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雪莉的指尖轻抚过时之轮的表盘,这枚精致的怀表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为她所有。
以她的眼光来看,所有人都不正常。
过于柔软的泽田纲吉、趋于逃避的reborn、百依百顺的山本武。
她几乎从不会将reborn与逃避联想,在属于她与他的每个故事中,他都以一个近乎全能的姿态出现,只要念出reborn这个名字,九成九就不会有无法解决的事情,或者说,就算是失败,他也一定是主动出击死在了直面危险的路上。
‘所以,果然是超游道具啊……’
作为一个资深玩家,雪莉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在属于玩家的维度里,每一个奇迹都不稀奇了。
‘好感度继承。’
‘——或者说,一些记忆或情感的闪回吧?’
实话说,雪莉有感觉被讨好到。
在过去的几周目,当玩家按下重新开始的按钮,属于过去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无论是发生过怎样荡气回肠的故事,无论是许下过怎样真心实意的诺言,属于0和1的数据世界没有漏网之鱼,全新的故事即将为玩家上演,而旧的故事只尘封在过去,作为两条永不相接的时间线存在着。
嗯,还可以通过十年火箭炮重逢,但那只是一种角色的代换,而不是数据的交汇。
但是现在,一切交汇了。
就像是过去周目的成就总结一样,活体的奖杯就在眼前,让雪莉都觉得自己有点要潸然泪下了……
山本武的那一句私奔,难道没有将她带到很久前的那个晚宴吗?
那个关于红拂夜奔的故事,难道不曾让她记在心中吗?
雪莉打开了好感度列表,选择了当前时代。
山本武:100
实话说,这个数字让她忍不住楞了一下。
她转过头,当她专注晒月亮的时候,山本武也在专注地望着她,而当她回以目光,他就更不可能移开视线了,月光下的雨守有一双动人的眼睛,银色的光芒洒在近茶色的瞳孔中,她在那其中看到完整的一个自己,也只有一个自己。
除此之外,一切都无法被山本武看见,一切都无法被山本武理解。
“你等了我很久,对吧。”这不算是疑问。
“是的。”他给予了完全的肯定,话语略过了心中完整计算的分与秒,只简单答到,“二十四年。”
雪莉忍不住笑了,完全的、发自内心的,她似乎是喟叹,又似乎只是在说一句无关自身的感慨:“那真是有够久的。”
出乎预料的,山本武并没有赞同,他的目光仍然牢牢地贴在她的身上,语调很轻松:“不算久,毕竟你来了。”
“只要你来了,就一点也不久。”他说,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意,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这可是最大的幸运啊,雪莉。”
“我坚信着,我的命运终将来临。”
完全的山本武式告白。
雪莉早已明了,她完全拥有这一片雨了。
出乎预料的,她居然并不想使用SL发布一些刁钻的命令来测试山本武,以往她总是很习惯于这样的恶趣味:看一个人的精神在自己的手中被撕裂。
此刻,雪莉很平和。
此时间线有这样伟大的白给,那就饶他一命吧。
“好吧,好吧。”她连说两声,不再言语了。
在月光下,一切都是美的。
……………………
如同迷雾的月之女神,离去时也是神秘的。
只是一个瞬间,就再也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了。
在雪莉离去后,山本武依然坐在房顶上,他沐浴着月华,轻轻抚摸着尾指,就像那上面真的有一道红线。
理所当然的——他坚信有,只是肉眼无从见。
……………………
雪莉找到了reborn。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了解的就是reborn。
并不是老师的老师正在一个秘密安全屋内组装着枪支,他心绪紊乱的时候总这样,将那一把把武器拆了又装,有时候雪莉会有奇妙的联想:列恩看到会害怕吗?
嗯,应当不会。
发现自己真的在想这么无聊的问题的答案,雪莉被自己逗笑了一下,她真的笑出了声,而reborn的动作几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接着就继续组装起了他的枪。
如果不是雪莉,没人能发现那个微笑的停顿。
“你失误了一下哦,reborn先生。”
此刻,reborn再也不能忽视这位不速之客的存在了,黑发的魔女坐在二楼的栏杆上,而他居然在她出声前该死的完全没有发现。
‘你该死十次了,reborn。’他的内心这样嘲讽,面上的表情依然平静,还带着一抹笑,语调平得像毫无波澜的湖面:“又见面了,亲爱的小姐。”
雪莉笑眯眯地俯视着他,她半长的黑发垂在锁骨上,金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却怎么也比不上她的双眼闪亮。
reborn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武器收藏放好,走向了咖啡机,拿出了杯子,两个。
“下来喝杯茶吧,雪莉。”他感觉自己在做世界上最错误的决定,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命运就是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他又能如何呢?
这是比过去更深刻的诅咒。
雪莉果然跳了下来,几乎没有声音,就像草原上矫捷的猎豹。reborn惊奇发现自己完全不意外她的这个举动,就像已经无数次看到有人从楼上跳下,绝对不走楼梯。
他磨着咖啡,雪莉坐在他的身后,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熟练地拉开椅子就坐,顺便从某个暗格里摸出一张报纸开始读,他听得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
就像已经做过千万次一样。
他调了一杯意式浓缩和一杯拿铁,多糖,下意识地伸手却勾了个空,他觉得那地方有收尾的最后一步,但是没有。
挥去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将咖啡端上桌,她比他还先喝,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杀手手中到底有多少无色无味的毒药。
或许她不需要去想。
reborn喝了一口咖啡,就像完全想不到一个无声潜入安全屋的人究竟有多少种方式在他杯中放下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