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给本王滚出去。”
甫一睁眼,杨越清就险些又被飞过来的砚台砸晕了过去。但是很显然没有人给她这个原地闭眼的机会。两个训练有素的仆从将她从地上架起来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空中缓缓拉开一条字幕:
【质量检测开始,副本环境生成中,任务系统生成中。】
淡蓝的光晕被铺天盖地的白覆盖,汩汩冒出的血顺着白皙的额头往下流。
杨越清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这两种颜色。
“对不住了杨长史,王爷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对于她这飞来横祸,二人表示同情,但是也仅限于此。
话说完那二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独留下杨越清一人。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两人走路一顿一顿的。
杨越清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雪地里,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在家借酒消愁吗,这是哪里?
身上疼得厉害,掀起衣袖手臂上满是鞭痕,新伤叠旧伤,双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完全陌生的环境、满身的伤痕,她心中不由地恐慌。那两个仆从走后偌大的院中就只剩下她一人。
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御墨轩,这应是一间书房。里面仍断断续续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雪仍未停。风卷着细碎的雪花,一层又一层地覆在地上,寒意渗进骨髓,手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
杨越清倒在雪地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脸上、身上全是融化的雪水,冰冷黏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蠢货,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非要凑上去为那人开脱,又不是你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一道冷傲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院子里分明只有她一人,哪来的说话声?
她艰难地转头四望,不见人影,却在不远处的石座上发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
它穿着精致的小花袄,颈间缀着银铃,碧蓝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浑身透着矜贵。
"她竟如此能沉得住气?若是放在往日,早该气急败坏了。"
布偶猫歪着头,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虽带着嫌恶,却仍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
是幻觉吗?
杨越清恍惚间竟觉得方才那些话,正是出自这只猫之口。
这种荒唐事,说出来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可那猫儿偏偏赖着不走,端坐在雪中,活像个等着看戏的闲客。
"也不知她今日能否冻死在这儿,若是成了,倒也是桩喜事。"
"你刚才......是在骂我吗?"
话音未落,三月便浑身一僵,倏地抬头望来。晶莹剔透的眸子里盛满惊诧:"你能听懂我说话?"
这下可算坐实了。
见杨越清脸色铁青,布偶猫反倒来了兴致。它娇声"喵"了两下,优雅地从石座跃下,迈着矜持的步子绕着她打转,活像在鉴赏什么稀奇物件。
此刻无比狼狈躺在雪地里的杨越清,只觉冒犯。
"看够了没有?"
"有趣,当真有趣。"布偶猫嗓音娇软,吐出的字句却格外刺耳,"莫不是被砸坏了脑子?"
杨越清别过脸去,拒绝与它对视。这也不知是谁养的猫,当真是......毫无礼教!
好不容易有人能和它讲话,三月很是有耐心的跟着她的脸转来转去。
最后还是杨越清先败下阵来,再转下去她的脖子当真要断了,“小祖宗,你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如此淡定,能和本喵交流你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对于它的自信,杨越清只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如果你能把我送去医院,我会十分感激的。”
不太理解她说的医院是何意思,但是看了看她如今的情形,三月还是大发慈悲的在她腿上按了按说:“哼,蠢女人,等着感激本喵吧。”
说完,转身跑了。
杨越清眼睁睁瞧着它三两下爬到树上,跳上屋顶,而后……从房顶跳进书房里去了。
是正门有毒不能走吗?
杨越清还没想清楚,书房里的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七八个人争相逃窜,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最后出来的人于离她三步之外停住了脚步。
她艰难的抬起眼,入眼的一双玄色犀皮靴,靴面阴刻着盘错的荆棘纹,每一道凹痕里都填着暗朱砂。
再往上是一身墨色锦袍,衣摆处暗绣着金色的暗纹,随动作翻涌时似有腥风扑面。外罩的大氅每一根皮毛尖似乎都泛着寒光。腰间垂下的流苏,随他静止的身形微微晃动。
袖口收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方才跑进去的猫,右手拇指间戴了一枚黑玉扳指,尽显上位者的气息。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杨越清却本能的察觉到危险。
他站定的一瞬间,连风都好像屏息绕行。周身萦绕着沉郁的龙涎香,却掩不住那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仿佛这身华服之下,藏着未愈的伤口,亦或是不知从哪里沾染来的血。
“她惹到你了?”
冷冽且阴沉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越靠越近,但显然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杨越清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幽暗得近乎暴虐的眸子,那瞳孔深处如同腐烂沼泽里伸出的鬼手,要将人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鸡皮疙瘩像被刀刮过般密密麻麻地炸开。
这个人,好恐怖!
“喵~”三月从他怀中跳下来,走到杨越清身旁,爪子碰了碰她的脸。然后又看看男人。
平日里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猫一反常态的对他如此亲近,南荣信心中诧异,但是同时也意识到它是因为别人,心中难免涌上一阵阵酸意。
杨越清对上那仿若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心中叫苦连天,战战兢兢避免与他对视。
男人蹲下身,单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脸色却是越来越臭。那冰凉的触感冻得她一哆嗦,却也深知这人完全是看在猫的面子上才愿意看她一眼的,索性识相的把嘴闭上。
多说多错。
刚刚从书房里被扔出去,现在又被提回来,这次好歹让她坐下了。
杨越清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尤其是双腿,钻心的疼。
“喵嗷”
“三月怎么了?”
布偶从南荣信怀里抬起头,挣扎着想要跑,他想和它多亲近,自然是不愿放手。
安抚了好一会儿都没用,猫反而挣扎得更加厉害。
南荣信不明白其中缘由,可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好臭好臭好臭的血味!”
随着三月的声音逐渐尖利,这气氛实在太过诡异,她斟酌片刻后弱弱地开口:“或许是您身上有血腥味,它不喜欢。”
杨越清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
南荣信愣了一瞬,低头和三月对视,后者竟然在点头。
“是吗?”南荣信眸光动了动,竟没有丝毫怀疑,而是先检查了自身。
“我这就去洗干净。”
轻轻把三月放在软榻上,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南荣信也觉得有些嫌弃。
等他离开,门外两个郎中进来给她查看伤势。短短几句话,她却已经推测出那人的性格——虽然暴戾,但是对这只猫却是十分的疼爱。
不过它好像并不是很领情。
“真是的,毛都给我弄乱了。”三月一边舔毛,一边歪着头看郎中给杨越清治疗。
期间,却几次卡顿动作不尽顺畅。杨越清心中的疑惑越发明显。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喂,你是刚刚才来的吗?”
很快三月的动作恢复流利,还继续和她讲话。
本来就疼得龇牙咧嘴,听到这句话,杨越清脑子里瞬间咯噔一下,两个郎中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懂三月的话。
当着这两人的面杨越清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惊恐地朝它看过去。
“方才你天灵盖上一直有一缕蓝光往身体里流去,现已经完全融进入了。”
“你不是杨越清,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之前那个女人很讨厌,三月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但是刚才突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梅花香。
而且,越来越浓郁自然。
三月说得很笃定,杨越清心下却感天崩地裂。
什么意思,她该不会是真的穿越了吧。
越想越觉得心惊,连郎中最后嘱咐了什么她都没听见,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三月。
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手脚麻利的给杨越清换上干净的衣裳,全程没有一个人讲话,杨越清也没有心思去和她们攀谈。
待房门重新关上,杨越清终于回过神来,“现在是什么年代?”
“南朝,光启四十五年,这里是肃王府,你是肃王南荣信的长史杨越清。”三月从软榻上跳下来,补充了一句,“或者说,这具身体是杨越清,你是谁呢?”
杨越清脑子飞速运转,不对,南朝没有光启这个年号,既然是王府,那大概率是皇亲,南朝那里来的南荣这个姓?
“当今皇帝,是姓刘还是萧还是陈?”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三月却很奇怪的看着她,“自然是南荣。”
“这真不是在片场演戏吗?”
“所以你是从何而来的,你们南朝有这么多皇帝吗?”
杨越清不知道该怎么和它解释,但是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穿越了,还是一个历史上没有的年代,是什么情况她完全不得而知。
但是听三月的意思,女人也能当幕僚?看来风气应该挺开放的。
三月伸出爪子碰了碰她,“我不喜欢以前的杨越清,但是我喜欢你,你身上香香的。”
杨越清露出一个十分命苦的笑容。
南荣信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三月竟在安慰她吗。
现在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杨越清眼看着他脚步停了下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她还是很清楚的看出来这人分明就是很期待。
“三月,王爷想抱抱你。”杨越清莫名觉得如果想在这里活下去,得搞好这一人一猫的关系才行。
听着她话中的谄媚,三月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很给面子的跳到南荣信身边。
弯腰把它抱起,男人眉眼之间都多了几分柔情。
南荣信不动声色的重新审视着这个女人。
回想她过去的种种行为,今日仿佛突然灵智开窍了一般,察言观色的能力不知增长了多少倍。
一个人,被砸了一下便能有这般变化么?
而这些,杨越清是没有注意到的,她脑中全是为什么回穿越,要该如何才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
以及,如果短期内回不去的话,她该如何活下去……
“所以,现在能给本王一个解释了吗。”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幽黑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心中咯噔一声,现在她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日后都有穿帮的可能。
见她半晌没有开口的打算,南荣信耐心耗尽,侵身掐住她的脖子:“杨越清,你真当本王脾气很好是不是?”
动作突然,杨越清来不及躲闪,因承受不住力道向后倒去,后脑撞在床头发出“咚”的一声,眼前骤然炸开一片金星。
“不……”
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太阳穴突突直跳,杨越清拼命的想要想出一个脱身之法。
到底是什么?
该怎么说才能取信?
谁能来……救救她……