯地应着，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