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夏天，迎来一场暴风雨的袭击。
这里有一条河，蜿蜒的河里流淌着黑色的废水。天空飘散着浓烟，蔓延进破旧的巷子里。
不可避免的闷热与阴晴不定的天气并没有影响简的心情，她哼着歌谣，将怀里的弟弟哄睡，心中期待着罗森特太太的归来。
“嘎吱——”
罗森特太太终于回来了。
简把弟弟在简陋的婴儿床里，热情地打开门迎接罗森特太太，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又递来干毛巾和一杯热茶。
罗森特太太在附近的一家面包店工作，收入不高，每天早出晚归。篮子里的都是今日买剩下的面包或蛋糕。
今天简特地瞟了一眼装面包的袋子，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一块小蛋糕。
她鼓足勇气开口。
“妈妈，我的成绩单下来了……”
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将它摊开到罗森特太太面前——一张相当优异的成绩单。
罗森特太太并没有惊喜，反倒是捂住了太阳穴。
“简，很抱歉……”
“这件事我们夏天之后再聊可以吗？”
简立即将成绩单收好，眼底里闪过一丝失望，又立刻面带笑容。
“当然可以，妈妈！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罗森特太太亲吻着简的脸庞，将她抱在怀里。
“抱歉，我的宝贝……”
母亲的怀抱总是温暖，简摇摇头，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
今年简结束了小学的所有课程，但他们家并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撑她完成下面的学业。
罗森特先生常年在外打拼，几年不回家里一次，虽然偶尔会寄一点钱回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弟弟的出生，罗森特一家的收入更是入不敷出。
“没事的，妈妈，不去学校也没关系。”
“那些东西都太简单了，我一看就会了，一点意思有没有……”
简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倒是把婴儿床上的弟弟吵醒了。
他怎么又哭了！
简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已经闹一天了！
“我来吧，简。辛苦你了。”
简点点头，看着罗森特太太抱起弟弟。她亲昵地亲吻婴儿的脸颊，温声细语唱着歌谣。
“约翰，约翰，你个淘气的男孩，不要哭了，妈妈在这里……”
“我去厨房。”
简挪开步伐，将食材从罗森特太太的袋子里拿出来，轻车熟路地开始土豆炖菜。
厨房的热气令她全身是汗，她看着窗户外——
外面灰蒙蒙的一切，什么也不会改变。
晚饭做好，简将晚餐端出去，刚要动勺子，就听罗森特太太说道。
“回来的时候我碰到了斯内普太太，小斯内普先生今天就从学校里回来了！”
“哦。”
简简单回应，吃了一口自己做的炖土豆。
他们家住在蜘蛛尾巷20号，斯内普一家在隔壁的19号，两家人是邻居。
可简一点都不希望和斯内普一家做邻居！
斯内普先生总是拖着一个酒瓶子出现，对家里人非打即骂。
“怪胎”、“恶魔”、“怪物”……这些都是轻的，还有更侮辱性的词语，简直不堪入耳。
简总能听见房子里的吵架声，伴随着各种声响，最后是斯内普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
斯内普太太是一个憔悴的女人，在附近的工厂工作，和罗森特太太一样早出晚归，两人时常会碰到一起，然后一同回来。
简觉得她像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总是神秘兮兮，嘴里有时候又在神神叨叨。并且，很多东西她都不懂。
就连洗衣服做饭这些家务都是罗森特太太教她的，好像在斯内普太太的前半段人生里根本没出现过这些东西一样。
罗森特太太见到简反应平平，忽而笑道：“简，小斯内普从学校回来应该学了很多新知识，你可以让他教教你…”
“我今天带回来一些面包，你明天带给他们吧？他们一家也不容易……”
“妈妈！我才不要！”简想都没想就拒绝。
话音刚落，母亲怀里的弟弟又哭了。
“简，你要听话。”
哇哇的哭声响彻整个客厅，简只好同意。
“……我知道了，妈妈。”
罗森特太太一边安抚怀里的约翰，一边开口：“简，斯内普一家也很不容易。”
可是妈妈，我们一家人也不容易。
简没有说出口，她们每周都要到附近的礼堂做礼拜，如果她现在纠缠不休，就要轮到罗森特太太纠缠不休。
小斯内普是个奇怪的人。
谁靠近谁倒霉！
当时假期，简还在附近送报纸来换取一些费用。她就亲眼看着那些想要欺负他的醉汉最后莫名其妙地被击倒在地，甚至还流出鲜血。
他站在蜿蜒在路上的鲜血一脸漠视，阴郁的男孩发现她的存在，苍白的嘴唇上下一动。
“不要说出去。”
那双黑色的眼睛现在想起来都有些瘆人。
明天她居然要给他们一家送面包，明明他们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天天吃土豆挖野菜，她也想吃点别的。
特别是，
明天是她的生日。
而且，她没想到罗森特太太居然忘记了。
简住在小小的阁楼里，她看着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灯泡，手往旁边的长线一拉。
屋内一片漆黑，她闭上了眼睛。
“??啦——”
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将她从梦中拉回，朦胧的意识听见争吵的声音。不用说，隔壁一家人又开始了。
简爬起来，蜷缩地坐在靠近墙壁。
女人和男人的争吵，酒瓶子碎掉的声音，还有弟弟被吵醒后的哭声，将她一道淹没。
接着又是什么碎掉的声音，带着男人的落荒而逃。
“怪物！怪物！”
最后，是女人的哭声，一切又回归平静的夜里。
简把头埋在双膝里，将这些声音听完，长叹一声，透过阁楼的窗户看向旁边的房间。那里还亮着灯，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
她又马上把头扭了回去，蒙上被子睡了起来，心里暗骂一句。
“谁管他！”
第二天一早，简就拿着面包送去了斯内普家。
艾琳面露囧色地接过这些面包，他们家里没什么东西可以回礼。
简看出了女人的担忧，直言：“斯内普太太，我妈妈说这是专门送给你们家的，不需要回礼。”
“谢谢。”
她看上去憔悴极了，眼底下一层乌黑，像是一夜没睡好。
艾琳将门敞开一些，温柔地说：“你要进来找西弗勒斯玩吗？他现在就在楼上。”
“不了。”
谁要和他玩！
“我要回去了，还要照顾弟弟。”
而就在离开的时候，她悄悄地看了一眼里面，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几件简陋的家具，一眼望到尽头。
从斯内普家回来，简回到厨房。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昨天看到的蛋糕，上面有一颗硕大的草莓，奶油已经花掉，但蛋糕依旧保持着香甜的味道。
明明现在可是夏天——
这是她前几个月发现的特殊能力，只要她迫切地希望就会有奇迹发生，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存在吧。
不然，为什么她迫切地希望蛋糕不要坏掉，就不会坏掉呢。
她看着在婴儿床上熟睡的约翰，拿起那块蛋糕和一根蜡烛。
十一岁的生日，她一点都不想在家里浪费。
奔跑着出去到附近拿出废弃的游乐场，雨后的天气少了几分燥热。迎面的凉风拂过，她愉快地坐上秋千，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她把那根藏了不知道多久的蜡烛插到蛋糕上，整块蛋糕显得头重脚轻。
这没关系。
火焰，现在还需要一点火焰。
她翻看衣兜，发现刚刚走得太急完全忘记拿火柴了。
“噢，好吧。”
简把蛋糕放在大腿上，她合住双手，心中不停默念：“火焰，火焰，一点点火焰就好，一点点足够点燃蜡烛的火焰……”
恍惚间一道明黄，简睁开一只眼睛，又立即闭上许愿。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希望我能够继续上学。
当然，我不希望给家里增添负担，我想直接让我们一家变得富有就行。”
简许完愿，睁开眼睛准备大口地享受这块蛋糕，却发现面前忽然站着一个男孩。
他终于放弃了那些过长的衣衫，穿着一件破旧过大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发黄的条纹衬衫。
简抬起头能看见他那头油腻腻的头发下一双明亮的黑眸，他比之前胖了一点，起码脸颊上有些肉了。
他说：
“你是一个女巫？”
简火气上来，将蜡烛熄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见他破掉的嘴角又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真失礼！我不过是今天抢了你们的位置，你也犯不着这么说我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是说真的，你是一个女巫！”
“我才不是！”
她把蛋糕扔到了斯内普身上，然后愤怒地离开了。
斯内普嫌恶地擦着掉落在身上的奶油，白色的奶油沾在深色的衣服上散发着甜腻。
“天啊，西弗，这是怎么回事？”
是莉莉。
斯内普尴尬地回过头，手里还在擦着胸前的奶油。
莉莉拿出一块手帕：“拿这个擦。”
“谢谢。”
斯内普接过莉莉递来的手帕，将身上最后一滴奶油擦干净。
“我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莉莉。”
说着，他又说了一声道谢。
莉莉莞尔，她看着地上不成形的蛋糕，好奇地发问：“没关系的，西弗，不过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个淘气的孩子。”
斯内普紧锁的眉头对上莉莉那双碧色的眼睛忽地舒展开来，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事情破坏心情。
他微笑着和莉莉分享假期作业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