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十小时,沈知确再次回到了她的私人领域,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令她作呕的走廊,直奔画廊深处的房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或许自从它进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
房门打开的瞬间,灰尘飘散,纵使沈知确有心理准备,她难免还是打了三个喷嚏才捂鼻走进房间。
手机的手电筒很亮,但还是难以将这偌大的房间照全,沈知确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找,这间储藏室都是她的曾经。
12岁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女,沈知确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是生活在聚光灯下,每天睁眼就是看不完的展会与画作,忙的脚不沾地的同时,一幅幅神级画作在圈内流传,哪怕是她随手丢掉的废稿,也有无数人追捧。
再后来……和小说中戏剧化的天才陨落不同,沈知确是自己选择退圈的,彼时名利双收的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初心了,她需要沉淀,直至昨日,在周叙的一番经营下,她的画作才开始售卖。
《羽化》是她最后一幅获奖作品,本该象征着少女化茧成蝶的画作,却成为了沈知确一辈子的枷锁。
沈知确在暗房里仔仔细细的转了很多圈,又一次回到门边时,她终于认清现实,《羽化》已经不在这了。
这间房子是沈知确的禁忌,除了她以外只有周叙知道房间密码,画作的去往一目了然。
时间来到上午十点,画廊开馆,在二楼沈知确就听见楼下来来往往的交谈声,是那群收藏家来取她的画作了。
手机不住的震动提示她有无数笔巨额资金入账,她的画作值天价,沈知确一直知道,可这些年来她的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勉强温饱和供她创作,如今,倒是因为一个骗婚的同性恋破了戒。
沈知确把手机粗暴的塞回包里,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以这种方式静心,直到听见某些特殊的字眼。
秦然正在指挥画作搬运,一转身,就看见她那向来仙气飘飘的老板丝毫不顾形象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沈……”
后面的话甚至来不及开口,秦然就看见沈知确以几乎无理的姿态抢过了即将离开画廊的作品。
这一举动好似冷水进了油锅,寂静的画廊霎时沸腾了。
秦然敏锐的发现沈知确的情绪不太对,她第一时间给旁边的实习生使眼色,从沈知确的随身包里摸过药瓶让实习生带着沈知确离开。
等老板的身影彻底消失,秦然才挂起独属于社畜的微笑收拾眼下的烂摊子。
等摆平所有麻烦后,秦然筋疲力竭的推开休息室的大门,“老板你……”
随着实习生噤声的姿势,秦然的质问就此卡在嗓子中,不上不下,逼得她连翻了两个白眼才勉强止住怒火。
环视四周,平日里一尘不染的休息室现在只能用狼狈不堪形容,秦然看着满地的画纸碎片和空荡荡的画框,不难猜出那副天价作品的结局。
她顿了下,当看到曾经话中少女灵动的双眼被燃烧后的灰烬替代时,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秦然从柜子中取出一张柔软的毛毯,轻手轻脚的盖在沈知确身上后,带着实习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五月后,一架空客330稳稳的在连城机场降落。
和出租司机道谢后,沈知确拉着行李箱走进司机推荐的小镇。
此时正是秋日午后,街道上没多少行人,偶有的叫卖声也是拖长了调子,懒洋洋的,胖乎乎的狸花猫趴在屋檐上小憩,沈知确从旁边走过,它也只是看了一眼后继续补眠,对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见怪不怪。
地方是个好地,烟火气十足,适合养老。
但很不巧,这里对来寻求新鲜感的沈知确来说,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除了……
沈知确的目光透过鳞次栉比的房屋,看向不远处的中式建筑。
沈知确拉着箱子站在中式建筑对面,透过敞开的大门细细打量,院子左侧种了一棵歪脖子树,树下放着石头桌子,姑且称其为桌子吧,要不是坑洼凸起的石板上放着饮料,以及旁边有四只同款崎岖不平的小凳子,沈知确一眼过去还真不能马上看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
右侧有一个木头围出来的池塘,里面落了几朵要死不死的睡莲,像是不知道从哪抢来硬按在此的。
等等……木头?
沈知确本挪开的视线一秒又挪了回去,几息后,她的红唇勾出一抹微妙的弧度。
有意思。
行李滚轮滑动,沈知确推开雕花大门。
下一瞬,经典欧式家具布局映入眼帘。
沈知确脚步一顿,恍惚间,她竟是有那么一秒怀疑自己穿越了。
她刚才进的好像是……中式建筑?
“欢迎光临,请问是住店还是吃饭。”
柜台后清润的声线吸引了沈知确的注意力,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像是一位故人,又少了几分京腔。
沈知确的目光扫过去,下一秒,在男人的脸上停住不动了,雨夜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回放,又被她熟练的赶出去。
男人整张脸既有东方的温润如玉,又有西方的棱角分明,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沈知确搭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微动,五个多月了,这是她第一次有想要拿起画笔的冲动,如此美人,不记录下来可惜了。
“小姐?”
男人又叫了她一声,沈知确从绘画的世界中回神。
“额,帮我开间套房。”
说着,她拉着行李就要往里进,柜台前的男人唇瓣上扬,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不好意思,本店套房住满了。”
“那大床房也行。”
沈知确无所谓的摆摆手。
“大床房也满了。”
“标间?”
“满了。”
沈知确前进的步子彻底停住了,她狐疑的看着笑的一脸友好的男人。
看起来……
像是个傻子。
这一刻,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沈知确不禁陷入思考,她和眼前的男人到底谁脑子有问题?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