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落下,柏油路面残存着依稀的温度和色彩,沈时璟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陆淮拿着两个人的书包跟在身后,就那么静静看着沈时璟,偶尔沈时璟会回身,两人说着话。落日的余晖在两人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依稀重叠在一起,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沈时璟在前面带路,离学校很近,没多久就走到一处稍显破败的居民楼。两人走到最顶层,沈时璟在门口停了下来,随即蹲下身,掀开地毯的一角,拿起一把钥匙,打开面前一道有些斑驳的门。沈时璟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欢迎来到我们的秘密基地。”
屋子里没有很大,甚至连床都没有,却留出一片空间摆着各种乐器。房间装饰得很温馨,一切都恰到好处。白色柔软的羊毛地毯,懒人沙发随意地摆放着。房间的角落里堆着乐器,另一边的角落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和可爱贴纸。
陆淮抬腿慢慢走到沈时璟身边,听沈时璟解释着。
“这间小阁楼还有上面的天台,原本是学校旁边卖馄饨的奶奶和儿子一起住的,去年他儿子见义勇为,自己却受伤过重而去世。奶奶就把馄饨店关了,原本要把这里卖出去,回到乡下度过晚年的。但江忆锦以高价租下了这里,每个月都会给奶奶打钱。后来我们均摊着房租,这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独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沈时璟走到边,轻轻抚摸着表面,“其实一开始这里是没有任何乐器的,但他们去年在我生日那天一起送了我这架琴,运到这里。自那以后,我就开始渐渐在这里练琴,写曲子。
“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开始感兴趣,并把自己喜欢的乐器都带来这里。我又开始学习键盘,一来二去,大家干脆组起了乐队,于是我们就这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我是键盘手,芊芊是鼓手,江忆锦是贝斯手,贺佑嘉是主唱。”
“我们四个人,却刚好缺一个吉他手,这把电吉已经在这里很久了。陆淮,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陆淮顺着沈时璟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侧立在墙边的电吉他,通体的白色上覆盖着淡淡的白蓝水波纹,仿佛一汪温柔清澈的潭水,被激起阵阵涟漪般漂亮。
陆淮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拿起那把电吉他,低头小心地摸了摸,抬眼笑着看向沈时璟,“那还请多多指教了。”
沈时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嘴角重新扬起愉悦的笑容,伸出手,“欢迎加入key乐队。”
陆淮也笑了笑,伸出手和沈时璟干燥温暖的掌心轻轻握在一起,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
阳光顺着玻璃窗倾泻而下,谁也没松手,两人对视良久,彼此默契一笑。
门铃响了,沈时璟走过去打开门,许清芊、贺佑嘉和江忆锦提着几个塑料袋站在门外,贺佑嘉懒散地靠在门框边,“怎么样?”
沈时璟帮忙接过东西,眉眼弯弯,“特别好,我们的小破乐队现在什么都不缺啦!”
贺佑嘉笑了笑,探身走进屋内,径直朝陆淮走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热烈欢迎你加入我们,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命运共同体了。”
许清芊夸张地抖了抖身子,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他到底都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中二肉麻的话啊,我要起鸡皮疙瘩了啊啊啊,受不了一点。”
江忆锦也忍不住笑,“他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清芊几乎快要抱住脑袋仰天长啸了,“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呢!!”
贺佑嘉顿时不满了,“不许嫌弃我。”
许清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就嫌弃,就嫌弃,你能拿我怎么办?”
贺佑嘉把袖子挽起就朝许清芊的方向跑过去,“嘿我今天倒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许清芊原本还保持着笑着的姿势,见贺佑嘉来真的,顿时开始躲避。可惜房间太小,还没来得及怎么周旋,就被抓了个正着。
贺佑嘉一把把许清芊按倒在沙发上,下一秒开始挠她的痒痒肉,“嗯?敢不敢了?说话啊。”
许清芊使劲挣扎着,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挣脱,她笑得浑身都在颤抖,嘴巴却仍旧强硬着,“下、下次还敢哈哈哈哈哈哈!喂、你哈哈哈哈哈、你们其他人怎么见死不救哈哈哈哈、”
沈时璟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花板,“啊?什么?奥江忆锦你们刚刚买了什么?”
江忆锦清了清嗓子,“对对对,我们刚刚买了点烧烤和饮料,还有些零食。你和陆淮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淮闻言点了点头,三人迅速逃离了现场。
“你们三个、三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清芊眼见三人都跑了,气愤不已,只得求饶道,“好好好,我、我不敢了、”
贺佑嘉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四周寂静下来,贺佑嘉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俊秀的脸庞凑到许清芊的面前,白皙的指尖伸到许清芊的眼角,用指腹轻轻揩掉许清芊因剧烈的笑而洇出的泪水。
许清芊愣住了,红润的嘴唇半张着,呆呆地看向贺佑嘉。
贺佑嘉收起一向漫不经心的笑容,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浸满了认真,如排山倒海的浪潮般将她席卷,可那漫天的情绪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点难过。
“许清芊。”
许清芊看着贺佑嘉的表情,心脏莫名也跟着揪了起来,明明刚才还笑得那样开心,“怎么了?”
贺佑嘉眼角有些泛红,嗓音暗沉低哑,“所有人都可以嫌弃我,讨厌我,恨我,唯独你不可以。”
许清芊张了张嘴,“为什么?”
贺佑嘉轻轻撩起许清芊垂落在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没有为什么。”
许清芊:“我刚刚只是开玩笑,不是认真的。”
贺佑嘉摇了摇头,“我知道。”
许清芊愣了愣,脱口而出,“那你怎么还?”
贺佑嘉却突然恢复了那副调笑的表情,“怎么,还不能顺着我一回啊?”
许清芊叹了口气,下一秒却勾起唇角,抬手揪住了贺佑嘉的耳朵,全身使劲顺势把人压制住,“那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哪回没顺着你?”
两个人的位置瞬间互换,贺佑嘉全身上下最脆弱的位置——咽喉,恰好暴露在许清芊的另一只手边,正轻轻翕动着,
贺佑嘉喉结下意识滚了滚,挑眉道:“那以后再多顺着我一点吧。”
许清芊原本找回来的气势在望向贺佑嘉眼睛的那一瞬间偃旗息鼓,仿佛胸腔有一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断裂了,心脏莫名其妙开始剧烈跳动。许清芊一向聪明清醒,此时她却不明白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就像沉寂已久的死火山,却在瞬间,天崩地裂,无法控制般开始迸发。
许清芊有些慌乱,手抖了抖,直接松开了贺佑嘉,起身坐到一边去,强装着镇定道:“哦,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多顺着我一点?”
贺佑嘉笑了笑,跟着直起身,却缓缓举起双手,低声道:“许清芊。”
“干嘛?”许清芊仿佛赌气般,执拗地朝向着另一侧,不肯看贺佑嘉。
“你知道的,小时候我就说过的,我一直都会顺着你,你明明记得的。”贺佑嘉说着,手却仍旧没有放下去,仿佛缴械投降般,就那么看着许清芊。
许清芊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到底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只见贺佑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锋利,屋内的暖光在他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整个人张扬肆意,却又好看极了,让人无法挪开视线。此时他正满脸笑意,就像小时候无数次举起双手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小时候玩游戏,许清芊从来没有输过,而贺佑嘉每次输了的时候,总会做出这个动作表示自己甘拜下风。直到很久以后,许清芊才知道,贺佑嘉不是笨,只是一直都在让着她,因为觉得如果她赢了,就会很开心。
只是许清芊不知道的是,即便输了游戏,但如果她开心,贺佑嘉也会很开心。
贺佑嘉从来不会在乎什么所谓的面子,一个男孩子输给女孩子会不会被别的男孩嘲笑,而他一直输会不会特别丢人,他只是想让许清芊开心。
他贺佑嘉从九岁的时候,便早已下定决心,这辈子只会在乎许清芊一个人,只会心甘情愿为这一个人无条件臣服。
许清芊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把贺佑嘉举着的手拉了下来,“好啦,明明是你刚刚先欺负我的。”
贺佑嘉想了想,又重新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比在耳边,“我贺佑嘉发誓,再也不会欺负许清芊。”
“如果违背了怎么办呢?”
“那我就是小狗。”
“哼哼,谅你也不敢——”
"汪汪!"
“哎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