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不出秋落所料,云时还是决定退让。

    她知道他心里总是抱有一丝对家人的期望,是不是自己退让一切就还能回到从前,就还能和好如初?

    只是现实不是这样。

    云时决定在这月末卸任集团董事长一职。

    可还未等到那个时间,陈毅好不容易好转的身体再次恶化。

    而这此病情复发刚好发生在云时和父亲争吵的过程中。

    秋落匆忙赶到医院。

    看着他流泪的眼睛,秋落也流下了眼泪。

    原来生命中有太多握不住的东西。

    爱与恨交织、恨与愧疚交织,让痛苦的人难堪、纠结与自责。

    我恨你,因为我没办法完全恨你,所以我恨你。

    那一刻,看着流泪的他,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小时候纠结和痛苦的自己。

    突然发现,他们的吸引似乎来源于他们是太过于相似的人,有着相似的痛苦、有着相似的经历、有着相似的家庭。

    他们的吸引似乎来自于命运的相似,而非有多少爱意。

    最起码秋落认为自己不是。

    可那一刻,看着他流泪无助的样子,她突然想抱抱他,突然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这些都会过去的,你哥哥也会平安无事的。

    是仅仅想要告诉他,还是想要告诉那时候的自己呢?

    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快步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抬头看见秋落的那一刻,他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在此刻又再次涌了出来。

    秋落抱住他,说:“他会如你所愿好起来的。”

    他哭的更厉害了,哽咽着说:“秋落,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和哥哥置气。他是病人,我不该这么做。为什么我要用那么强硬的态度去与他说话呢?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折磨他呢?为什么命运也没放过我呢?”

    秋落竟也流下了眼泪:“云时,这不是你的错,也许这是你哥哥命运中的坎。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夜都守在这里,都守在哥哥的病房之外,是对哥哥的担忧,也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嫂子也在这里,一夜没有合眼。

    此刻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旁观者。

    秋落发现原来最受折磨、最痛苦的从来都是郑盈。

    她没有流泪,似是对他突然重病早就习以为常。

    可那眼里面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黑眼圈、那痛苦到还在颤抖着的手,哪里都透漏出难过。

    “嫂子,你回去吧。我和云时在这里等着哥出来。”

    “我回去也睡不着,就在这里等着吧。”

    秋落没再劝,因为的确如此,她太爱他,放不下他。

    秋落知道在这几个人中,似乎自己是最冷漠的一个人。

    她并不太关心陈毅是否健康,只要他活下来就好。

    因为他若离开,云时和郑盈都会难过。

    终于,手术结束,他们都走了过去。

    “医生,手术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不过还是要看后续恢复情况。”

    听到这话,郑盈和云时都哭了,喜极而泣。

    秋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

    云时卸任的的事情也被暂时搁置,直到他父亲从医生口中听到了那句话:“这次很有可能会彻底痊愈。不过还是要等后续检查情况。”

    李毅的身体恢复地很快。而这也意味着李云时的职位逐渐被架空。

    云时卸任的事情被提前,甚至没有留一点情面。

    他父亲频繁地来公司替代李云时做决定。

    看似是怕云时太累,其实也不过是为李毅回公司铺垫罢了。

    他父亲也许不是不爱他,只是心中永远都有一个天平,而这天平永远都偏向李毅。

    可秋落并不知道云时这段时间在公司的处境。

    这天两件事情同时发生。

    云时直接被父亲调去了另一个公司。

    谁都看的明白,不过是把总公司董事长的职位空出来留给李毅罢了。

    只是,这么快的速度、这么不留情面的决定难免让云时觉得寒心。

    他压抑着心中的委屈接受了这一决定。

    这一天,秋落听到了姐姐与姐夫的通话。

    秋落再次见到姐姐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默默流泪。

    云时和秋落回到家后都沉默不语。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去我姐姐家里,劝她和陈山离婚。”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只是前几次都被劝住了。

    她总是理智的,可面对自己在乎的人又会失了理智。

    云时拉住了她,说:“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你插手终究不合适。”

    “可我姐姐她总是犹豫、总是狠不下心来。我不插手,难道她以后人生都要这样凑合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就是你姐姐愿意的呢?也许你姐姐就是愿意在这段感情里反复蹉跎、反复折磨。也许就是你姐姐愿意的呢?”这句话他重复了两次,似是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李云时?你是说这是我姐姐自找的吗?”

    他没有否认,说:“有些人就是放又放不下,所以才自己痛苦。”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秋落你能不能看看我,能不能把对你姐姐的爱分给我一点点呢?为什么你能这么地爱你姐姐却不爱我呢?”

    终于,两人的委屈和难过在此刻爆发。

    秋落一时想起了很多事情,说:“爱是什么?是有多少期待?还是有多少被需要?是有多少强制改变?还是有多少希望改变?是我们之间有多少相似?还是从你投射到了我自己的过去呢?我不信爱,你也别与我讨论爱。”

    “你真的不相信吗?”他反问。

    “李云时,我最讨厌你说爱我。你真的爱我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关心你吗?不是因为我能注意到你的情绪、站在你的这边吗?这是爱吗?你不过是怕失去这份关心,所以以爱的名义绑架我。”她讽刺地笑着。

    “秋落,我爱不爱你,是我自己说了才算。”

    “对,是你说了才算。可我不想听。”

    “谈到爱,你总是很极端。”

    “我极端?”

    “不是吗?”

    “李云时,你难道不是吗?你就不极端吗?你不是也在对哥哥的感情中左右摇摆吗?”

    云时也冷笑,说:“秋落,这一样吗?我为何摇摆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并不关心你哥哥的生死,我也不在乎他是否健康。”

    “是,你的确没必要在意。反正这些都与你无关。秋落,你又何尝不是呢?我左右摇摆,难道你就不是吗?你总说你不相信爱,也不过只是不够勇敢,不过只是对爱恐惧而又不承认。”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被戳到痛处时,眼里都蓄满了泪水。

    “我恐惧?”

    “不是吗?你还是恐惧,因为你不知道爱是什么?你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不是爱。”

    她笑,说:“李云时,我分不分得清也是我自己说了才算。你不是我。”

    “是,我不是你。可我们是夫妻。我渴求你给予我一点爱,好吗?我渴求你把对你姐姐的爱分我一点可以吗?”

    “我们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已经尽可能维持我们夫妻的体面。你应该清楚我们不过是利益关系,不是吗?”

    “可赵秋落,那之前的那些算什么呢?”

    “算我们被彼此蒙蔽了双眼,竟渴求着对方的改变和心软。”说到这里,他们都流下了眼泪。

    两人都背对着彼此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们就这样互相厌弃地过一辈子吧。”那一刻,秋落是失望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也不过是这样。

    “是,无论如何,我们都离不了婚不是吗?你那么在乎你的姐姐,也绝对不会离婚的。我们无论怎么讨厌对方,都不可能离婚,不是吗?”

    两人沉默良久,云时说:“既然你不关心我哥哥,那天你为什么哭呢?”

    “因为我担心你。我并不关心你哥哥如何,我担心的是他如果死了,你会伤心。”她用强烈的语气几乎脱口而出。

    “我们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云时的语气软下来说:“对不起,秋落。这是我的错。”

    “我也有错。我们今天心情都太不好了。你在公司里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都还好。”

    “你骗不过我。你说吧。我们是夫妻,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我今天被爸调到分公司里去了。”

    秋落听到这话更生气了,说:“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你已经退让了。这月末你就打算离开了。他们这都等不了吗?”

    “秋落,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矛盾。我可以全身而退,看面对这明显的偏心时,我又会想争一争。我是不是很可恶。明明之前还在为哥哥生病而伤心,可现在又不甘心退出。”

    “你一点都不可恶,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你不是不甘心,你只是想要你父母的一点关心。错不在你。我若是你,恐怕不会比你做的更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这么着急地抛弃我?这些年里我做得还不够好吗?我该怨谁呢?我好像又谁都怨不了。”他说着流下了泪水。

    “你谁都可以怪,因为你有这个资格。”

    “不说我了。秋落,我刚才没有表达清楚。我想说的是也许你姐姐不需要陈山有多爱她。她也许想要的就是陈山能够在她身边。”

    “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不会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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