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原以为想在诺大的京城中找到当初山洞里的那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毕竟他们都没有见到那人的脸。

    可顾明初远比千千认为的更能干，她回到京城后先到长信宫去看皇后，刚进了长信宫就看到荔枝领着他走过来。

    依旧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淡淡的笑意，让她心跳没忍住地加快。

    荔枝常年游走在吃瓜前线，对他们二人的爱恨情仇脑补甚多，看到千千她异常兴奋：“楚医师，你回来了！娘娘在花园呢，让顾大人领你去吧！”

    还未来得及答话的千千望着脚底抹油跑得飞快的荔枝的背影，那背影拐了个弯并未消失，反而自以为隐秘地探出个脑袋，往这边张望，千千：“……”

    无语不过片刻，千千扭头拉起顾明初的手，动作行云流水，无一丝矜持扭捏。

    顾明初的笑意还未褪去便被迫加上错愕惊讶，千千的声音已然一本正经地响起：“她们整天憋在宫里也挺无聊的，既然想看咱们有点什么，就……有点什么呗。”

    她低下的脑袋都快碰到胸口，顾明初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她露在外面的耳垂红得像抹了胭脂，不难想象她此刻脸上的情态。

    正直清明的顾大人忘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任她拉着拐到僻静的角落。

    手被松开，千千真诚的道歉：“顾大人，这样把你拉过来，她们会以为我那……什么你，就不会往别的地方怀疑了。”

    顾明初差点气笑：“你，那什么我？”

    “……喜欢你啊！顾大人别逗，说正经的，山洞里那人，有线索吗？”

    话题转得可真快，顾明初拿她没办法，只能心里叹气表面正常道：“查到了，是大皇子的人。”

    千千惊呆了！大皇子，向来温和，对所有人彬彬有礼，满脸写着无欲无求，我是大好人的大皇子？

    顾明初道：“齐添在位时，提拔了不少人，他们在二皇子倒台后竟依然官位无恙，顺着这些人细查下去，竟发现不少都与大皇子有关系。再查证后，已能确定齐添是大皇子安排在二皇子身边的眼线。齐添，乌方，魏年，大皇子，慢慢串了起来。之后我派人详细整理了大皇子身边的人，初步敲定了几个可能之人，由沐统领亲自去一一确认。”

    “怎么确认？”

    “沐统领直接去找他们说话，他说，他只要再听到那声音，就一定能认出来。最后他果然认出来了，是大皇子妃的弟弟。”

    千千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锁定了魏年背后之人的身份。只是结果很出乎意料，在她的印象中，大皇子属于与世无争的那一挂，他母妃淑妃更是温柔到骨子里，在后宫中像个隐形人。

    “只是光凭声音认人，做不得什么证据吧？”千千想了想问道。

    顾明初点头：“暗中已经在查了，可大皇子能隐藏多年不被怀疑，手段实在高明，短时间内，还没查出什么。”

    虽没有实质证据，可事情已经逐渐清晰。结合顾明说所说，千千已能猜出大概。大皇子早有争夺皇位之意，所以暗中养兵，养兵地点就在通州山中，通州知府顾怀远发现端倪，向上级报告，并着手查清真相，但他被上级出卖，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祸，留下了年幼的顾明初和年迈的顾老，在桑县苟活。

    而神兵山庄楚庄主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提供出去的那些兵器是何用途，后来一次交易中偶然得知真相，是大皇子屯练私兵所用。养私兵等同谋逆，楚庄主怕被牵连，便想停止交易抽身出去。可知道真相的他不被允许活着，于是毒王用一场瘟疫灭了楚庄主和山庄内知情人士的口，而对这些一无所知并有锻造兵器天赋的楚九歌活了下来被他们继续利用。

    当年三皇子正值圣宠，二皇子和姜坤设计陷害沈清和卢凌之，齐添顺手推舟帮了姜坤，又顺理成章去二皇子身边当了卧底。

    皇帝去找前朝长公主后人，派出了一批人，而那批人里，有大皇子费尽心力安插进去的人。于是大皇子得知了前朝长公主血脉和藏宝图之事，在千千被姜坤派人追杀时，让魏年借机救了她，并用小安的毒控制她做事。当年小安中毒，也是他让毒王毛遂自荐，给了皇帝月半断魂。皇帝想让前朝皇室血脉消失，让那些一心复国的人失去正统溃不成军，大皇子并不这样想！在皇帝心里，大皇子不是继承皇位的人选，想登高就需要手段，兵力和财富是最重要的。神兵山庄能提供给他的兵器，前朝公主能带领他找到的宝藏，都是他心之所向。

    大皇子一直在背后谋划，引导着千千复仇，好扳倒二皇子和姜坤。只是千千一心把小安的命放在首位，复仇也要排在后面，魏年怕她起疑，并不多加催促，而是不经意间给她机会接触京城之人。同时利用她偷盗各种稀珍之物，销赃取财，借以转移她的视线，让她认为他救她不过是为财而已。卢沈之案重审，二皇子倒台，三皇子一如既往地心如死灰，大皇子几乎一家独大，只要他再得到藏宝图，势力便能真正达到足以威胁皇帝的高度，皇位将唾手可得。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千千，楚九歌，甚至十三妾和棠如，这些手里的棋子突然生出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想搅乱棋盘。而那些曾以为微不足道或者是即便有了力量也没被放在眼里的人，比如顾明初，桑县令等人，也早已在不经意间，拥有了让人忌惮的力量。

    魏年之所以保护着千千的身份，最大的目的是想利用她找到前朝宝库，如果皇帝知道她没死，必定会像当年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去杀她。她死了，没人会再知道宝库在哪里。所以千千不能死，更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魏年当时提出与赵稗合作，并以有公主消息为饵，是因为皇帝开始为小太子铺路，大肆培养心腹给他，更是换掉了军中两位蛰伏多年对大皇子忠心耿耿的将领。

    原以为可以徐徐图之，如今却不能再坐以待毙，魏年希望这些前朝余孽，闹出点动静，总之就是让皇帝糟心起来，没空去顾着培养小太子。

    魏年没料到赵稗不仅凭自己闹出了动静，还把藩王扯了进来！更是走了狗屎运寻到千千的身份。与虎谋皮，当真是处处惊心，不过即便他是虎，自己又岂是他能随意咬动的？

    千千没有打算告诉顾明初自己多了个前朝公主后人的身份，这就是个催命符，谁沾都要见血。魏年，大皇子，赵稗他们知道，但他们也不会再去告诉别人。

    两人待了这一会儿，恐怕荔枝早就已经见了皇后，添油加醋说了两人的事，时间差不多，他们一起去拜见皇后。

    顾明初将她送到后就离开了，皇后一见到千千就笑盈盈的，她一切安好，只是担心千千的安全，见她全须全尾，便放下心来。

    千千问起陆佑近况，皇后叹口气，满是忧心：“这些年我身体不好，忽略了他，竟不知，他变了那么多。”

    “姨姨何意？”

    “当时他与姜坤达成约定，放过二皇子一命，我心里奇怪，他为了报仇隐忍多年，对他们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会留凶手的命……直到前几日传来消息，二皇子，突染重病，没几日好活了。”

    “是他做的？”

    皇后还记得他那天说的每一个字。

    那天，陆佑来向她请安，她问陆佑二皇子之事可与他有关，陆佑说：“母后，不是我，想让二皇子死的可不止我一个，我敢答应姜坤，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动手，也会有人替我斩草除根，而我，也正因此真正确认了一件事。”

    皇后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什么事？”

    “是大皇子……我这个大皇兄藏得真深啊！当日我带着郑毅的遗书回京，有人一路保护，姜坤得势多年身边能人辈出，却也不是对手，我就在想会是谁呢？冒着得罪有可能争夺大位的二皇子的风险，是要伸张正义？还是……要把二皇子拉下马！小安那盘有毒的糕点，我认定是贵妃下毒，可查了多年一无所获，在牢里，姜坤跟我发誓，那跟贵妃没有丝毫关系！我知道背后主使是父皇，可总要经过后宫的手，我想到那个隐藏暗处要除掉二皇子的人，他能因为什么？只能是皇位！有资格的不过那么几个，而在后宫，能分得两三权力的，也不过贵妃和淑妃！我重新从淑妃开始查……母后你知道吗？那盘百花糕，经过淑妃婢女之手！”

    皇后闻言身子忍不住地颤：“竟然是她？”

    “不错，您给我的暗卫，我让他们跟着流放的二皇子，给二皇子下毒导致他重病难治活不过几日的，就是大皇子的人。”

    皇后曾是信任淑妃的。淑妃进宫多年，性子柔和，与世无争，对她一直恭敬有加。

    陆佑又说：“母后，害死宁宁一家的，不止二皇子，还有大皇子。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要做什么？”

    “大皇子谋划多年，文臣武将拉拢甚多，他要皇位，就不会放过小澈，从前有二皇子相争，他尚有顾忌，如今恐怕是要下手了。加上父皇开始有意扶持小澈，大皇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我决定对付他，不仅是要为宁宁报仇，也是为了保护你和小澈。”

    “佑儿，这些年你远离朝堂中心，贸然对上他太危险了，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打算，自然会防着的。”

    “不够。母后，父皇撤下两名军中要员，他正在极力争取安排自己人，为了师出有名，他请命去揽环山平叛，只等立下战功接掌兵权，我绝不能让他如愿。”

    “你要去？太危险了！”

    “还请母后……忍耐他，替我美言两句，他会答应的。”

    千千听到这几里，几乎站立不住：“陛下答应了？”

    “嗯，千千，看他那样，我没办法拒绝，若不是报仇支撑着他，我怕他坚持不下去。不过你放心，我让沐松陪着他一起，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这要放在以前，有沐松随行保护，加之陆佑的聪明，她不至于担心，可亲眼见过赵稗的谋算后，她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