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的防撞能力应该算是一流的了,但凌玲这一脚刹车猛,车几乎是立刻停在了原地,一点缓冲都没有,盛思在副驾上猛地往前扑了一下,又被安全带紧紧勒了回去。
她手下意识抓住安全带的时候,凌玲也瞬间扑了过来,声音焦急道:“姐,没事吧?”
“没事。”盛思说完咳了一下,应该是被安全带勒的。她看了眼斜插里撞上来的车,是一辆大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在车里看不清外面,她拍了拍凌玲的胳膊,说,“下去看看。”
副驾这边被大众半个车身挡着,开车门不是很方便。她坐在座位上缓了一下。
凌玲下车后,就脚步匆忙地从车尾绕了过去,弯腰敲了敲大众的车窗,几秒钟后,盛思看到伏在方向盘上的顶着一头杂草乱发的脑袋抬了起来。车窗落下,凌玲大概是在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好像是个小孩儿。”凌玲放好指示牌后回到了车里,“不知道是不是无证驾驶,说没事儿,等他缓几分钟。”
“嗯。”盛思看着那小孩儿下车了。
哦,不是杂草,是卷儿。
还挺有型。
盛思飞快回了神,男孩儿敲了敲车窗。
“先拍照,问他有本没。”盛思说,“再把车挪开,我下去。”
“好。”凌玲又下了车,跟着男人一起左左右右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幸好不是早高晚峰,一路上没有多少车,有过来的车也都打了一把方向盘,借对面车道离开了。
拍好照之后,大众挪开了,盛思先开门下了车,等脚一接触实地,不由自主地有点软,不知道是肾上腺素飙升造成的,还是被撞车的时候磕到哪儿了。
她在来回走了几步,凌玲把车也开去了一旁,主干道重新恢复通畅。
“我刚吃了感冒药,有点头昏。”周时崇顿了下,心道也有气,刚跟他哥生的气,一脚油门踩得太实了,“我有本儿,开了好几年了,这种低级错误按理说不该犯,你们看怎么解决……”
凌玲看他好几眼,把驾驶本和身份证上的照片和他本人核对无误后,才拿着让盛思看。
周时崇的眼神也移去她身后。
今天本来是安排休息的,盛思穿着也随意,为了适应这潮冷空气,浅灰色中领羊绒衫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羽绒内胆,深V领,堪堪有一边露在羊毛大衣外。
刚才在车里摘了围巾,没被遮住的脖颈被冷空气激出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波浪卷发披在身后,露出光洁额头和眉毛。
她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接过来看了一眼。
二十三岁,周时崇,本地人。
盛思将身份证夹在驾驶本里合上了,说:“走保险吧。”
周时崇也听到了,立刻道:“不好意思,能不走保险吗?多少钱我都赔你。”
车是从周时谦手里接过来的,没更名过户,走保险他哥一定会知道。
他不想看到还没闹出来什么名堂就半道崩殂的场面,说不定他哥以为是为情所伤,要殉情,那还得了!
凌玲看了盛思一眼,这明显是对方责任,小路汇主路,车速过快,没有及时观察路况,私了的话也存在一定风险……
“换的话要两个灯一起换的,加上保险杠。”凌玲是在提醒他,这笔花费不会小。
“没关系。”对方很是坦然,“谢谢。”
凌玲迅速地在手机上拟了一份协议,去附近打印店去打印,周时崇和盛思留在现场。
周时崇看了她一眼,犹疑道:“加你一个微信吧?后续出了费用明细发给我。”
盛思没说话,两秒钟后才打开车门,拿出来手机调到了自己的二维码页面。
“滴—”地一声,周时崇的手机跳转到了显示盛思头像、昵称的页面。
盛思微信头像很简单,是一张日出照片,昵称更是本名。
她点了通过,自我介绍道:“盛思。”
小山宗宗崇发来消息:周时崇。
后面坠着他的手机号。
在凌玲拿着协议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各自收了手机,揣回口袋。盛思站在车头前,仔细打量着车况。右大灯碎了,碎茬撂在路上,有过路的车都带一脚刹车,避了过去。
“抱歉。”周时崇靠在自己大众前,看着,又真情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处理事故用了一个多小时,车再发动,凌玲慎之又慎,开的更稳了,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快四点。
这一片知道要有规划,不少店已经关门贴了新址告知。凌玲开着车慢慢到一家便利店,刚停下,还没熄火,有一个一头羊毛卷的女人冲了出来,小脸巴掌大,脸色苍白,语气挺急:“干吗的!谁让你停这儿了!”
凌玲顿了下,探出脑袋笑着说:“买瓶水。”
女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那么多关门的,停那边。”
凌玲回头看了眼盛思,又将车挪了。
等两人进了便利店,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男人,看见她俩笑了笑:“不好意思,最近有拆迁队过来,以为是赶人的。”
盛思看了一圈,几个货架紧凑的挤在店里,东西倒是不少,零七八落地堆在一块,没有做具体分区。刚才的羊毛卷女人抱着几提卫生纸,从最里面钻出来,对她们说:“要凉的常温的?”
“常温。”盛思看见堆在收营台右侧的矿泉水,走过去抽了两瓶出来。
“薯片有吗?”凌玲往里走去。
“这儿。”女人刚好路过,抬了下下巴示意她。
凌玲拿起来看了眼日期,还都挺新鲜,随便拿了两包和她闲聊:“这片要规划是不是?”
“规什么划!”女人说话还是那副口气,“来吸血的!什么狗屁补偿都没有,说让搬就搬,搬去哪儿!”
“小瑜。”收银台的男人喊她,“来结账。”
叫小瑜的女人应了一声,几提卫生纸被她重重地放在地上,边走过来边说:“看喜欢吃什么多拿点儿,日期都是最新的,现在打折。”
小瑜从男人身前走过去,把他盖在膝盖上的毯子挤开了点,盛思才看到,男人坐的是轮椅。
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一个身体残疾的男人,在一个夜幕降临的便利店里,对着项目方老总把她们当做自己人一般痛骂了几句。
凌玲和盛思回到车上的时候,表情都不算特别好。
“政策不错的。”凌玲拿过来平板,找出来的文件给盛思看。
项目已经开始推进了,但是照这个进度,资金周转不知道要慢多少。盛思来一方面是为了躲那不知所以的相亲,一方面是来看看具体情况。
战损车又开了两天,盛思和凌玲去规划区了两次,把还开着的店差不多都转完了。
结果不言而喻。
等回到酒店,凌玲将电脑连上网,又将大落地窗帘拉开,外面宁市的地标跃入眼中,这才正式接通了线上会议。
参会的是宁市分公司的领导层,
刚进入不过一分钟,就有人看出来盛思就在宁市。
有人惶恐问道:“盛总到宁市了?”
盛思看了一眼,说话的是总助,“来了三天了。”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意思就是天王老子来微服私访了,你们做的事我也差不摸清了,想坦白什么尽快。
原定的会议时间被拉长到三个小时,工作汇报详细到恨不得把每天上下班时间都念出来,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大家都知道,盛思虽然是个女人,但手段雷厉风行到很多人自愧不如,又是盛家长女长孙,之后的话语权只多不少。
等开完这场虚与委蛇的会议,盛思捏了捏眉心。凌玲把会议纪要拿给她看,边收拾资料,边问:“咱们什么时候回?”
“明天。”盛思这次来的匆忙,集团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决议,“等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下个月做好常驻准备。”
凌玲没有异议,只道:“中午我请吃饭吧,有些老字号,你自己找不到。”
“好。”盛思笑着应了,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两人将工作处理好,凌玲先一步下楼去自己房间取外套,盛思将束起的长发散开,以指为梳,将头发梳顺,穿了件大衣,出门等电梯。
两列电梯各自运行,盛思低头看刚发出的消息,有了回复。
盛音:我在学校呢,盛舟昨天回去了,说妈妈邀请了几位阿姨吃下午茶,他拿了东西就回来了
盛音:有宁阿姨
盛思:好,知道了,好好准备比赛。
电梯到达音响起,盛思收了手机等里面的人先出来。
门缓缓打开,声音比人先一步,有些熟悉。
“……能怎么着,我哥也不能追到这里揍我来,再说又不是我错了,是他不分青红皂白……!”
声音戛然而止。
盛思抬头看见那头小卷毛,正义愤填膺的和旁边人说着话,看见她脸上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又忙换了语气:“……好巧啊。”
盛思点点头,道:“你好。”
“你住这里?来旅游?”周时崇还记得她车牌是外地的。
“对。”盛思没多解释。
“纪景,这是盛思,前几天我刚把人车撞了。”周时崇十分自来熟地给两位介绍,“这是我朋友,纪景。”
盛思和纪景握了下手,纪景问道:“酒店住着还习惯吗?”
“习惯。”盛思说。
“有什么不习惯的找前台,说认识他,管用。”周时崇笑了下,又忙拉着纪景让出了电梯,“你下去吗?今天有点冷呢。”
“谢谢。”盛思道。
等电梯门合上,还能听到周时崇的声音朦胧钻进来:“你可千万别跟我哥说我在这里,这次我是不会轻易回去的。”
原来是个离家出走的人,盛思莫名其妙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