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久从恍惚中挣扎着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她环顾四周,看着四周设施,猜到这大概是校医室。
“醒了?”温随舟坐在侧边,见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立刻伸手来扶。
苏久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感觉刚才的异样感全然消失,没什么问题,于是打算下床。
赵槐舒也站在一侧,看苏久状况良好,等了一会便说:“苏顾问,我还有点事,就先会去了。”
苏久闻言,目光扫了眼温随舟的表情,猜出大概两人在刚才她晕过去的时间,已经交谈过了。
看样子大概率是没希望的。
但既然来都来了,空着手回去多不好。
苏久脑子一转,忽然想起她的徒弟郑浅,多条消息,万一以后有用处呢?
“赵老师。”
苏久开口叫住她,讲不出一长串话来,于是只好挑出关键词说道:“郑浅。”
赵槐舒一听到郑浅的名字果不其然的顿下脚步,霎时间转过头来。
温随舟听着苏久说出的人名,在脑子里搜索了下资料,了然她的意图。
嘴角不自觉上扬出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似乎是在肯定苏久的行为。
“赵老师,我们还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温随舟帮她接着话往下,开口:“赵老师,在您的印象里,郑浅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浅……”赵槐舒放下搭在门把手的手,转过身,重新朝他们走近了些,在苏久边上椅子缓缓坐下,垂下眼喃喃。
“她啊,是我最出色的一个徒弟,我自认为我这个师傅都比不上她的才华。”赵槐舒说着,笑着叹了口气,带着点自嘲的口吻继续说,“其实她天赋极其出彩,就算没有我这个师傅,她也是会在一众编剧中脱颖而出的。”
苏久静静坐在病床边,倾听着她说这些她当老师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久远到,仿佛是她上辈子发生的。
赵槐舒目光抬起,看着他们两人,说:“你们知道吗,我其实内心很纠结,既怕郑浅着孩子有出息,又怕她太有出息了会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你们来问我这件事情,应该是听见最近圈里的一些流言了吧?”
苏久点点头:“是。”
听苏久这么一说,赵槐舒忽然一下站起来,走到苏久边上,拉起她的胳膊,语气陡然变得十分激动,眼神里掩不住的担心。
“你们千万不要相信,郑浅就是太单纯了,加上才华横溢又有点不通人情世故,难免会得罪人,这些流言保不齐就是来对付她的。”
赵槐舒一下子情绪过于激动,苏久赶紧一只手握着她,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好让她情绪放松一些下来,说道:“您别激动。”
她再怎么相信,也改变不了众口铄金的流言,再加上那个圈子本就依赖这些似有若无的消息而生,相信与不相信其实没什么差别。
事情也知道了个大概,而且再待下去说点什么,这老人家的情绪怕是会控制不住,于是苏久和温随舟对了个眼神,安慰了下赵槐舒的情绪,便找机会离开。
苏久从学校走出来,直到座上副驾,一路都在琢磨着之前在剧组听到的瓜,这个郑浅和杨叶叶到底哪个才是抄袭者呢?
听赵槐舒这么一说,郑浅像是个无辜者,但剧组流言言之凿凿,郑浅听起来就是那个坏人。
她琢磨不出来什么思绪,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扯过安全带系好,安静的等着温随舟发动车子。
但等了半天也没感觉旁边人有动静,于是直愣愣的转过头去看他。
结果发现温随舟侧支着身子,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看她,眼神很是奇怪,像是探究,但又有种细微的愁眉锁眼的不悦。
苏久没弄懂他是什么意思,刚打算开口问他怎么了,恰好被打断。
“不能和万吉合作,看不到你的偶像......们,你这么伤心?”
“就这么想看?”
苏久立刻回答:“嗯!帅啊!”
谁不想看帅哥!
嗯?等等。
伤心?哪里看出来她伤心了?
她只不过刚刚在想问题,眉头紧锁了一些,眼神凝重了一点,沉默了片刻而已啊。
但的确,这单做不成,不能去万吉看看,连碰上她偶像没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了,说实话还是有点伤心的。
苏久偷偷掀起眼皮看了温随舟一眼,脑子忽然跳出一个好玩的想法。
“看不见。”
“可伤心了~”
她嘴角轻轻往下一撇,鼻尖一皱,假装伤心坏了。
苏久语气尾音拖得很长,故意软了几分,听起来苏苏软软的。
这声音落到温随舟耳朵里,仿佛瞬间化成万千绵缠的风丝,钻进骨头缝里,酥麻感遍布全身,猛的心头一颤。
苏久故意盯着温随舟的眼睛看,就是不挪开目光,两秒后,苏久余光瞥见他耳朵尖翻红了。
?!
哎嘿?!温随舟他害羞了?
好玩!
“咳——”温随舟假装清了清嗓,顺势立刻错开视线,随即发动车,顺便还在中控台拨通了电话。
“万吉那单直接协商赔偿。”
“还有,以后他家的单都别接。”
苏久:“???”
啊?想看个偶像有错吗?直接被扼杀了?
这边话音刚落,电话对面传来齐染解放般的快乐嚎叫:“太棒啦!!!”
哦对。
苏久忽然想起,这个老板千奇百怪的要求太多,不接是正常的。
吓死她了,还以为温随舟是报复她呢。
公司,午饭时间,办公区几乎没什么人,苏久刚才在回来路上已经吃完了,于是趴在桌子上午休。
温随舟推开办公室门,顺着办公区的方向看去,扫了眼趴在桌子上的苏久,接着把门关上,手里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后,对面传来声音:“随舟,你刚才给我发的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病人小时候在类似环境下收到的创伤,课文声音应该是心里诱因,导致她回忆重现,算是具有情景特异性的心理问题。”
温随舟听着对面讲了一长串,神情愈发凝重,顿了几秒之后,开口问道:“她这个情况,严重吗?”
“平常都很正常的话,就说明其实在她的心理韧性还是良好的,只要不遇到这些可能刺激到她的情况,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好,我知道了。”说着,他不自觉的抬头,从办公室的玻璃往办公区那里看。
“那你呢?”心理医生的声音再次从对面传来,“你最近怎么样,要不要过来看看?”
温随舟闻言,回想了下最近,嘴角微微弯了下,目光依旧停留在玻璃外的某一处。
“我挺好的,你听不出来吗?”
医生在对面没忍住笑了笑:“是啊,接到你电话我吓一跳,一下讲这么多字,我还以为是诈骗。”
挂了电话,温随舟缓缓走到办公桌边坐下,脚尖轻轻一点,椅子随之转了半圈,他看着外面阳光投射在大厦玻璃之间来回反射的焦点,眯了眯眼睛。
想起之前宴会遇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苏久似乎当时也特别不安。
而他目前,似乎还没有能让苏久对他敞开心扉的资格。
温随舟想着,头仰靠在椅子靠背上,手背覆在额头,闭上眼睛,缓缓沉了口气。
……
下班后,苏久去买了点菜,为了不碰上熟人所以他们俩的分工一般是,一个人买菜,一个人烧。
但是苏久的厨艺属实是有点一言难尽,有一次做了一顿饭后,温随舟面无表情的夺过她的锅铲,把她请出了厨房。
果然第一天上班就是最漫长最痛苦的!
苏久拖着疲惫沉重的步伐走进房间,也没开灯,摸着黑凭直接把包扔在椅子上,一头栽进床里,拱了拱调整成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玩手机。
灯光太昏暗,视频的声音太催眠,再加上下午太阳穴一直感觉酸胀胀,没看一会,就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不知不觉手机就从手里滑落到床上,她窝在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虽然睡着了,但睡得并不沉,大脑神经元依旧活跃,白天的信息积累倒成了它组合梦境的养分。
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苏久感觉自己在不断快速下坠,她拼命抓住身边的一切,但都在掌心化成水雾散去。
水雾变成黑色,幻化成小时候自己,捧着一本又一本的课文,读着一遍又一遍,过着每一个担惊受怕的夜晚。
水雾又变成一根挂满倒刺的棍子,被那个男人拿着,高高举起来,向她劈来。
“不要!”苏久拼命喊着,伸手去护住自己,黑雾散去,幻成一个会说话的毛绒小熊,她跑过去紧紧抱住它。
这次,水雾没有消散。
“苏久,苏久!”
苏久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猛的一下子睁开眼睛,径直撞进温随舟担忧的眼眸。
只不过,这眼神她还没来得及心脏漏跳一拍,就发现状况不对。
她好像,把温随舟压在了身子下面。
苏久整个人环抱着温随舟,下巴抵在他的锁骨处,近得呼吸几乎都能纠缠在一起,而温随舟仰倒在床上,两个人的姿势从哪看都有点不可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