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服了！！！”

    屏幕上硕大的公告晃入兰泱眼中：“很抱歉地通知各位玩家，由于游戏运营问题，《世说美人谋》将于今夜十二点起永久停服，所有数据删档处理……”

    挤在公交车上的兰泱看到这则公告，两眼一黑，感觉天都要塌了，立刻咬牙切齿地在评论区打字：还！我！老！公！

    过了很久，才有零星几个点赞的红点冒了出来。

    与这惨淡阅读量相似的，是官博关服公告下的评论，同样只有寥寥几十条，少数像兰泱一样震惊的，大部分都感到并不意外，因为这款游戏开服一年多，数据实在太差，公司及时止损是意料之中的事。

    资本家只会立刻去追逐下一个热点，真正心碎的只有付出真心的玩家们。

    但兰泱甚至没有时间去消化噩耗，公交车到了站，她拎着文件包，匆匆地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约定好的地点，拿出手机给她的当事人发消息：姚先生，我到地下停车场了，你在哪里？

    对方很快回复：我马上到！辛苦兰律等等，辛苦辛苦！

    兰泱叹了口气，从聊天界面退了出来，滑到主屏幕上时，看到作为背景界面的男子，不由又是鼻子一酸。

    背景上的古装男子垂眸握着手中玉佩，容颜华美，一动不动。

    他就是这款名叫《世说美人谋》的古风乙女游戏的男主之一，名叫萧长瑛。

    他的设定是皇帝萧楚之的弟弟，封地寿州的华静王，但主线剧情里，皇帝没几章就病死了，经过几章朝堂争斗，现在剧情刚刚来到萧长瑛金阶斩佞宦，登基成为新皇的时候。

    单推萧长瑛的兰泱本以为这下要迎来自推高光的好日子了，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关服公告。

    “兰律师，你来了啊——”

    她正出神间，背后忽然传来当事人打招呼的声音，兰泱赶忙收拾好心情，转过身：“姚先生，你……”

    话还没说完，她猛然瞪大了眼，视线缓慢下移，落到捅入腹中的那把刀上：“你……为什么……？”

    当事人猛然抽出刀，兰泱身影摇晃了几下，踉跄着后退，靠在了一辆蒙尘的车上。

    当事人叹着气摇头，蹲在她面前：“兰律师，你人挺好的，我也实在不想杀你，但严小公子说了，只要他哥能平安出来，给我的和解费有这个数。”

    他张开五根手指，嘿嘿一笑，又对着兰泱十分痛惜地开口：“本来我早就想跟你说，不告了，谁知道兰律师你正义感这么强，还要联系媒体，公布你查到的证据，我也是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骗你来这里……”

    剧痛让兰泱已经说不出话，她颤抖着手费力地想要去拿手机，但手腕却被人抓住，当事人狞笑着将她的手机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文件包也掉了下去，洒了一地的案件资料，硕大的“故意杀人罪”几个字在此时分外讽刺。

    作为一名刑侦律师，兰泱负责的这个案子是一起恶意杀人案。

    被害人是兰泱当事人的妻子，在一家高级酒店做前台，某天深夜被总统客房醉酒的富二代骚扰，因为拒绝对方去酒店房间的恶意邀请，结果被富二代强制带到房间，反抗间被富二代顺手抄起酒瓶砸中头部，扔下她独自一人在房间待了一夜。

    第二天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治身亡，行凶者本该是板上钉钉的死刑，但警察局审理此案的时候，却发现他有精神病史，这下就麻烦了。

    兰泱这段时间一直奔波于搜集行凶者拥有完全行为能力的证明，已经基本可以证明富二代病例造假，今晚当事人说想起了什么，还要求面谈，或许是很重要的线索，兰泱匆匆赶往他发来的地点，到了之后却没想到自己被捅了个对穿。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咳嗽着吐出一大口鲜血，费力地骂道：“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当事人吓了一跳，咧咧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还骂人呢……”他拍拍她的脸，伸手又是一刀：“兰律师，下辈子啊正义感别这么强了，容易夭寿，祝你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做个没心肺的恶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兰泱痛得连喊都喊不出了，一下子朝地面上倒了下去，一开始胸口还有明显起伏，几分钟之后，就渐渐不动了。

    确认兰泱活不成了后，男人不欲久留，四下谨慎地看了下，便转身离开，握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严小公子，活我已经办完了。”

    “是是，明天我就撤诉，和解书一签，很快严大公子就能出来了……”

    声音最终消失，连同脚步声一起淹没在夜色里，空寂的停车场里，只剩下睁大着眼睛的兰泱，和她身下逐渐凝固的血泊。

    黑夜沉沉，明天会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因为月亮此刻就悬挂在天际，又圆又亮，遍洒清辉。

    那轮月亮映在兰泱已经涣散的瞳孔里，像是被揉散了的一团白光，变得凄清诡异。

    已经黑下去的屏幕忽然又亮了起来，在一片血泊中发出幽幽的白光。

    下一刻，时间变成了12:00，伴随着待办事项的提示音：《世说美人谋》正式关服，感谢各位玩家的一路陪伴，故事虽然完结，但他们永远爱着你，山水有相逢，此情终不渝。

    6月15日00:00，华胥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