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跌跌撞撞冲入一处高耸的石厅，四壁幽蓝火把将中央祭台照得森然可怖。苏璃猛地刹住脚步——祭台上密密麻麻刻着的不知名的痕纹。

    “不好！”苏璃一把拽住正要上前的林巧儿。

    “嗖——”

    破空声骤然袭来，七柄飞剑将三人团团围住，苏璃不敢轻举妄动。

    苏璃对着林巧儿和谢砚之说道：“等会儿，我先冲出去，你们趁机向两边逃走。”

    “好。”林巧儿

    苏璃眸光一凛，抓住时机，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剑刃在掌心划过，殷红的血珠顿时顺着雪白的肌肤滚落。就在鲜血触碰到剑身的一瞬间，一股澎湃的灵力自体内喷薄而出，衣袂无风自动。

    苏璃足尖轻点，整个人如谪仙般凌空而起，墨发飞扬间，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光晕。

    苏璃周身灵力翻涌，尽数凝结于剑锋之上，刹那间迸发出一束耀目青光，如流星般直袭黑衣人。

    黑衣人却诡谲一笑，袖中突然祭出一件漆黑法器，阴煞之气骤然爆发，将青光尽数吞噬。苏璃猝不及防，被一道阴狠劲气当胸击中，如断线纸鸢般从半空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晏空青与萧怀瑾同时赶到。萧怀瑾身形如电，正要飞身相救，却见一到布衣身影先他一步，稳稳将苏璃接入怀中。少女苍白的唇边溢出一缕殷红，鲜血正落在谢砚之腰间那枚古朴玉佩上，苏璃眼帘轻颤，终是无力地昏死过去。

    “阿璃！”晏空青目眦欲裂，“你，该死！”手中折扇化作十二道寒芒直取黑衣人咽喉。

    萧怀瑾长剑出鞘，寒芒乍现，凛冽剑意如霜雪般封锁黑衣人退路。二人攻势凌厉，黑衣人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晏空青眼中杀意暴涨，折扇一旋，直取黑衣人咽喉，誓要将其当场斩杀！

    然而，就在杀招将至的刹那——

    “锵！”

    萧怀瑾横剑一挡，硬生生截住晏空青的攻势。

    晏空青眸色骤冷，厉声道：“萧怀瑾，你做什么？！”

    萧怀瑾沉声回应：“还要从他那里解救剩余的百姓。”

    “我可没有慈悲之心！”晏空青怒极反笑，指节攥得发白，“他今日——必须死！”

    二人僵持之际，黑衣人却已借机隐入暗处，转瞬消失无踪。

    晏空青冷冷瞥了萧怀瑾一眼，眼中怒意更甚，强压下心头火气。

    随后，晏空青转身快步走向昏迷的苏璃，衣袖带起一阵凛冽的风。晏空青一把推开谢砚之，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指尖触到苏璃肩膀时，动作却瞬间放轻，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修长手指轻抵她眉心，纯净灵力在苏璃苍白的肌肤下泛起淡淡莹光。

    “灵力透支严重。”晏空青声音低沉，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萧怀瑾环视四周狼藉，沉声道：“先回客栈。”

    萧怀瑾来谢砚之和林巧儿面前，指尖轻点，两道清光分别没入谢砚之与巧儿眉心，二人身上残留的煞气顿时消散。

    萧怀瑾指尖残留的灵力微微震颤，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砚之——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能自行冲破这煞气。

    晏空青俯身将苏璃打横抱起，少女如瀑的青丝从他臂弯间垂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晏空青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暮色四合，长街尽处的灯笼次第亮起。一行人踏着斑驳的灯影前行，晏空青的玄色大氅在风中翻卷，将怀中少女严严实实地裹住。客栈的檐角风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血色归途奏响安魂的调子。

    回到客栈后，林巧儿执意要亲自照料昏迷的苏璃。晏空青蹙眉立在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着折扇，终究还是侧身让开了位置。

    “公子放心，”林巧儿绞了块热帕子，轻轻拭去苏璃额间细汗，“苏璃姐姐救了我，我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她的。”说话时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显然是方才哭过。

    朦胧云雾间，巍峨的神殿高悬九天，白玉台阶绵延至视线尽头。

    执掌众生命运的主神立于云端，神光缭绕的衣袂无风自动，面容隐在璀璨的光晕之后，唯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如亘古不化的寒冰，俯瞰苍生。

    而在那遥不可及的台阶之下，一名少女奄奄一息地伏倒在地。苍白的手指死死攥住阶前垂落的云纱，少女仰起头，泪水划过染血的脸颊。

    “主神......”她声音破碎，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您真的......要抛弃阿璃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神殿上空盘旋的罡风。主神漠然垂眸，鎏金神纹在祂眉心流转，天音如雷霆般在九霄震荡，不带一丝温度：

    “螣光神女，私动凡心，擅改天命。今削去神骨，抽离神脉，永堕轮回。”

    随着神谕落下，万丈金光化作锁链贯穿少女身躯。她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周身神光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流萤消散。

    在意识彻底湮灭前，少女染血的指尖仍固执地伸向神座方向，一滴晶莹泪珠坠落在白玉阶上，少女抬起头还想看看主神。

    苏璃惊醒，这回她看到了少女的模样，与自己一摸一样，不知不觉中，脸上竟然有泪划过，胸口也疼痛起来，低声自语：“还是这般痛吗？”

    苏璃猛然惊醒，冷汗浸透中衣。梦中少女染血的面容仍在眼前晃动——是自己吗？

    苏璃颤茫然地抚上脸颊，指尖触到冰凉的泪痕，心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那万道神罚金链仍贯穿在胸腔。低语道：“还是这般痛苦吗？”

    林巧儿见苏璃眼睫轻颤，顿时喜极而泣，提着裙裾便往外奔去告诉晏空青等人：“醒了！苏璃姐姐醒了！”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已快速掠入内室。晏空青几乎是跌跪在榻前。他颤抖的指尖悬在苏璃面颊上方，最终化作一声沙哑的：“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璃朦胧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晏空青担忧焦急的脸庞。

    心口忽然泛起一丝细微的颤动，像是被春风拂过的琴弦，还未及捕捉那抹异样，便——

    整个人突然被卷入炙热的怀抱。晏空青的双臂如铁铸般箍住她单薄的身躯，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血都融进自己身体里。

    苏璃被迫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震得她微微发颤。那心跳声如此鲜活，如此滚烫......

    萧怀瑾等人踏入内室时，只见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柔光。

    萧怀瑾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又迅速松开。唇角仍挂着惯常的温润笑意，声音却比平日低沉三分：“苏姑娘现下如何？”

    苏璃这才惊觉众人都在，耳尖顿时染上薄红。她轻轻挣动，晏空青却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直到她抬眸瞪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仙女姐姐终于醒了......”带着哭腔的童音闷在衣料里，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苏璃的衣襟，“十一给姐姐留了糖糕，都、都捂馊了也没等到姐姐醒......”

    苏璃苍白的唇角终于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

    萧怀瑾上前将十一拉开。

    “已无碍，多谢挂怀。”苏璃拢了拢散乱的衣襟，忽然环顾四周，“谢公子何在？”

    若不是谢砚之，只怕当时自己早就被投入那血煞之中，断不可撑到晏空青他们来。

    “阿璃好狠的心。”晏空青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委屈，“明明是我耗尽灵力为你疗伤，你倒只记得旁人。”

    “是你？”苏璃一怔，‘阿璃’。记忆中似乎很久没人这般唤过她了。

    萧怀瑾适时开口：“确实是晏兄不顾自身损耗，为苏姑娘渡了三天三夜的灵力。”

    “谢公子受了些伤，正在房中调息。”林巧儿轻声答道。

    苏璃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绣纹。她记得，在坠入黑暗前，是谢砚之稳稳接住了她。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能在血煞侵蚀下保持清醒，这份心志着实令人心惊。

    “我们何时启程？”她突然问道。

    萧怀瑾与晏空青对视一眼，前者温声道：“苏姑娘伤势未愈，不妨多休养几日。”

    “不必。”苏璃掀开锦被，苍白的手指攥紧了床沿。那些梦境中的碎片——神台、血泪、坠落的少女——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她的心神。她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晏空青脸色骤沉：“胡闹！你现在的身子——”

    “血煞阵不知又要摧毁多少人，我们必须得尽快出发，去大晟。”苏璃抬眸，眼底似有金纹一闪而逝。那不容置疑的气势，竟让在场众人一时噤声。

    最终，晏空青狠狠甩袖而去，却在门外驻足良久。萧怀瑾轻叹一声，吩咐巧儿去准备些路上用的药材。窗外暮云低垂，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