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刺透双眼,身体失重,陈落雪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力量弹出了车外,落到地上时,五脏六腑似乎都错了位。
周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鹅毛白雪落到暴露的骨肉上。
刺骨的凉,抓心的痒。
整个世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
……
“你醒了吗?”
左肩膀处传来一片温热,有人在摇晃她,这声音让陈落雪感觉好熟悉。
眼睛像进了沙子般疼的睁不开,她使了全力才勉强开了一道缝,眼前的一切带着光晕,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肖丛,你醒了吗?”
陈落雪转眸看向说话的人,视力逐渐恢复后,她终于看清,弓着腰站在床边,脸上显露担心和激动的人竟然是她的暗恋对象,祝敬川!
这是梦吗?还是……天堂?
陈落雪转了几下眸,发现这里是医院。
她蹙起眉努力回想之前的事。爸爸因为工作调动,和妈妈商量后决定举家搬迁到市里,她现在正值高二,对于这个决定是百般不愿的,但奈何爸爸工作已定下,妈妈也一直在劝她,说市里的教学环境肯定更好,最后她不得不同意跟着爸妈搬到市里。
那天是跨年夜,车开到半路天上突然下起大雪,他们不幸被侧方失控的车撞了,她被甩出了车外,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甩出车外竟然还能活着,陈落雪感叹自己命真大。
“肖丛,醒了怎么不说话,摔傻了?”祝敬川说着伸手用手背探她额头。
猝不及防地,陈落雪被暗恋对象的手触碰,她心脏跳得快要飞出去。
等等!肖丛不是祝敬川的朋友吗,他对着她叫什么?
“肖丛?”陈落雪终于动了动干巴的唇疑问道。
话一出口,她立马抬手捂嘴。
自己的声音怎么是男声!她垂下眼睫,发现手也不对,怎么这么粗,像是男生的手。
她吓得从床上坐起,仔细查看胳膊,腿,还有裆部。
“怎么了肖丛,哪不舒服?”祝敬川歪着头担忧道。
陈落雪没有开口说话,是不敢再说话,她上上下下检查自己,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留下。
她看着鼓鼓的裆部,难以置信地伸手摸过去。
!!
她的身体…变成了男的!
祝敬川瞧着床上人的举动,笃定他并没摔傻,还是一色批。
祝敬川坐下来,微扬眉心睨着他:“别摸了,这里是医院,等回家没人的时候再摸吧。”
陈落雪尴尬地将手从裆部移开,抬头想解释。
“我”字挂在嘴边,但后面“不是故意摸的”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说,祝敬川便站起身:“我叫叔叔阿姨来,顺便叫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等会…”陈落雪抬手扯住他衣角,彼时的她思绪混乱,虽然祝敬川不一定信,但她还是想解释一下,“祝敬川,我是陈落雪。”
祝敬川垂着眼睫,像看傻逼一样看了她几秒,随即骂道:“神经病啊你。”
“我…”
祝敬川要走,陈落雪紧了紧抓他衣角的手,激动道:“我真的是陈落雪,昨天,昨天我和我爸妈在去市里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我就这样了,我不是肖丛,我是陈落雪啊,我们高一的时候是同班,你不记得我了吗?”
两人同班了一年,高二时才分班,在总成绩榜上,年级第一的位置两人一直是轮流坐,祝敬川平时性格高冷,而对陈落雪更是比旁人还要冷上一度,两人虽同班,但仍八竿子打不着,同学们都以为他们是死对头,陈落雪也以为祝敬川把她当死对头,但所有人包括祝敬川都不知道,她可没把他当对头,而是当作暗恋对象。
他们毕竟同班了一年,在这一年里两人因为成绩一直暗暗“较劲”,陈落雪想,祝敬川就算再记性不好,再讨厌她,也不能不记得她这个人和名字吧。
“记得。”祝敬川平静道,“但你是肖丛。”
祝敬川甩开她的手,走出病房。
没半分钟,一男一女急匆匆推门进来。
“儿子,你可醒了,爸还以为你…”男人扑到床边激动道。
一旁女人强势打断他:“以为什么,你那张破嘴能不能修一修,跟在说什么丧话呢,去一边去。”
男人老老实实挪到一旁,给女人让地儿。
“肖丛,这回我看你长不长记性,逃课翻墙出去上网,亏你想的出来,看看你这脑袋摔的,你说你丢不丢人啊。”女人一手叉腰数落,一手拿起扣在床边柜上的镜子给陈落雪。
陈落雪接过镜子,举到面前,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短寸头,额上贴着块纱布,下面一对浓眉双眼皮,干巴而又略微发白的嘴唇,小麦皮肤,右嘴角冒了颗青春痘,镜中的人真的是肖丛。
女人把镜子夺走,“啪”一下扣回床边柜上。
“让你看看你摔的有多惨,你还给这欣赏上了……”
在女人的数落声中,陈落雪脑袋发懵地看着病床前一男一女,他们应该就是肖丛的爸妈了。
事情至此,陈落雪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魂穿了。
而且,还穿到了暗恋对象的好兄弟肖丛身上。
但这像话吗?她一个女生穿到了男生的身体,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通过医生进一步检查,陈落雪除了轻微脑震荡,身体并无其他大碍,办理出院后就可以回家。
几人坐上肖爸的出租车。路上,肖妈一改暴躁脾气,坐在副驾,回头对着祝敬川感谢:“小川啊,这次多亏你及时救了肖丛,不然他可能在墙根那躺一晚上都没人发现。”
“应该的温姨,谁叫我们是兄弟呢。”祝敬川客气完,看向一旁的肖丛。
他没说,其实他和肖丛约好一起去上网的,但老师临时叫他有事,他没去成,肖丛就自己去了,没想到肖丛翻墙没翻好,大头冲下栽了,要不是他多心去墙头那看,肖丛估计早死墙根底下了。
陈落雪余光发现祝敬川在看她,脸上不由得烫起来,为避免出什么糗,她赶紧扭头看向窗外。
肖妈笑道:“今晚就在叔叔阿姨家吃吧,这么冷的天,咱们在家吃个火锅正好。”
祝敬川应道:“好。”
肖丛家在县北边,一所多层封闭小区,陈落雪对这一片并不熟,她原本的家在县南边,住的平房,离这很远,平时根本不会来这边玩。
进小区的路上,陈落雪走得很慢,她很喜欢踩着雪走,鞋底踩雪的声音“嘎吱嘎吱”清脆悦耳,陈落雪很喜欢听这种声音。
就在她转学前的头一个月,同县也下了一场中雪,那天她特意叫好朋友周青出去踩雪,两人踩够了,又到小吃街要了两碗热乎乎的麻辣烫。
大雪、麻辣烫。
那感觉,实在太爽。
自打进了家门后,陈落雪变得更加不自在,总是有一种去陌生人家里做客的感觉,做什么都拘谨。
祝敬川好像对肖丛家很熟悉,自己拿了双拖鞋穿上,又扶着陈落雪坐到客厅沙发,顺手还打开了电视。
肖妈端了一盘洗过的葡萄放到茶几上:“小川,你们先吃着,看会电视,要是累了就回屋睡一觉,等吃饭时候我叫你们。”
祝敬川:“好的温姨。”
肖妈离开后,祝敬川屁股挪到沙发前端,一只手肘搭在腿上,另只手扯下一颗葡萄。
“肖丛,吃个葡萄吧。”他把葡萄递给一旁拘谨坐着的陈落雪。
陈落雪目光游移在他捏着葡萄的那只手上,他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干净,透白皮肤下隐隐能看见淡青色的脉络纹路。
他个子高,手也大,被他抱在怀里的话,肯定很有安全感。
不是。
“吃不吃啊?”祝敬川举的手都酸了,忍无可忍。
陈落雪马上把葡萄拿过来,红着脸道:“吃,谢谢…”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陈落雪由于心里一直绷着根弦,觉得有点疲惫,想休息一会。
“我想回屋休息一会,你先看吧。”她对祝敬川说。
祝敬川“嗯”了一声。
陈落雪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在她要推门的瞬间,客厅传来一声吼。
“嘿!”
她怔住,定在原地,回头。
祝敬川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机,走过来。
他用大拇指指着对面的卧室,说:“你卧室在那边,看来你脑子是摔坏了。”
陈落雪尬的头皮发麻:“哦,刚刚是突然有点晕。”
祝敬川伸手道:“我扶你。”
陈落雪被扶着进到肖丛卧室,坐到床边,因为不是自己的床,她很不适应,不知道该一直坐着还是躺下,就身体僵硬着不动。
祝敬川垂头看她:“咋不躺下啊。”
陈落雪不说话也不动,祝敬川只好捏住她两肩膀,把她强放倒在床上躺着。
“要不是看你摔了脑袋,我可没工夫这么伺候你。”祝敬川口嫌体直。
“谢谢,我自己可以。”陈落雪小声道。
祝敬川撇了撇嘴,绕了一圈,躺在床的另一侧。
随着祝敬川倒在床,陈落雪弹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