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丛是没有手机的,肖妈之前放过话,说高考结束之前,不会给他玩手机。
没有手机,陈落雪就没法给爸妈打电话,她抻着脖子看前排坐着的祝敬川,要不和他借一下?
放学铃一响,陈落雪就找到祝敬川。
电话隔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妈妈语气疲惫:你好哪位?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落雪松了一口气。
还好妈妈没事。
陈落雪:妈妈,我是落雪,我还活着。
电话那头许久都无声。
陈落雪看了看手机屏幕,没有被挂断,她又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但我…但落雪还活着,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这世上。
妈妈终于开口,但声音却哽咽: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听你这样安慰我,我想你应该是落雪的朋友吧?
陈落雪也带着些许哭腔:嗯,我是她朋友。
妈妈:谢谢你,我们落雪…
话说到这,电话那头开始微微抽泣。
陈落雪急道:妈妈…阿姨你别哭,要是让落雪知道的话,她会很难过的。
妈妈:我们落雪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陈落雪:阿姨,叔叔呢?你们这一年过的还好吗?
妈妈:加班,常有的事,其实也是因为落雪去世,你叔叔他一直很自责,经常用加班来逃避。
陈落雪满脸是泪,她知道这通电话不能再继续了。
陈落雪声音抖着:那就好,阿姨,你们好好的,落雪才放心,我先挂了,有空再问候您。
走廊尽头站着的男生,肩膀因哭泣一抖一抖,祝敬川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
陈落雪擦擦眼泪,回身:“没事。”
“怎么哭了?给谁打电话?”
“没有,刚才虫子进眼睛了。”陈落雪顿了几秒,又说,“给网吧老板打电话,告诉他我高考前不会去上网了。”
祝敬川微挑眉道:“你和网吧老板这么熟?”
“啊,还行吧。”陈落雪已经编不下去了,她真的不擅长说谎。
祝敬川并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跟她说赶紧去吃饭,吃完饭回教室补课。
吃完饭后,陈落雪想起周青,周青是她在三中唯一的朋友。
其实对于爸妈商议举家搬迁到市里的这个决定,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因为她本身性格闷,很少主动去交朋友,而周青是唯一愿意打开她心扉,愿意主动和她成为朋友的人。若是搬到市里的话,就意味着她要进入新的学校,要重新认识新的同学,对于她这种i人,那简直是天崩开局。
晚自习前,陈落雪独自一人跑到文科5班。
班里来了生人,同学们目光纷纷随着陈落雪,其实是肖丛移动。
“那不是年级倒数,前几天因为翻墙摔狗啃地的肖丛吗。”
“他来咱们班干什么。”
“不知道。”
周青坐在座位,目光也被肖丛吸引。
陈落雪在门口看到周青时,眼睛瞬间放光,她径直走到周青旁边,笑道:“青青,是我。”
周青第一次听到男生叫她小名,浑身一冷。
“青…青?”
陈落雪抓住她胳膊,激动道:“青青,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转学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周青拉下她的手,往后躲:“等会大哥,你别拉我啊,要是让老师看见误会了,我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还有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陈落雪眼眶一红,说:“青青,我不是什么肖丛,我是陈落雪,你忘了我转学前我们一起在操场踩雪那次吗,踩完后我们还去吃了麻辣烫。”
“落雪?”
陈落雪点头。
“我们的事你怎么会知道?你之前跟踪我们吗?”周青警惕道。
“因为我就是陈落雪啊。”
“神经病。”
周青扭过头,看向窗外。
“你不喜欢吃香菜和芹菜,害怕狗和蛇,还有,你后背有一块小小的胎记…”陈落雪自顾自道。
周青回头,紧了紧自己衣服。打断骂道:“你变态啊。”
“我不是变态,如果我不是陈落雪,我怎么会知道你身上有胎记呢。”陈落雪脸上满是焦急和无助。
“你为什么要提陈落雪,这不是存心让我伤心吗?”周青说到这哭了,“我知道你,肖丛,你平时最喜欢捉弄人,但能不能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尊重逝者对你来说很难吗,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告诉老师了。”
之后周青再不说话,陈落雪也只能悻悻离开。
顶着肖丛的身体,确实无法让人相信她是陈落雪。
并且她还会被人当成疯子。
没办法跟任何亲人朋友相认,她这样半死不活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落雪失魂落魄回到班级,抱臂靠在门旁墙上的祝敬川问:“怎么了?”
“没事。”
“自从你摔了之后变得很不正常,我有点担心你。”
“可能摔了一跤,想通了很多东西吧。”陈落雪往班里走,“走吧,回教室吧,祝老师。”
祝敬川笑了下,跟进去。
陈落雪开启虚心请教,努力学习的生活。
同班同学,各科老师,还有肖爸妈都觉得肖丛是因为翻墙摔了跟头,在鬼门关走一趟后将一切都想通了。
祝敬川也这样觉得,肖丛的脑子真的是摔开窍了,一些比较难的数学题,他点拨几下,肖丛就能明白其中意思,多做几遍也就做出来了。
陈落雪并不是什么神童,只是热爱学习而已,解出一道道难题在她看来很有意思很有成就感,而沉浸在学海里也可以阻拦外面的纷纷扰扰。
这种生活最适合她这种i人。
后来,班级轮换座位,陈落雪的座位被老师调到祝敬川同桌。
陈落雪猜想是不是祝敬川和老师申请的,她问他,他却没承认。
别别扭扭的坚持到春节前夕,学校终于放了假。
陈落雪并没休息,求肖爸妈给她报了个补习班,不光学习现在的,还有高二的,肖爸妈虽疑惑,但这是好事,两人也就顺了他的意。
除夕夜,祝敬川没有来这过年,陈落雪跟肖爸借手机给祝敬川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陈落雪听到了那头传出打砸的声音。
陈落雪问:祝敬川,你在哪?你那边什么声音啊?
祝敬川小声道:在家。
“小崽子给我出来,你爸在哪呢,你爸不在,就你替他还债。”
祝敬川:先不跟你说了,等下再打给你。
陈落雪:等等,你家在哪,我去找你…
话没说完,祝敬川就挂了电话。
陈落雪听得清楚,祝敬川似乎在被人追债。除夕夜追债人都不回家过年吗,这么缺钱?
陈落雪扭头问厨房的肖妈:“那个,妈,祝敬川家在哪啊,我要去找他玩。”
“等会。”肖妈在厨房炒菜没工夫搭理她。
肖爸走过来,拍拍她的头:“傻孩子,小川家在哪你都不记得了?”
陈落雪挠头:“有点记不清了。”
肖爸:“就在铁道北边,十字路口那大药房往里走,第四家。”
“好,我去找他。”陈落雪要走,又回头,抢过肖爸手里握着的手机,“爸,手机先借我。”
肖妈从厨房探出头,喊道:“哎,快吃饭了,还出去干嘛,外面那么滑,再摔了咋办。”
陈落雪不听肖妈劝告,开门就跑了出去。
除夕夜的街道像是丧尸袭过城,一个人影都不见。
陈落雪狂奔到肖爸所说的地址,第四家大门大敞四开,里面黑黢黢的。
“小崽子人呢?”
“肯定还在屋里。”
陈落雪顺着门旁突出的石头爬上墙头,朝里边大喊:“暴力追债是违法的,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五分钟内就能赶到。”
里面俩追债人一听,有点慌,回头找声源,但由于天黑没找到陈落雪,其中一人道:“你谁啊,是小崽子吗?”
另个忍说:“听声音不像。”
陈落雪:“我在这,警察马上就来了。”
两人抬头,看到站在墙头上的男生。
“这小崽子,还有帮手?”
“还不走吗,再不走没机会了。”陈落雪往街道上看,又用手机搜出红□□光和音效。
那声音像是从远处慢慢到近,特别真实。
俩人慌神要跑。
“从后门走吧,从前门你们会被抓住的。”陈落雪道。
两人经过提醒,从后门越过墙头逃走。
祝敬川躲在大门旁的仓库里,紧张的一身冷汗。
陈落雪知道祝敬川在里面,但不知道他具体躲在哪,只能朝四处喊着道:“祝敬川,他们走了。”
祝敬川半蹲着出来,打了打身上的灰,抬头道:“你怎么来了。”
陈落雪:“我在电话里听见你有危险,就赶紧来了。”
祝敬川:“下次不要再冒险了。”
“别说那么多了,先拉我下去,这太高了,我害怕。”
刚才因为紧急,陈落雪一时忘了害怕,现在看着高墙,她腿直打哆嗦,半天也不敢跳下去。
祝敬川张开手臂:“你跳,我接着你。”
“等会…我做点心理准备。”
因为恐高,不到两米的墙头,她看着有十米的感觉。
“你能接住我吗?”陈落雪问。
祝敬川:“放心,不会让你摔了,大男生怕什么,再说学校的墙比这高,你都敢跳呢。”
陈落雪心想,那又不是我。
我可恐高。
“啊~”
陈落雪是闭着眼喊着下去的,再睁眼时,她已经在祝敬川的怀抱里了。
惊吓,紧张,再加上倒在暗恋对象怀里,她的脸在夜色中也显得通红。
祝敬川冷冷道:“大哥,你还要在我身上靠多久。”
“哦,哦。”
陈落雪赶紧从他怀里离开。
她又想起自己是男生的身份,这样真的好怪,两个男的比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奇怪太多了。
祝敬川领着他进屋,里面即便开了灯,也特别昏暗,和肖丛家明亮的客厅形成强烈反差。
祝敬川过得这么不好吗,除夕夜,他爸爸竟然也不管他,留他一个人面对债主,真是不配做父亲。
祝敬川从角落抽了个塑料凳子给她:“坐吧。”
“祝敬川,你爸呢?”陈落雪问。
祝敬川摇头:“不知道,他让我回来一起过除夕,但我现在都没见到他人。”
陈落雪:“要不回我家吧,我爸妈做好了饭菜,就等我们呢。”
“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祝敬川打了几次电话,对面都没接。
两人刚要出发去肖丛家,祝敬川手机就响了。
陈落雪不知道电话里都说什么,只看到他面色凝重。
挂了电话,祝敬川说:“我爸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