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从门口走进来一人，强烈的明光打在杨琪容的脸上，她的眼睛因为不适应而难以睁开，她索性闭上了眼。

    小陈在她的对面坐下，对着杨琪容仔细端详，她内心还是有些疑惑不解，“杨琪容，性别女，五十三岁。你三十岁开始创办北郊福利院，距今整整二十三年，期间你给了无数孤儿一个家，你的善心感化了很多人。”

    “我们都有目共睹，所以你不要给警方添堵，你对我们隐瞒事实，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审讯室内，院长杨琪容的双手被绑，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将视线缓缓移到小陈身上，小陈原本微笑的唇线，在看到杨琪容的脸时突然抿紧。

    杨琪容盯着小陈痴痴傻笑，皱纹堆积成一坨远没有在福利院看到的和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小陈看得眼睛发直心底发毛，她想这院长这会儿开始疯了。

    “杨琪容，我再问你一遍。小芳是谁？”小陈问了杨琪容这个问题，她此刻倒是拥有骨气，盯着小陈傻笑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她失踪了你不知道？”小陈追问她，并且提高了音量，“我们当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隐瞒？”

    杨琪容势必要和小陈对着干，只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小陈都要佩服杨琪容那精湛的演技，在福利院可怜的哽咽，小陈同她共情，没想到对方演技过人，把她骗的团团转。

    刚才裴之庚还同她说，此人难缠，小陈现在算是明白了。姜，还得是老的辣。

    “你不肯说，你以为我们就查不到吗？”小陈明显生气了，厉声说：“你在电脑里销毁的资料，技术部已经在全力恢复，信息库也在核对小芳残存的指纹进行匹配，这事要不了多久。”

    “一个人只要在世上存在一天，那他就一定有痕迹。我劝你现在老实交代，这两个女孩到底去哪儿了？”

    “我没有！我没有！她们自己不见了跟我没有关系。”杨琪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没了刚才故意装出来的古怪表情，她双手下意识抓紧扶手，极力辩解自己。

    “我们警方想听你说真话，你说真话就是给你减刑，我们都在帮你。我们依照办案流程，会还你公道。”

    “你坚持自己跟这个案子没关系，你觉得有谁会信？隐瞒真相，故意删除小芳的档案信息，你告诉我没关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说自己没罪？死鸭子嘴硬，你倒是说说你的理由。”

    “她们两个为什么失踪，我都不清楚。”杨琪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她再次看向小陈，眼神里已然变成了疲惫与无奈，“五月十四日早上七点，护理员告诉我小花不见了，她本来就要被养父母接走的，”

    “我心里也着急，福利院上下到处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小花的踪影。我先是报了警，然后给她的养父母打电话。如果我有问题，又为什么会选择报警？”

    “因为你清楚，这件事迟早会暴露，与其被动等我们找上门，不如主动报警，给我们留下一个无辜者的假象。警方不会对你产生怀疑，所以你开始打小芳的主意，打算误导我们，认为是凶手连环作案，是吗？”

    “警察同志，我没有撒谎，听我把话说完！”她的泪水在眼眶积满，喉咙发紧，“至于小芳，我的确隐瞒了她失踪的事实。”

    小陈怒极，“你知不知道你在影响警方办案！”

    “小芳在我们孤儿院是年龄最大的女孩儿，十五岁了还没有人愿意收养她。其实她小时候被收养过，但是她的养父母们原把她退回来了。小芳性格孤僻，正常人不愿意和她靠近，她在福利院也没朋友。直到小花进入福利院以后，她性格活泼开朗，和谁都能玩得来。”

    直到有一天，小花注意到在远处一直观察她的小芳，她冲小芳笑笑，然后拉着小芳一起加入游戏队伍。

    那是杨琪容第一次看到小芳发自内心得笑，自从小芳的身边有了小花，小芳开心了不少。两人渐渐也成了福利院关系最好的姐妹。可是好景不长，小花失踪了，小芳的心情又变得阴郁复杂，她不善言辞不愿意向我询问小花的事，但我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想小花了。”

    “前天晚上，我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时哭时笑，那声音跟小花一模一样，她说着要找小芳，我吓得不轻，喊来护理员和我一起才敢睡觉，但诡异的就是小芳第二天真的不见了，我觉得是小花死了她是来带走小芳的。”杨琪容说着说着，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剧烈地收缩，“小芳失踪必定会引起福利院的恐慌，也会引起你们警察的注意，我想着小芳没有愿意领养她的父母，除了小花也没有其它朋友……”

    做笔录的警察放下笔，盯着杨琪容好一会儿。

    “所以小芳的命就不是命了？”小陈垂下眼睫，用手指深深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她感到一片混乱。

    此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警察进来将电脑递给她，小陈看到电子屏幕以后，将其推给了杨琪容，问她：“这个就是小芳？”

    .

    次日。

    江惟给杨琪容做了精神检查以后，往裴之庚办公室里张望无果，侧头问旁边的正在认真做笔记的小陈，“你老大人呢？”

    “好像是看见第二个失踪女童的信息以后，文清和裴队都不见了，估计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又去查案了吧。”小陈想了想，回答。

    走在废弃工厂的破马路上，骆文清的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早上的风刮起来，声音呼呼得格外瘆人，骆文清后颈一凉，仿佛有双眼睛正在隐蔽的角落里死死盯着她。

    她缩着头，一步三回头地都在路上，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始终跟随着她的步伐。骆文清感受到对方近得接近贴近脚后跟。

    骆文清先是紧闭双眼，再是一个转身抓住对方的肩头，就要给他一个过肩摔。

    对方有些身后，竟然反扣住她的手腕，骆文清重心不稳，顺势勾住对方的脚踝，两个人扭在一起。

    骆文清还想出拳，但下一秒，她的拳头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

    “裴队？”骆文清看到对方熟悉的面孔以后，神色有些意外。

    “骆文清，你一个人来化工厂干什么？不要命了。”裴之庚皱眉看着骆文清，神情复杂。

    “队长，小芳很有可能就在化工厂。”骆文清内心笃定，她看向裴之庚，目光沉稳，说：“刚才审讯杨琪容的时候，刘姐找到我，给我看了被杨琪容删除的信息，她查到了小芳的父母。小芳之所以会在福利院生活，是因为她的父母十年前在化工厂爆炸事件中遇害。我想，小芳可能会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没有命令擅自行动，单独行动跟个愣头青一样，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裴之庚训斥的话到了骆文清的耳边，被她当时耳边风毫不在意，只是识趣地点点头。

    “前面就是废弃了十年的化工厂了。”骆文清指给裴之庚看。

    裴之庚转头看着骆文清，将食指贴向薄唇，做出噤声的动作，他压低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里面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得谨慎行事。”

    骆文清的目光先落在了对方的唇上，然后不着痕迹地一扫而过，转头看向了化工厂大门的方向。

    “先进去吧。”骆文清和裴之庚走路不敢发出声音，一步一步慢慢落在地上，拿出了十二分精神来观察这个废弃已久的工厂。

    骆文清观察四周，工厂内部都是锈迹斑驳的墙壁，地上七七八八凌乱地摆着一些钢管和腐烂的木棍。空气里弥漫着久久无法散去的化工药剂气味，骆文清眼前一亮，她蹲下身，发现了一些还没有干的泥土。

    “昨天，我在报道的路上无意撞到了小芳，我留意了一眼，发现她身上有股化学药剂的气味，脚上的鞋子也沾满泥土，岚城这半个月都没下过雨，倒是北郊的化工厂阴雨连绵。她那时候反应异常，见到我就跑，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们，”裴之庚四处张望，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骆文清站起来，望着化工厂高大的楼顶，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却一脚踩空。

    “裴之庚……”她的身体向后倒去，失重感让她惊呼喊出了队长的名字。

    原本还在四处认真搜寻的裴之庚，回头发现早已经没有骆文清的人影，随后就是一阵闷响，像是有东西被撞到了。

    骆文清的身体坠落到化工厂地下室，然而她还没感受到砸向地面的疼痛，反而是坠落在一处柔软的物体上面。

    “噗叽”一声，骆文清身下的物体突然爆炸，她滚到了一旁的地上，然后伴随她的一阵猛烈的恶臭。

    骆文清撑起身子，往那物体上看。

    那是一句看不清面容的，身体已经高度腐败、形成巨人观形态的尸体。因为刚才她的失足坠落，尸体晃动离面的气体就爆炸了。

    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令她反胃，几欲作呕。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正有一人拿着钢管冲她后脑挥过去，骆文清被砸中，倒在了潮湿脏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