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放下电脑站起身,还没走呢,沈时穆头也没抬就问道:“干嘛去?”
陆淮指了指门口,“时璟喊我出去一下。”
沈时穆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去吧。”
陆淮没想到沈时穆就只淡淡地说了句去吧,沈时穆没想到陆淮半点不遮掩就这么直白。
这两个家伙,沈时穆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时璟开心,就随他们去吧。
陆淮一只脚刚迈出门口,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便被一双干燥温暖的小手捂住了眼睛,是沈时璟。
陆淮感受着沈时璟掌心的温热,忍住了抬手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笑,“怎么这么神秘呀?”
“嗯我刚刚不是都说了有个惊喜要给你嘛,你忘记啦?”沈时璟笑眯眯道,带着陆淮慢慢往前走。
“没有忘记,那是什么惊喜?”
“那我不能说,你先猜猜嘛。”
“全科重点试卷?”
“......再猜。”沈时璟额头都快冒出黑线来,这个满脑子学习的人。
陆淮实在想不出来沈时璟会准备什么东西来安慰他,“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
“喂你这个人,哪有惊喜还提前透露的。”沈时璟有些不满道,“算啦,饶过你,反正马上你也要自己打开了。”
说着,就示意陆淮停下了脚步,沈时璟轻轻放下手,笑着道:“陆淮,去拆你的礼物吧。”
陆淮眨了眨眼睛,适应着周围的光线,顺着沈时璟的话语,低头看到了一个盖子半掩着的大纸箱。陆淮干脆单膝跪着,开始拆着纸箱,“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
还没完全打开,陆淮便听到了一声“喵”,忍不住摇了摇头,大抵是伤心过头了,居然都出现幻听了。
下一秒,一颗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从纸箱里冒了出来,年年瞪着漂亮的蓝色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陆淮看。
不是幻听!
轰的一声,宛如惊雷,陆淮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时璟看到年年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忍不住笑了,边笑边说:“很可爱吧,而且和它妈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呢。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说这件事,毕竟当时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那么莽撞地去做了。但它妈妈当时不愿意跟我走,只是把年年叼给了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连抢带抱把两只都带回家。”
沈时璟话语间,年年一直在蹭着陆淮,年年之前跟着它的妈妈见过陆淮。陆淮经常给它们喂好吃的,还给它们搭小窝,再次见到陆淮,兴奋得很。
“你不知道,年年刚开始有多小多瘦弱,站都站不稳呢。张嫂给它喂食物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它一下噎死。偏偏年年还特别喜欢调皮,总在我爸办公的时候跑去打扰他,屁颠屁颠的。我爸又怕它那么小,不小心被谁过来的时候踩一脚,直接一命呜呼了。干脆拎起它放到书桌上,这小家伙还总要去拱我爸的水杯,踩他的键盘,一人一猫,可逗了。”
“后来在大家的照顾下,年年不仅慢慢长大,而且也变得越来越胆大,越来越无法无天,各种捣乱调皮。偏偏打不得骂不得,特别记仇一小孩,如果你不小心惹毛它,它就会半夜偷偷跑到你房间上厕所。你说好不好笑?”
沈时璟絮絮叨叨地说着,却突然意识到陆淮一直没说话,始终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有些慌乱,连忙去看陆淮,手忙脚乱之间,手不小心碰到陆淮的脸颊时,却摸到一片湿润。
沈时璟愣住了,“你哭了?”
陆淮抬手轻轻覆在沈时璟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一块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哑声道:“别看我。”
陆淮从妈妈离开后便再也没哭过了,哭是什么滋味,他早就记不清了。但他记得泪水的滋味,是咸的,是苦的,是涩的,一滴滴从眼角流到嘴边,再蔓延到心底,苦得他整个人发麻。
家庭还没破裂的那时,小孩精力旺盛,睡眠少,总是不肯轻易入睡,妈妈便每晚都会给陆淮讲睡前故事哄着他睡觉。年纪尚小的陆淮靠着妈妈温暖的胳膊,带着稚气问道:“妈妈,男儿有泪不轻弹是什么意思呀?”
女人合上书,笑着刮了刮陆淮的鼻尖,“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一般都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说着轻轻搂住小小的陆淮。
陆淮往女人怀里钻了钻,奶声奶气道:“妈妈,我要是二般怎么办呀?”
女人被陆淮的天真发言逗笑了,却看着陆淮认真道:“哭是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正常情绪,不要害怕哭。小淮只要做自己就好,只是妈妈希望小淮天天开心,不希望小淮总是掉眼泪。”
只是那时候的陆淮仰仗着爸爸妈妈的宠溺,小时候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男儿有泪就轻弹”。
被幼儿园小朋友欺负了要哭,学习骑车却不小心摔倒要哭,期末考试没考到第一名还要哭,没买到限量版售卖的玩具更要哭,那时候总被大人们笑称小哭包。
只是后来,妈妈离开以后,陆淮便再也没哭过了。跟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就用拳头反击。在上一个学校流言蜚语传得最猛烈的时候也只是一声不吭,埋头学习。所有的情绪对陆淮来说仿佛都不值一提,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感受不到伤心难过,更别提哭了。
......
而现在,短短的两天内,陆淮却哭了两次。此时,眼泪更是汹涌得像一汪泉水,源源不断。那些流淌下来的泪水不仅砸在地板上,衣服上,也重重地砸在沈时璟的心底。
现在的陆淮还不知道,此后,他一生的眼泪都与沈时璟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淮哭,沈时璟也有种想哭的冲动,仿佛他俩的情绪绑定在一起。沈时璟忍住心底的涩意,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陆淮,轻声道:“怎么了呀?”
陆淮没吭声,只是听见沈时璟的声音时,眼泪流得更狠了,似乎是把这几年憋在心里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沈时璟、沈时璟、陆淮一遍遍地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深深刻进骨子里那般。
他突然感觉一阵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沈时璟这般好的人会有更广阔的世界,而他呢,连未来都看不清。他们又能做多久的朋友呢,在不远的将来终究还是会分别。
而他现在,对沈时璟的感觉真的仅仅只是朋友吗......
他又能否真的接受没有沈时璟的生活。
可如果他能追上沈时璟的步伐呢?陆淮却好像又被自己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到了。可手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就像块烙印灼烫着他,也炙烤着他的心。
这一刻,陆淮真正下定决心,就算倾尽所有,他也要不顾一切地抓住这短暂的温存。
“沈时璟,等等我。”陆淮终于拿下沈时璟遮在他眼前的手,转身双手抓住沈时璟的肩膀,看着沈时璟一字一句认真道。
等等我,等我有能力真正站在你身边,等我变得真正强大可以追逐你时,等我可以与你并肩前行。
沈时璟眨了眨眼,她不明白陆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认真,这句等等我又是什么意思。但她没细想,还以为陆淮只是因为失而复得太高兴了,却又害怕年年也突然离开,变得患得患失。
沈时璟笑了笑,踮起脚尖,轻轻揉了揉陆淮的发顶,“我没走呀,我不是就在这里吗?年年也好好的,不用再担心会出事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况且现在不是还有你吗?”
陆淮弯了弯腰,低头让沈时璟不用踮脚也能够得到。平时高冷阴戾的人此时乖得像只小狗一样,任人摸也不会生气。
陆淮的眼睛因大哭而泛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脆弱极了。
沈时璟叹了口气,“你抱好年年,在这等我。”说着就转身跑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
沈时穆看着趴在自己桌边的沈时璟,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时璟带着标准的露齿笑,“哥,你眼药水在哪?”
沈时穆:“......左边抽屉第三格。”
“好嘞哥,再给我拿包湿巾。”
“滚。”
沈时璟拿着她哥扔给她的湿巾和翻出来的眼药水,小跑着出来就看见,陆淮抱着年年,一人一猫都巴巴看向门口,等着她回来。沈时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你抬起头,我给你滴眼药水,刚哭这么厉害,眼睛会很难受的。这还有湿巾,你先擦擦脸,不然一吹风,脸很疼的。”
陆淮闻言,乖乖照做,擦完脸后就仰起头等着。
沈时璟拿着眼药水凑近,准备滴时,却愣了愣。陆淮漆黑深邃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她。沈时璟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燥热,下意识用手扇了扇,“你往上看。”
“哦。”陆淮乖乖道。
滴好眼药水以后,沈时璟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加快,办公室传来沈时穆的声音。
“你俩快过来,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