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夏天的太阳很猛,比本省的其他地区都要炎热些。强烈的阳光把塑胶跑道晒得发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胶臭味,脚踩在上面都能感受到脚掌心传来的烫意。
骆文清昂首直视前方,在猛烈的日头下奔跑,汗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衬衫的后背也早已被汗水全被浸湿。
这么特殊的天气,没人愿意出来暴晒运动,骆文清也不想。但是她必须得跑。
“再快点!没吃饭吗?!”骆文清听到声响,眼神投向了距离自己很远的跑道外围,说话的那人站在阴凉的槐树底下,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他叉着腰对骆文清叫唤着,“100圈,赶紧!”
大槐树下的那人便是她的队长,裴之庚。骆文清被罚跑,就是因为她成为实习刑警的第一天报道就迟到,裴之庚刚见到她的时候发了好大的火。
警局门口出现一个人影,女生身形修长高挑,身上穿着一套舒适休闲装,仔细看她的裤腿上还沾有一些灰尘,自己还没有察觉。
裴之庚上下扫了一眼,脸上原本是没有表情的。
看到骆文清这幅模样,眉心紧蹙,他此刻心道:没有形象,没有时间观念,没有纪律。
骆文清再次抬眼看对方的时候,却发现裴之庚脸色越来越黑,脸上遍布阴郁的神色。原本应当柔情似水的那双桃花眼,此刻竟显得格外可怕,不过在骆文清看来还是带有几分美人嗔怒的味道。
骆文清抿了抿嘴唇,收起自己的歪心思,看到裴之庚有些凶神恶煞的眼神,她心虚地眼神躲闪,开口低声含糊地说了句:“队长……我是新来的实习警员,骆文清。”
裴之庚后退一步,骆文清见状以为是队长要让她进来的意思,于是迈开腿准备进去,结果还没等进去,裴之庚顶着臭脸,上来就是对骆文清一顿痛斥:“给我站在外边不许动!我准你进来了吗?”
此刻,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骆文清呆愣一瞬,脸色煞白立刻低下头,什么都不敢做。
“给我立正站好了!”
骆文清马上站得笔直,裴之庚瞥了一眼,指着她的头,然后声音冷冷训斥道,“第一天就迟到,没组织没纪律,你还有脸进来,你把警局当菜市场了?菜市场还有关门的时候,你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我告诉你,我队里可从来不养闲人、废人,你以前是怎么躺平混日子的我不管,到了我这儿都得听我的安排,不然你就直接卷铺盖走人。”
骆文清铁定不能走啊,她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晓得自己前世遇害,重生之后她生出心魔,心里有种东西一遍遍驱使着自己,势必要找出真凶。
为了好查案,骆文清特地来市局刑警队当警察。她就是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出现意外,差点让她这几年白干。
办公室所有的同事听到队长的训斥声,众人目光的焦点都放在了门外骆文清一人身上,他们看着队长脸上的不悦,意外队长好久没有发脾气了。
“看到后边的操场没有,100圈,跑不够不准停下来!”裴之庚手指着正前方的操场跑道,给骆文清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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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他降火,骆文清将身子端得更直,铆足了力气往前冲,边跑边喊:“是,裴队!”
树荫底下又多出来一个人影,那人靠在裴之庚的身侧,目光注视着跑道上的女孩,他的神情带着紧张和担忧。
“一会儿没见你,你就在这里罚人。”江惟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重音,似是咬着牙讲话,心情不太愉快。
“有事?”裴之庚没回头看他,还是盯着跑道上的骆文清,连目光都没动一毫。
“你不怕她体力透支晒得中暑休克吗?”裴之庚还是没反应,江惟继续问他:“你告诉我,她要跑多少圈?”
几乎是一瞬间,江惟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开始叫起来:“多少?一百圈?!”
江惟看着骆文清气定神闲地跑着步,眼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要湿透了,压低声音咬牙说:“裴队啊裴队,你可真够狠的,一百圈就算是牲口也得累死几头了。”
“悠着点,裴队。”江惟提醒他,“别一会儿我在手术台上看到的人是她。”
“跟你有关系吗?案子处理完了吗,还是说你想跟她一起跑?”裴之庚的态度在江惟的劝说之下,居然没有发生任何缓和,甚至变本加厉。
江惟白了一眼他,离开之前对他说:“我发现你这人特别较真。”
裴之庚不理他,只是看着眼前跑道上的骆文清。
“第几圈了?”裴之庚看着在跑道上脸颊发红,头发被汗水打湿的骆文清,问道。
“第二十圈。”骆文清喘着气回答完,还准备继续跑。
裴之庚抬手拦住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没了刚才的情绪,现在说话的声线是骆文清没想到的柔和:“行了,回去吧。”
“是,裴队!”意外之喜,没想到队长他还会心软,骆文清站得笔直,跟随裴之庚回到了办公室。
奇怪的是,在她路过同事们的工位时,骆文清微微皱眉,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她,有如芒在背的错觉。
进入办公室,她一眼就看到隔壁一张桌子上放着的警服,那是一套全新的警服。
衣服上的警衔是两道弯杠。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那是即将成为新警员的标志,那更是为人民服务的荣耀勋章。
裴之庚把它拿起来,亲手递给骆文清,他正视对方,第一次露出微笑,说:“骆文清同志,从今往后,你就是市局刑侦队的一员,这是你的警服和工作牌,你的警号在上面,欢迎加入。”
骆文清退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同事们不小的议论声。她顿住脚步,侧耳细细地一听,眼睛立马瞪大,竟然是有关她的讨论。
“骆文清的资料你们看过没?前些日子我就知道警局要来新人了,特地去查了她的资料,没想到她的背景那么硬,难怪今天裴队这么生气。”说这话的是技术部的刘娇,她年龄在队里算是比较大的,说话也有些分量。
“这可不兴说,说到底日后都是要做同事的。”小陈发现骆文清已经出来了,连忙打圆场,她直瞪着眼睛,疯狂示意同事不要再说了。
“刘姐说的也没错,不到二十五岁,能来市局刑侦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一边的同事更是不懂眼色,还在那里煽风点火起来,全然不知他们已经秀到了正主面前。
骆文清这时候出来实在有些尴尬,她打算掉头回到办公室,随意扯个慌子留在办公室一会儿,即使去看队长臭脸,也比躲在暗处尴尬强。结果她一转头,差点就跟裴之庚头碰下巴地撞上了。
裴之庚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在她背后站着的,她竟然全然不知。但是骆文清却有种坚定的直觉,对方已经盯着自己、盯着外面的交谈声很久很久。
骆文清下意识往后退,裴之庚不理她,若无其事地从她的身侧路过。
然后,他站在所有同事面前,大声说:“大家对我们这位新同事的质疑,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骆文清能到咱们这个集体里,一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这不仅是骆文清,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意外。没想到刚才对骆文清怒气极盛的队长会帮她说话。刘娇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脸色变得很差,她没想到队长对骆文清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骆文清,你说是不是?”裴之庚侧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队里的人不太喜欢你,你该怎么办呢?你只有融入团体,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让他们都看到你的实力,查案需要团体配合,你也会更顺利地完成工作。”接着,裴之庚将骆文清带到所有人面前,脸上带着笑,同事们看着却有点心惊肉跳。
“我作为大家的队长,更要帮队员打破团体之间的隔阂。所以,二队的案子我安排你三天之内查出结果,不然你就离开警局。明白了吗?”裴之庚在所有人面前给骆文清下了死命令。
小陈出来说话,“裴队,三天是不是有点太短了,文清她才来警局报道,没有经验,三天时间有点难为她了吧?”
“那你陪她一起,三天查不出来,你也滚蛋吧。”裴之庚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只留下骆文清和年轻刑警小陈面面相觑。刘娇在自己的工位上默默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