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第二年,夏天方至,唐家宝便早早同舅母一起来了颜家。

    拜会过颜家诸位长辈之后,他便匆匆跑来浣家,想着见一见长辈便去寻去岁的小伙伴玩耍。

    谁知一进浣家门,便见识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整个浣家此时正大呼小叫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浣清溪正骑着一头肥大的老母猪在院中乱窜。

    那老母猪养了数载,又下过几窝猪仔,生得格外肥壮,此时如杀猪一般嗷嗷叫着乱窜,这边踩死了鸡那边又撞飞了鸭一时之间几乎无人能敌,而浣清溪扯了猪耳伏在猪背上看去几乎摇摇欲坠。

    几个年轻力壮的仆人吆喝着在后面狂追,老弱妇孺避之唯恐不及。

    众人寻了棍网,费了好半天力气,终于将老母猪堵截捉住。

    浣清溪从母猪身上下来时脸都白了,扑在闻讯而来的老祖母怀中放声大哭。院内一片混乱,唐家宝只得悻悻走了。

    第二日,唐家宝吃过早饭便来寻浣清溪玩耍。

    他寻遍前后院,终于在浣家墙边一棵树上找到浣清溪,她梳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正爬在树上掏鸟窝。

    唐家宝便站在树下叫:“清溪,清溪,快下来!”

    浣清溪低头看见他,马上面上带笑抱着树干滑了下来,那身半新不旧的衣衫又在树上挂破了几处。

    她笑眯眯道:“家宝,你去年走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去颜家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找到。”

    唐家宝道:“舅舅家有急事,来不及告诉你了。所以今年我早早央求了舅母来玉潼镇寻你。”

    他看着浣清溪那好似被鸟啄过一般的头发道:“你家奶娘呢?怎么没人给你梳头吗?”

    浣清溪道:“原先的王妈妈被打发走了,我不喜欢新来的李妈妈,她便就不怎么理我。”

    唐家宝道:“昨日里我来看过,你怎么骑猪去了?”

    浣清溪“嗨”了一声道:“家里又没有马,我想骑马,二伯娘说后院里猪也一样的,我就想骑来试试。谁知道我只拿烧火棍在猪屁股上敲了一棍,它就发起狂来,差点就将我摔死了。”

    唐家宝“啊”了一声道:“那你怎么样了?”

    浣清溪十分得意道:“祖母说我命大,以后是有福的人。”

    正说着,远处大伯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又比人先到了。

    浣清溪一把扯过唐家宝,两人躲到了一堆柴火后边。

    不多时,只见大伯娘拎着一支细竹篾一路走一路骂着,往浣清溪住处走去:“这个死丫头,没有一天做下好事的!我便说今日里午饭怎么催了许久也烧不好,原来锅底竟被戳了个洞!昨日刚翻了天今日便又生祸,我看今日里谁还能护住你!死丫头真是一天也不让人吃好饭!”

    待到她走得远了,浣清溪哈哈大笑起来。

    唐家宝疑惑道:“你又做什么了?”

    浣清溪道:“昨日把我吓了半死,结果她们还臭骂我,晚饭也不给我吃。我今日便在锅底上戳了个洞,索性大家都不吃。”

    唐家宝道:“如此你岂不是也吃不到饭了?”

    浣清溪捂着肚子道:“我都饿了两顿了。家宝,你们家定然还有饭,咱们去你家吃。”

    唐家宝果然领了浣清溪回颜家厨房找饭吃。

    颜家舅母人却好,见家宝领了隔壁小姑娘回来还不曾吃饭,忙叫人去煮饭烧水,自己还亲自为浣清溪梳整齐了头发,十分温柔道:“你家爹爹向日不在家,若是冷了饿了记得使唤身边人做事,若有懒怠的尽可告诉你祖母,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浣清溪一面大口扒饭一面点头。

    颜家舅母又笑道:“家宝求我好久要来避暑,我也顺带可以多来娘家住上几日。你有时间也多来玩耍,去年回去之后,家宝父亲还说他吃饭比以前香了,人也活泼许多,正是要多在乡下养一养呢。”

    浣清溪吃完饭摸摸肚子心满意足起身道了谢,又同唐家宝出门玩耍去了。

    浣清溪道:“前几日,我被家里的大鹅拧了好几下,十分疼,我一人打不过它,现下你既然来了,咱们今番便去报仇去!”

    唐家宝怯怯道:“大鹅凶吗?我不敢。”

    浣清溪道:“怕什么,它又没牙齿,咱们跟它拼了!”

    唐家宝怕归怕,还是很相信浣清溪的,两人便鬼鬼祟祟又摸去了后院。

    不多时,后院便又传来鸡飞狗跳呼天抢地的哭声。

    众人循声寻去,只见唐家宝正被一只大鹅追着拧,他一面跑一面大哭。

    浣清溪却一面大哭一面同两只大鹅搏斗,她一手抓着一只大鹅的脖子,一面被啄一面上嘴去咬鹅的脖子,咬了一嘴的绒毛还不忘哭得惊天动地。

    一片哭声中,两个娃娃又开始了摸鱼、掏鸟蛋、斗蛐蛐、打大鹅的日子。

    暑热的天气过去时,唐家宝是依依不舍地哭着走的。

    到了七岁这年的夏天,唐家宝是带了两个大仆人来的。

    两个大仆人一左一右,站在唐家宝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浣清溪在老祖母房内满地打滚,哭着闹着非要养一只老虎。

    唐家宝倒还淡定,坐在一旁看浣清溪撒泼。

    浣清溪一面滚一面哭喊:“老虎……我要老虎呀——它们吓唬我要咬我,我要把它们都吃了!我要老虎呀!”

    浣老夫人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厉声吓唬道:“不许胡说!正经人家哪里有养老虎的?你再这般,我便要写信告诉你爹爹,当心他回来打你手板子!”

    浣清溪全当听不见,一味滚着哭喊:“老虎呀……我要老虎!”

    浣老夫人气道:“你再哭闹,我也万万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颤颤巍巍叫人扶下去吃药了。

    唐家宝道:“清溪,你祖母走了,别哭了!”

    浣清溪停住了嗓子一骨碌爬起身来道:“走了?累死我了。你回来啦!”

    唐家宝道:“你可吃饭了?我回来时特意给你带了我最爱吃的点心,你尝尝,可好吃了!”

    说着,一旁的大仆人提上了一个食盒,食盒里装了四色点心,看去十分精致。

    浣清溪捏了一块儿填进嘴里,点点头道:“好吃!留两碟给我祖母,剩下的拿我房里去,别叫我堂兄看见了。”

    两人捧了两碟点心,不许大仆人跟着,偷偷跑出浣老夫人院里,往浣清溪住处去了。

    唐家宝道:“你养老虎做什么?多吓人呀。”

    浣清溪气鼓鼓道:“你不晓得,往西去那边有个桃园,现在桃子不是熟了嘛,我就想去摘几个尝尝。谁知道那看园子的老头坏心眼,看我上了树就放了他养的三条大狗来堵我!三条!跟我家里小牛犊那么大的狗!叫得太凶了!吓得我在树上待了一天!要不是到晚饭时间了,家里人来寻,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唐家宝道:“不过吃他几个桃子,怎么这样坏心眼。”

    浣清溪道:“我想了两天,看来只有养一只老虎,才能将那三只大狗吃了!”

    唐家宝道:“可是你祖母看来不会答应了。”

    浣清溪若有所思道:“看来我得自己想法子了。”

    从这日起,浣清溪开始天天去厨房偷肉,偷了几日,厨子远远看见她就恨不得将采买的肉揣进怀里。

    偷不到时她就叫唐家宝回颜家偷些来。

    唐家宝自然不需要偷,只要他开口,舅母便会叫人取些给他,只是他也不好意思时时开口,所以主要还是以浣清溪回家偷为主。

    偷来的肉都被他们拿去喂狗了。

    果然,喂了一段时间,那几条大狗驯顺了不少,翻墙爬树也不会对他们龇牙狂叫了。

    这一日,大狗正叼了浣清溪投喂的肉要吃,看园子的刘老儿看几条狗都围在那里,便过来驱赶。

    赶开了狗只见地上有一大坨生肉,他欢喜起来,捡起肉道:“狗竟这般懂事,知道寻肉来供养我了,不枉我养它们一场。”说完拿起肉回家去洗净煮吃了。

    浣清溪此番更气,愤愤道:“我叫你吃!我叫你吃!”回家便捣鼓起来。

    前些日子,家里养的牛腹胀如鼓,老仆便弄了些泻药给牛吃,如今还剩下不少。

    浣清溪轻车熟路将泻药摸了出来,又嘱咐唐家宝回家拿了一大块肉来,用泻药将肉浸透。

    她又寻了两张油纸将那肉仔细包裹好,如之前一般丢给了刘老儿的大狗。

    果然,那大狗刚叼了肉回去,早已等候的刘老儿便将肉从狗口中夺了去。

    刘老儿欢喜打开油纸,只见一大块光洁油亮肥瘦相间的好猪肉,想起昨日里自己已经煮食了一块,便将今日的猪肉切了一小块来,剩下的仍旧包好,送去镇里儿子家。

    可巧这几日刘老儿的儿子出了门,不在家,儿媳出来接了肉也十分欢喜,嘴巴抹蜜一般将刘老儿哄走了。

    刘老儿当天煮了肉,配了二两小酒,美滋滋哼着曲子吃了个精光。

    不多时腹中便有了反应,他着急忙慌奔到茅厕,一泻如注后方觉肚子好受了些,刚提好了裤子起身腹中又开始咕噜噜响了起来。

    一整个下午,刘老儿根本没有离开茅厕,直拉得他头晕眼花,扶墙才能勉强稳住。

    浣清溪哈哈大笑着同唐家宝爬上树,痛痛快快吃了许多桃子,心满意足回了家。

    不想回了家正见家中鸡飞狗跳,二伯父从外面被下人抬了回来,哎呦呦喊着痛叫人去请郎中,身上臭不可闻。

    二伯娘将二伯父脸上抓得渗出血来,仍在哭天抢地闹着要回娘家。

    大伯娘偷笑着去劝二伯娘,大伯父面色难看之极。

    浣清溪偷着混到丫鬟婆子堆里去听闲话,大约听出个头绪。

    原来二伯父今日不知怎地去了刘大家,刘大近日不在,刘大媳妇便留他吃了饭。

    饭后两人都闹起了肚子,茅坑里却就一个位置,两人你争我抢之下都弄了满身的污秽。

    二伯父腹痛难忍便叫人抬了回来,喊着要郎中。

    二伯娘哪里肯罢休,又哭又闹又骂地折腾了半宿,吓得二伯父足足半月没敢出门。

    夏天结束时,两人已经可以大摇大摆随意进出桃园,无论爬哪棵树摘桃子,三只大狗都只会跟在后面摇尾巴。

    看园子的老头现在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摘桃的份。

    浣清溪在老头无奈的眼光中只觉得浑身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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